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195章 路線分歧(六)

河南都督張鎮芳是河南項城人,與袁世凱是表兄弟。和袁世凱沒有考取功名不同,張鎮芳在光緒十年(1884年)考上廩生,次年為拔貢,秋闈鄉試為第一名舉人(解元),光緒壬辰(1892年)舉進士,時年29歲,遂了他當官的青雲之志。

由於出身舊官僚家庭,家教頗嚴。所以此人思想上也頗為保守,庚子事變的時候慈禧出逃,京官們四散,張鎮芳先是沒追上慈禧一行,於是跑回老家準備盤纏,這才繼續追趕。他日夜兼程歷盡艱辛,一直到潼關才追及鑾駕,被任命為陝西司行走,效勞兩宮。這才算是得到了慈禧的賞識,成了滿清最後一任直隸總督。

歷史上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袁世凱身為直隸總督北洋大臣,又掌握六鎮新軍,權傾朝野,遭御史等彈劾,乃自請辭去練兵大臣等8項職務。清廷以明升袁為軍機大臣兼外務部尚書,暗奪袁的軍權。直隸總督由張鎮芳代署(從一品)。

袁世凱奪取政權之後,就把自己的表弟張鎮芳派來河南當了河南都督。張鎮芳談不上是個大貪官,只是反對革命,對人民黨極為忌憚。人民黨的情報部門收集的情報中,對張鎮芳的評價是「殺之不可惜」。周鎮濤在軍事角度上,對這位河南都督張鎮芳也沒有太高評價。工農革命軍內部認為,「兩萬人即可殲滅河南北洋軍。」

河南1912年的省府是開封,鄭州還沒有到單憑一己之力壓制開封洛陽,成為河南新省會的年月。而開封這個省會距離人民黨實際控制區不到100里。工農革命軍曾經制定過奇襲開封的軍事計畫。一路騎馬行來,周鎮濤觀察著沿路的情況,忍不住在心中盤算著這個計畫的可行度。

見周鎮濤一聲不吭,陪同的北洋軍軍官同樣一聲不吭。直到第二次在路邊店鋪臨時休息的時候,周鎮濤覺得此人並不討厭,這才開口問道:「請問貴姓。」

「免貴姓何,叫何通。」軍官笑道。

「何先生哪裡人士?」周鎮濤寒暄著。

「鄭縣人。」何通自豪地說道。

周鎮濤不太明白何通這份自豪打哪裡來的,他也笑道,「鄭縣,好像是陳主席的老鄉。」

陳克自稱鄭州人,這是眾所周知的。鄭州此時名為鄭縣,陳克的自稱頗受懷疑,因為稱呼並不符合當時的情況。

聽周鎮濤這麼一說,何通那自豪的神色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連忙擺手說道:「我可不敢高攀陳克主席。」

周鎮濤此時也已經明白了一些,他笑道:「那何先生想來是早就投奔了北洋,為袁世凱……大總統效力了?」

何通這才恢複了一些神采,「在下四年前就從軍,在大總統手下效力。」

北洋軍到現階段還是一支以山東與河北直隸當地為主的軍隊,袁世凱選拔的士兵都是當地有產戶,至少也是自耕農家的良善子弟。與工農革命軍這種最初由來自五湖四海的革命青年集結成部隊,後來又實施普遍兵役制,部隊兵源來自整個根據地四省的軍隊大不相同。

周鎮濤發現自己忍不住總要把所見所聞與根據地進行比較,想到自己已經選擇離開了根據地,周鎮濤心中是一陣惆悵。剛提起的說話興趣也消退下去。喝了幾口茶,周鎮濤提出繼續趕路。

到了晚上,一行人終於進了開封古城。開封城與徐州建築風格大不相同,倒是讓周鎮濤頗感興趣。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這句戲詞不分陝西還是徐州都是一樣的。儘管在夜色中看不到開封府的模樣,周鎮濤還是有了些興緻。只是天色已晚,何通安排好了周鎮濤的住處,想去開封府看看的打算只能到第二天了。

第二天,張鎮芳親自接見了周鎮濤。張鎮芳今年正好差一歲50,相貌頗為清朗,透著一股官宦門第出身的那種自持。即便周鎮濤見了張鎮芳的時候習慣上前握手,張鎮芳也只是眉頭輕微的皺了一下,卻沒有露出絲毫生氣的樣子。

對周鎮濤而言,張鎮芳這位河南都督則沒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人民黨高層中對周邊勢力的普遍觀點是「現在打,或者以後打。」總之是要打,那就沒什麼一定維持太過於虛偽的禮數。

分賓主落座之後,張鎮芳說道:「周師長,我們聽說你不在人民黨任職,此行是要回家鄉么?」

人民內務委員會的人都是廢物!周鎮濤心想,連這麼一個消息都能走漏。暗罵完人民內務委員會,周鎮濤答道:「被攆出來了,只能回老家種地。」

張鎮芳笑道:「周師長,人民黨現在聲名遠播,全靠周師長這些英才。既然周師長不在人民黨就職,回老家種地豈不是埋沒了。我們河南廟小,容不下周師長這樣的大材。不過我願做個引薦,推薦周師長去北京任職。不知周師長意下如何?」

