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196章 河南衝突(一)

袁世凱看了張鎮芳的電報之後,只是冷哼一聲,就把電報遞給了旁邊的王士珍。王士珍拿起信認真看了一遍,上面講人民黨最近不少人脫黨,曾經就任人民黨師長的周鎮濤在開封待了一段,與張鎮芳談及了整個局面。

王士珍身為陸軍部大臣,情報工作也是他負責的。看完之後他微微皺起了眉,最近人民黨對北洋的情報網實施了嚴厲的打擊,在北京的王士珍竟然沒有收到這消息。

「聘卿,這電報到底什麼意思?若是想說什麼,直接寫封信過來,什麼不能談清楚?」袁世凱問。沒頭沒尾的接到張鎮芳這麼一封電報,裡面欲言又止,讓袁世凱很是奇怪。

王士珍和往常一樣先是沉默思考了一陣,才慢慢的答道:「想來張鎮芳在河南的差事辦的不好,他有些事情不敢說。」

有了電報和京漢鐵路,河南與北京之間消息只要一天就能到。袁世凱對張鎮芳這個表弟很是信賴,關於人民黨在河南的「滲透」他也有所耳聞,只是到現在為止人民黨也沒有主動出兵,袁世凱也樂得張鎮芳維持著河南的局面。聽王士珍這麼一說,袁世凱才感覺的確有些不對頭。袁世凱問王士珍,「張鎮芳為何不直說?」

王士珍答道:「張都督受大總統所命都督河南,他自是竭盡全力想把差事辦好。遇到些事情也不會輕易向大總統訴苦,我覺得大總統不妨發封電報問問他到底遇到什麼事情。想來張都督就會據實以告。」

聽了王士珍的建議,袁世凱沒有點頭同意,也沒有搖頭反對。他臉上露出了一絲遲疑的神色,停了一陣,袁世凱才說道:「聘卿,現在國事艱難,哪個省不是吵吵著要錢、要糧、要減稅免稅。就算是我發封電報過去詢問,張鎮芳說的也不過是這些事情。他就算是說了,我又能如何?任命他當河南都督,就是要他管好河南的事情,遇到什麼事都向中央訴苦,只是和前朝般開了個惡例。」

清末這些年中央財政枯竭,特別是庚子賠款後,中央讓各省承擔起賠款。即便是遇到些水旱災害,中央也都是採用讓地方募集賑災物資的方法。既然地方上指望不上中央,地方官員自然與中央離心離德。滿清覆滅的如塵如土,就是因為承擔賦稅的士紳,與負責收稅的官員都對中央離心離德。

袁世凱自然對此變化極為清楚,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地主,還有那些留學生為主的革命黨,自然可以認為滿清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他們或者吆喝著「立憲」或者乾脆吆喝著「革命」。彷彿滿清把權力交出來之後,天下就能夠大治。袁世凱當然不能認同這種想法,宣統小皇帝在位的時候,國家面對的諸多問題並不可能簡單的因為宣統一個小娃娃從龍椅上滾蛋,或者滿人集團被一掃而空就能解決的。袁世凱上台之後,這些問題不僅沒有立刻解決,反倒因為政權更替與社會震蕩的原因,比以前還難收拾。委任各省都督們是讓他們來替袁世凱解決問題,而不是讓袁世凱給他們擦屁股。

王士珍對此同樣非常了解,打一開始王士珍就不同意推翻滿清。這固然是因為王士珍認為忠誠是必須的道德操守,還有一部分則是因為王士珍認為「實施立憲改變國體」可以接受,可是試圖以改朝換代的模式來解決實際政治問題則是完全不現實的。貿然這麼做的結果只能是「未受其利先遭其害」。

眼下北洋政府勉強撐住了局面,也就是勉強而已。當前北洋三大支柱,一是北洋軍,二是與人民黨之間有著「不算盟約的盟約」,三是外國政府對北洋政府的支持。

後兩根支柱都相當不穩定,人民黨到現在都沒有加入國會,就陳克的個性,說翻臉就能翻臉。陳克與袁世凱的密約表面上對袁世凱幫助極大,就算是泄露出去也不可能對陳克的聲望有什麼打擊,反倒會讓袁世凱在國內「賣主求榮」的形象深入人心。北洋政府根本沒有能夠用來壓制陳克的手段。

至於外國人,英國人為了確保定額貿易協議順利實施,對袁世凱很是籠絡。這種籠絡不過是英國人的權宜之計,定額貿易協議稍微出些問題,英國人的籠絡立刻就能變成威壓。至於日本方面,他們圖的是在東三省的利益,希望能夠擴大在東三省的投資。根本不是對袁世凱本人有什麼發自內心的支持。

袁世凱名義上是中華共和國的總統,擁有號令天下的大權。實際上袁世凱除了能夠號令北洋軍之外,其他各省都督能不給袁世凱添亂就不錯了。為了保住對北洋軍的號令大權,袁世凱政府不管能收到多少稅,每年得先拿出幾百萬兩銀子撒給北洋軍。這筆財政負擔實在是太沉重了。

