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194章 路線分歧(五)

上百名幹部請求離開的事實貌似對武星辰毫無影響,至少他出現在陳克與陳天華面前的時候神色中絲毫沒有遺憾或者失落的樣子,他向陳克說道:「陳主席,龐梓同志想見你。他說他知道錯了,組織上要怎麼處分他,他都認。他只請求見陳主席一面,希望陳主席能原諒他。」

陳克聽了武星辰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武司令,我就沒有生過龐梓同志的氣,這根本談不上原諒。他現在只是需要在黨校裡面認真學習而已。」

武星辰也笑道:「話是這麼說,可是龐梓這人心胸小,你要是不親自告訴他以前的事情處分完就算完事,他心裏面總是放不下。你要是覺得單獨見他不合適,那就見一見肯留在黨內的同志,和他們集體談一次話。我覺得有這個必要。」

陳克知道武星辰的想法,這些被處罰的同志們擔心今後得不到公正待遇,陳克如果能夠和他們談一次話,好歹同志們不會繼續提心弔膽的。想到這裡,陳克答道:「也好。」

聽了武星辰的話,陳天華心裏面很是感嘆。武星辰提出的請求與周鎮濤所說的很像,但是兩人說的明顯不是一碼事。武星辰只要陳克向同志們保證,他們不會受到不公平待遇,在整風的路線衝突結束之後,就是一個極好的建議。周鎮濤那種要陳克保證同志們的職位不受影響的請求就錯的離譜。怪不得武星辰一度脫離了組織,回來之後還是能當上軍區司令。周鎮濤即便始終追隨陳克,到現在也不過是個師長。這絕非武星辰比周鎮濤入黨早了幾天的緣故。兩人之間的心胸氣量相差太大。經過這樣的比較,陳天華覺得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這次冬季徵兵活動,淮海省完成了5萬人的徵兵目標。咱們要不要開始組建工程兵與鐵道兵?」武星辰接著問道。

「工程兵和鐵道兵都是技術兵種,就現在的局面不能直接從新兵中徵召。這次恢複軍事訓練後,一部分不太合適野戰軍的同志,我們要動員他們到工程兵和鐵道兵部隊裡面來。現階段我們就要考慮在兵役之後徵召優秀的同志成為志願兵的工作。兵役結束之後,骨幹們還是盡量要留下來的。」

武星辰面露微笑連連點頭,留下骨幹對任何部隊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大事。只是高興了片刻,武星辰收起笑容,正色說道「陳主席,我首先要說明,我沒有攆你走的意思。不過你準備在淮海省待多久?」

陳天華聽武星辰句句都能說道點子上,心裏面相當佩服。就淮海省部隊整風中所表現出來的局面,其他各省自行整風,絕對要鬧出當地黨委收拾不了的亂子。如果不想鬧出這樣的結果,陳克就有必要和以前一樣,到其他省份去主導局面。

「怎麼也得在淮海省整風有了結果再說,干到一半就把挑子撂了,去了其他省,我也不放心。」陳克答道。

武星辰幾件主要問題已經問完,他遲疑了一陣才問道:「如果走掉的同志覺得走錯了,要求回來,陳主席有什麼想法?」

陳天華立刻打起精神聽陳克的回答,陳克反倒並不在意,「願意回來也很正常么,回來的話還是繼續工作,不過官復原職這種事情是完全不用想。這些同志要是主動提出的話,咱們得和他們說清楚。」

武星辰與陳克之間對答很快,陳天華眼瞅著他們已經要跳到下一個話題,連忙問道:「這些離開的同志真的會選擇回來么?」

武星辰苦笑道:「我也是出去過又回來的人,在部隊裡面覺得受了委屈,可是在外面還不如在部隊呢。這些同志都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就算留在根據地,他們也不會真的老老實實種地勞動。離開了根據地,外頭的日子有多難過,天華同志你還能不知道?肯定有人混不下去要回來的。其實大家一起這麼久,我是希望他們吃些苦頭,認識到自己太高看自己,老老實實的回來那是最好的。外頭的世道不好混啊。」

陳天華對武星辰的話感到有些彆扭,既然旗幟鮮明的要離開,再死皮賴臉的回來,這算什麼?如果是陳天華自己的話,他就是死在外頭也不會選擇回來。可看著陳克與武星辰苦笑的神色中竟然沒有一絲嘲諷在裡頭,陳天華不知道是該稱讚兩人有心胸,還是該覺得兩人實在是有些「濫好人」,至少一直強調要分清「誰是朋友,誰是敵人」的陳克未免太寬容了。

如果陳天華現在能夠聽到周鎮濤此時的心聲,他或許就會認為陳克與武星辰有先見之明。周鎮濤背了一個簡單的行李,走在回陝西的路上。儘管他剋制住了自己不要回望,可他心裏面真的感到一陣陣的失落。周鎮濤今年已經27歲,儘管在人民黨的六年還不到人生的四分之一,周鎮濤卻覺得彷彿一輩子都在這個組織度過一樣。