周鎮濤沉吟片刻,這才答道:「多謝張都督美意。只是我十八歲離家求學,到現在已經九年。雖然沒有混出一個名堂,可父母多年未見,很是想念。現在好不容易無官一身輕,真的想回去伺候在爹娘身邊,儘儘孝。」

見周鎮濤拒絕的如此果決,張鎮芳倒不意外,「周師長,現在陝西很亂。民黨還有當地都督之間衝突不斷。周師長這等大材若是回到陝西,也只怕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你又何必自找麻煩呢?你這等年輕有為之人,到了北京定然能夠被重用,到時候接了父母到北京,老人家也會高興。」

「呵呵」周鎮濤無奈地笑了,「張都督,我聽說過你是進士出身,做過直隸總督,對天下的事情當可看得明白。人民黨起兵時,我也出過力。我若是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你也能看透。所以我就據實以告。北洋和人民黨兩家都想一統天下,這無關主張的善惡。天無二日,國無二君而已。你讓我投北洋,好歹北洋也得能頂住才行。現在兩相比較之下,北洋毫無優勢。今年人民黨已經徵兵20萬,一待兵源到齊就有60萬部隊。這60萬人統統正規訓練,武器全部自造,糧餉毫無問題。北洋到現在連帶各地新組建的雜牌軍隊,通共不到12萬人,武器彈藥還得進口。裝備,訓練,後勤補給,統統都不如人民黨。從數量上講,人民黨的軍隊對上北洋能五個打一個。在下雖然不跟著人民黨幹了,卻也想留條性命來伺候父母。還望張都督能體諒。」

張鎮芳即便很有涵養,此時臉色也忍不住難看起來。周鎮濤所說情況有些他沒聽說過,大部分內容卻是知道的。北洋在數量超過人民黨的時候尚且被打得大敗,現在人民黨數量也超過了北洋軍,更在青島打過德國人。聽周鎮濤羅列了這些數字,張鎮芳反倒被嚇住了。河南直面人民黨淮海省,總算有北洋第二鎮,加上其他部隊滿打滿算不到三萬人。淮海軍區就有十萬之眾。面對淮海軍區,任何風吹草動都把張鎮芳嚇的夠嗆。

停頓了片刻,張鎮芳才問道:「難道人民黨要進軍河南不成?」

周鎮濤強忍住笑意,好歹沒有失禮。把笑容憋回去,周鎮濤說道:「張都督,承蒙你派人接我,我現在也不在人民黨手下干,所以我也就據實以答。你現在把河南的稅收成這樣,下面的百姓馬上就沒了活路,和人民黨接壤的地方整村整村的投奔人民黨,百姓們不求別的,只求不要再給河南官府交稅。若不是因為投奔人民黨的前提是一定要土改,要分地,現在只怕連開封城外的百姓都投奔過去了。你若向人民黨動武,人民黨高興壞了,人民黨先動手還背了個破壞和平的罪名,河南要是先動手,人民黨就可以放手去打。人民黨部隊的原則就是,絕對不先打第一槍,但是也不會讓敵人有機會打第二槍。」

聽完周鎮濤的話,張鎮芳已經完全維持不了鎮靜的外表,他臉都有些發白。好不容易壓住心中的情緒,張鎮芳說道:「請問周師長,人民黨若是要對河南動手,會在何時?」

周鎮濤在人民黨裡面憋了一肚子氣,看河南總督張鎮芳被嚇成這樣,心裏面按捺不住的有種快意,他答道:「這得看張都督你了。你現在也不敢直接打仗。你走政治解決的途徑,人民黨也不會聽北洋政府的。河南的問題就是稅收太重,就當下的局面,百姓活不下去了,那就會投奔人民黨。河南的總稅額不變,張都督你能收稅的地方越來越少,那就只能在河南其他地方增稅。河南其他地方一增稅,百姓們日子更過不下去,投奔人民黨的速度就更快。只要這個稅不降低,河南政府能管的地方就會越來越少。張都督,人民黨談起你來,一直說你是人民黨在河南最好的朋友,向老百姓宣傳革命道理,老百姓一是不明白,二是沒興趣。可張都督你這麼個收稅法,人民黨一句話,土地革命,大家吃飽。百姓都能明白,自然而然的就投奔人民黨去了。」

說了這些,周鎮濤猛然生出一種疑惑,這都是陳克平常給同志們講述的話,周鎮濤總是認為自己不相信這些,至少也是不願意去關心這些。那麼為什麼他現在彷彿是順理成章地說出了這些話,而且周鎮濤堅信這些話是正確的。承認了這些話,不就是承認了陳克以前變著花樣向同志們灌輸的那些思想么?既然人民黨的一切事業,都是建立在人民的基礎之上的,那麼周鎮濤有什麼理由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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