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193章 路線分歧(四)

正式針對中高層的整風工作會議從一開始就出現激烈的爭論,一部分同志的確有過這樣的期待。只是爭論真的發生了,大家又感覺不是那麼安心。畢竟在人民黨內部,到現在還沒有人敢直接挑戰陳克的權威,甚至是沒人願意去挑戰陳克的權威。在如何對待「革命功臣」方面上,周鎮濤站出來維護「老革命」的利益,大家即便是心裏面頗為贊成,也沒人敢直接站出來表示支持。

當周鎮濤被陳克問住的時候,看著周鎮濤尷尬的神色,原本相當支持周鎮濤的同志覺得有些慶幸,他們自己也不認為有能力比周鎮濤做的更好,至少沒有周鎮濤這樣的勇氣與陳克辯論到底。

周鎮濤也感到了自己的孤立無助,此時只要有一個人同志站起來替周鎮濤說一句話,這種尷尬的局面就能極大的緩解,可他憋了老半天,依舊是他一個人站在那裡。甚至連一個替他解圍的同志都沒有。周鎮濤發現自己越是想別人就越是回答不了問題,最後他乾脆把一切都拋諸腦後,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說起來,「陳主席,你對同志們太苛刻,我只反對這一點。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想反對。那些同志們的確是做錯了事情,我這些天看我自己,我也做錯了不少事情。你要處分我,我沒有怨言。可是這處分太重,我覺得不公平。你好歹也得給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聽周鎮濤終於說出了話,同志們的視線又落回到陳克這邊。

「功就是功,過就是過。這本來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為什麼一定要把這兩碼事混成一件事呢?譬如,以前做錯了一件事,往後即便做一萬件正確的事情,做錯那件事就不存在了?做過的事情就是歷史,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讓發生過的事情消失掉?同志們,咱們都自詡是唯物主義者,不能用唯心主義的思維模式去考慮問題啊!」

見陳克沒有在理論上步步緊逼,周鎮濤總算是覺得緩了口氣,他答道:「做錯了事情是該處罰,但是不能處分這麼重,大家整天提心弔膽怕做錯事情後就被免職,這怎麼工作?」

陳克耐心地解釋道:「人的思想從來不是孤立的,做錯了一件事主導因素是內因。例如,部隊要求手榴彈投擲距離超過19米,如果一個同志臂力不夠,也不去練習,不去鍛煉。他怎麼都不可能扔夠19米。萬一哪天他突然扔出的距離超過19米,肯定說明那天他不是正常發揮。犯錯誤也是一樣,既然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就說明他對世界的認識和理解就是這樣,如果犯錯之後不反思,不學習,不對自己下功夫,讓他再干這件事,還會是這個錯。因為這是內因,外界對他的評價並不影響這種內因發揮作用。咱們這麼龐大的組織,組織運行需要大量的同志齊心協力完成。同志們都參觀過軍工廠,製造一顆炮彈需要幾十上百道工序,一個工藝環節上有問題,甚至一台機器出了問題,整批成千上萬的炮彈都要出問題。其他幾十道工序,無數工人同志的辛苦就化作泡影了。放在組織裡面,張三在這件事上會犯錯,李四在另外一件事上犯錯,一個個的錯誤積累起來,革命工作怎麼進行下去?」

在講道理上周鎮濤知道不是陳克的對手,他也放棄與陳克在這點上進行爭論,周鎮濤死死抓住一點不放鬆,「一擼到底的處罰方式還是太嚴厲了。」

「這不是一擼到底,而是把同志們集中起來學習。通過學習,能夠更深刻的理解世界,理解社會。培養更加科學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這就跟釜底抽薪一樣,從根子上解決問題。如果是追求官位的同志,自然會覺得委屈。如果是追求上進的同志,即便不太心悅誠服,我認為他們也會服從命令。我再說一次,整風不是整人,要是整人的話,我們還組織學習做什麼?」陳克壓制住心裏面的不滿,用不急不躁的語調解釋著。

聽了陳克的解釋,與會的同志大部分都鬆了口氣。人民黨重教育,黨內教育抓的很緊。因為學習進度比較慢而無法得到晉陞的並不是一個兩個。既然陳克這麼說,同志們都放下了心。犯了錯被免職固然有些不近人情,免職之後卻是把這些同志組織起來學習,也足夠說明陳克並沒有拋棄這些同志。即便是原本支持周鎮濤的同志也認為此時周鎮濤應該主動坐下。但是依舊沒人吭聲,不管是覺的得給周鎮濤留點臉面,或者是不想明確表示對周鎮濤的支持,總之,始終沒人主動介入這場爭論。