兩人都是精通政治的,又是多年合作。甚至不用提及一個字,都能知道當下面對的局面。袁世凱不說話,王士珍也不說話。過了好一陣,袁世凱才說道:「聘卿,我意已決,當下之事莫過於趁著定額協議的機會擴大咱們北洋的出口。錢到手之後方能穩定局面。陳克能靠出口發財,咱們肯定也能。」

「那張都督這邊呢?」王士珍問。既然張鎮芳都發了這麼一封電報,中央若是完全置之不理也顯得薄情。

袁世凱冷靜的答道:「告訴他,不管人民黨鬧出什麼動靜,他都得把河南穩住。只要撐過這個關口,人民黨的事情肯定能解決。」

兩天之後,陳克看完了這份電報內容忍不住笑道:「哦?過了這個關口么?看來袁世凱真的不想趁火打劫了啊。」

尚遠並沒有湊趣的打算,他正色問道:「河南能撐下去么?」

聽了這殺氣騰騰的話,武星辰忍不住笑道:「張鎮芳也就是探子派的多了些而已,尚書記你看著比人民內務委員會的同志還生氣啊。」

尚遠被氣樂了,「我一點都不生張鎮芳的氣。沒有他在河南,我們也不可能這麼快在河南站住腳跟。只是陳主席早就注意到河南當地的白朗,加上有汪精衛在白朗身邊,同盟會現在急切的想打下自己的地盤。武司令覺得他們能打倒什麼地步?」

武星辰收起了笑容,「河南現在不是只有一個白朗,白朗再能打,還是個單純的農民起義,只怕不是北洋軍的對手。反倒是咱們該怎麼對待白朗這些起義者?」

說到這裡,武星辰看了陳天華一眼,「陳主任,農民起義現在是自發,還遠沒有到自覺的程度。他們只是在本能的反抗他們遭遇到的不公平。我個人不認為應該給他們支持。你和龐梓共事過兩次,你還能不知道他們的這種德行么?」

陳天華沒有立刻回答,武星辰這個例子舉得實在是好,思考了片刻,陳天華點頭稱是,「如果白朗自己沒有真正認識到革命的本質,還只是個揭竿而起的地方性武裝頭子,我同意不給他任何支持。但是,咱們有必要派人奪取這支武裝的指揮權,咱們可以對白朗的生死置之不理,可咱們不能對老百姓的生死置之不理。」

「你的意思是……」武星辰對陳天華的話大感興趣。

「汪精衛現在在白朗的隊伍裡面,他想要的是對這支隊伍的影響力。咱們也可以派人去參加白朗的隊伍。滿清覆滅之後我一直在反思,陳主席說過,滿清統治者甚至與旗人都沒有特別共同的利益。白狼隊伍裡面的那些頭目們的利益能與白朗隊伍裡面那些普通參與者的利益一致么?白朗的隊伍與他們所在地的百姓利益能一致么?只要咱們派出去的同志能夠隱藏自己的身份,而且與河南當地百姓站在一起,白朗個人成功與否我認為無需討論。」

武星辰,柴慶國都是農民起義出身,陳天華的話他們聽的極為明白。打入起義者內部,通過走人民革命路線奪取起義軍的實權。人民黨若是想直接奪取河南表面上的控制權並不困難。難的是人民黨奪取河南表面控制權之後,還是遊離在河南人民之外。通過參與白朗起義,人民黨就可以實實在在的開始紮根河南。這的確是非常有效的策略。

陳克當年考過研究生,沒考上。他對那年最後一道政治題印象深刻,大意是黨在歷史上有一個階段,要求黨員加入各個地方勢力,奪取這些地方勢力的主導權。陳克大概記得自己當時是以權謀的角度去解釋這個問題的。他回答這道題的時候還頗為得意。覺得自己對歷史的心得可是有了施展的機會。

當時到底寫了什麼,陳克自己早就忘光光。可陳天華的建議讓陳克想起了那道題。如果眼下的革命事業是一場考試的話,陳天華在這道題上至少可以得滿分的。

尚遠、武星辰、柴慶國都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大家只是認為需要挑選優秀的同志前去實施這個計畫。武星辰強調了一個重點,「在對權力的把持方面,農民起義軍領導者只怕比咱們人民黨的同志更精通。白朗能在地方上有相當影響力,自然不是無能之輩。他越是精明就越不能讓他知道咱們同志的身份。」

同志們談了一陣,見陳克始終沒有參與,陳天華轉向陳克,「陳主席,你對這個做法有什麼意見?」

「我覺得這個思路不錯,這件事大家可以負責做。要是在這件事上有什麼建議的話,我就一條。我們要的是紮根河南,而不是跟隨白朗。要做地方上的領導人,而不是做白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