如果是集體行軍,周鎮濤根本就不用考慮行李與住處問題,早在出發前參謀部就會定好行軍與作戰計畫,先頭部隊也會在路上準備好駐紮點。周鎮濤只用按照計畫完成指揮工作就可以了。儘管工作極為辛苦,每件事卻都是目的明確,策劃完整。在這麼一個強大的組織中,周鎮濤感到自己格外有力量。

現在他孤身一人,指揮千軍萬馬的事情自然不用提起,光怎麼走才能回到陝西老家都是件極為艱苦的事情。走什麼道路,每天走多遠,有沒有休息的地方。帶一個師兩萬多部隊前往陝西,反倒比周鎮濤一個人孤零零的回陝西更容易。

剛開始的時候是因為憋著一口氣,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周鎮濤還能撐得住。面對軍區黨委,周鎮濤也能毫不示弱。現在再也沒有人「壓迫」周鎮濤了周鎮濤自由了,所以他得以極大的意志力壓制住自己,才沒有讓「是不是回去向同志們認個錯?」這種念頭直接變成腦海裡面的一個選項。

只是人類的潛意識並不是那麼容易壓制的,這種想回去的念頭以另外一種形勢活躍在周鎮濤腦海裡面,「如果他們半路追上我要我回去的話,我一定不會回去!」

直到離開的第五天,周鎮濤依舊認為前來追趕他的人是會出發的。為此,周鎮濤甚至加快了步伐。畢竟是在部隊裡面接受過相當正規的教育,加上解放鞋的確很方便趕路。這都已經出了淮海省的地界,都快到了開封。追趕周鎮濤的「追兵」還沒有出現。

不過現實永遠都是客觀存在的。周鎮濤也不得不先面對現實的境遇。在淮海省根據地的時候,他也沒什麼要害怕的。土匪強盜早就被一掃而空,根據地對於這些擾亂生產秩序的團伙向來抱持徹底打擊的態度。三省交界處從來都是「三不管」地區,秩序混亂,土匪橫行。人民黨卻充分利用了這些三不管地區混亂的秩序,不斷派兵打擊土匪流寇。當然,打擊完了也不是白打的,人民黨就在這些地區正式「存在」。從維持秩序開始,接下來就是奪取收稅的權力,再接下來就是土改,建立基層組織。與根據地的交界處,例如蘭考等地,除了縣城裡面的幾個官還是河南本地的,大半個蘭考縣向人民黨交稅,而不是向北洋的河南政府交稅。

人民黨的治下有一個極大的特點,那就是公共事業上終於有投入了。道路即便沒有修葺,至少在各個路口都有路標。各個沿途的鎮子上都有國營的旅店、郵局、學校、衛生所這類的公共設施。甚至能夠看到報紙這種在根據地內部已經相當普及,根據地外只在大城市出現的東西。

現在是春天,路邊那些經過平整的土地劃分的相當整齊,農民們拿著根據地製造的農具在田裡面勞動。田地與田地之間每隔幾百米有著一排樹木,道路兩邊更是整齊的種著兩排樹。秩序井然的格局儘管有些單調,卻證明了這是人民黨的地盤。離開人民黨的地盤之後,或者更直白的說,當走出了路邊兩排樹木在路上突然不在延續之後,展現在周鎮濤眼前的景色就大不相同了。

彷彿是被施了法術一樣,原本整整齊齊的方塊地立刻被歪七扭八的田壟所代替了。每隔一段就會出現的農忙休息時的大草屋變成了各種小窩棚。甚至有些地方連窩棚都沒有,農民夫婦一起下地,鋪蓋捲成一個卷,被大人帶出來的孩子們在鋪蓋卷邊玩耍。大孩子帶著小孩子,一個個穿的破破爛爛,髒兮兮的。

要是在根據地裡面,小孩子們都被送進了幼兒園,大孩子們都在學校裡面上學。大人們能從這些家務中擺脫出來,當然是高興的。不要說小孩子們上學,成年人也會學文化,學技術。每一個農忙休息時的大草屋都有黑板,農民們會在勞動的時候,把每天要學習的字寫在紙上,每個人背上貼上一張。抬起頭喘口氣的時候就能看到。也肯定會有農村技術工作隊的同志們和農民一起勞動,休息時間中向農民請教農業問題,也向農民講述農業技術問題。

幾年的工作經歷,讓周鎮濤認為這才是天經地義的。可一離開根據地之後,周鎮濤才發現僅僅在根據地這種社會才可能是天經地義的。離開根據地一里地,這種社會就消失了。

甚至只用回頭,遠遠就能看到合作社的大牲口拖著鐵犁,農民們在犁後面用力推,一起在田裡面耕地。可近在咫尺的地方,農民玩命的揮動著木質農具,以極低的效率忙著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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