周鎮濤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他覺得自己差點就被陳克說服了。如果沒有陳克在基層的布局,如果不是很清楚地看到陳克在人事上的巧妙調整,周鎮濤就會相信陳克說的的確是完完全全的實情。周鎮濤不是不想坐下,但是他很明白,既然與陳克爭辯到這個程度,加上周鎮濤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了不少錯誤,只要順坡下驢坐下的話,就等於把所有的主動權全部交給陳克,不管陳克說的再有道理,接下來的整風學習中周鎮濤不可能繼續保住現在的職務。原本周鎮濤認為自己是為了老戰友出頭,現在他發現自己的內心遠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麼單純。就以往的經驗來看,想得到晉陞就得參加各種黨校學習,黨校學習也是一場相當殘酷的淘汰,並不是所有同志經過學習之後就能得到提拔的。

壓抑住不安,拚命鼓起勇氣,周鎮濤終於說道:「陳主席,我犯了錯,我也不敢求將功折罪。我只是請求你能夠發一個通告,前一段被整頓的同志經過學習,考核過關的話,能夠恢複職務。只要下了這個通告,同志們就都能安心。我就這一點……」

沒等周鎮濤把話說完,坐在周鎮濤身邊的老戰友一把拽住周鎮濤的手腕。他大聲說道:「你就是廢話多,這種事情哪裡輪到你說。趕緊坐下吧。」

在場的同志們中官宦家庭出身的不算少,即便是草莽出身的,也都見過世面。不管臉上是什麼表情,或者有沒有表情,大家心裏面都跟明鏡一樣。

如果周鎮濤方才老老實實坐下,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可周鎮濤最後那段話實在是有些過分,犯了錯就得受罰,即便是不會一擼到底,降級也是非常合理的處理方式。周鎮濤的意思大家也能夠猜到,無外乎想讓陳克明確表示不會把這些同志閑置不用。不過組織上的人事安排自然有組織上決定,周鎮濤讓陳克做這等表態,完全不符合制度。

周鎮濤的老戰友打斷周鎮濤的話,擺明是想讓這件事就此打住,這固然是戰友該有的表現。只是這種幫助太晚了,連同志們都明白了周鎮濤為自己考慮的本心,更不用說陳克這等眼裡不揉沙子的領導者,既然周鎮濤已經說了前半段,後半段說不說完區別不大。

果然,陳克的臉色陰沉下來了。在整場爭論中,陳克還沒有這樣的表情。在周鎮濤一臉尷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時候,陳克開口說道:「周鎮濤同志,我們人民黨是一個革命政黨,我們的組織對人的判斷與其他政治勢力不同,與很多傳統的中國對待人的判斷也不同。人民黨認為判斷一個人的標準,不是這個人的官位,不是這個人的職務。而是這個人的勞動能力,是這個人在工作與學習中表現出來的態度。而你所說的一切,我個人的看法是,你始終堅持對一個同志的判斷標準,首先是他的官位,首先是他的職務,而不是這個同志自身。如果你一定要堅持這樣的態度,我只能說,你的認識水平還沒有達到一個合格的人民黨黨員的標準。你並不是一個真正合格的革命者。」

會議室裡面響起了一陣低沉的聲音,有倒吸一口冷氣的,有忍不住嘆氣的,或者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不小心輕輕撞了桌子與板凳的。這是陳克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說出否定同志的話。在此之前,陳克偶爾也會發火,可從不會把話說的如此不留餘地。

看著同志們的表現,陳克心裏面也覺得很不舒服。在矛盾焦點越來越細化,越來越實際化的現在,有些事情不是單純靠教育就能達成目的。強扭的瓜不甜,在任何時候都是一樣的。即便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須做的,但是陳克想到自己做了這樣決定的後果,心裏面還是難免有些惆悵。

當陳克正準備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周鎮濤的老戰友淮海軍區政委楊寶貴終於站起了身,他調任這個職務也不久,所以一直沒有太多發言。「陳主席,把周鎮濤同志交給我們軍區黨委來處理吧。就他現在的表現,我個人覺得已經不是他的錯誤問題,而是要討論一下周鎮濤同志的去留問題。黨委一直沒有討論周鎮濤同志的問題,是黨委工作的失職。我們前面錯了,後面就不能繼續錯下去。」

楊寶貴攬過了全部責任,陳克也不好再說什麼。他的目的是整風,而不是對同志們窮追到底。「那就交給黨委討論吧。」陳克說道。

這件事到此貌似有了結果,大部分同志認為周鎮濤會受到嚴厲的批評,或者也會被一擼到底,進入培訓班學習。而三天後的連續兩道通告令同志們瞠目結舌。

「鑒於周鎮濤同志的行為,一九一二年三月三日,經淮海軍區黨委討論,做出免除周鎮濤同志一切部隊職務,保留軍籍的決定。」

「一九一二年三月三日,經淮海軍區黨委討論,免除周鎮濤同志的黨內職務,給予開除黨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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