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164章 劃地和份額(十七)

何遂聽說過屢戰屢敗,也聽說過曾國藩的屢敗屢戰。只是真的遇到這等人物的時候,他並沒有絲毫的敬仰或者感動。

得知公民黨被算計之後,謝思季沒有惱羞成怒,更沒有垂頭喪氣。他向何遂說道:「何兄,你在英國讀書,對這銀行的事情當是知道一些。人民黨和王有宏都在這事情上有打算,我們也當努力。」

對這樣的話,何遂第一念頭就是謝思季是不是瘋了。給人民黨送了三百兩黃金,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大家就當打了水漂。只是聽謝思季的意思,竟然沒有任何放棄的打算,哪怕是人民黨與王有宏遠遠走在前頭,謝思季竟然準備努力迎頭趕上。

謝思季有這份心勁,何遂則完全提不起任何精神。他是學過些銀行業的知識,就是學過,他才知道這銀行業到底有多複雜。只在幾個主要城市開辦吸儲,放貸的錢莊,在中國不是多麼稀奇的事情。可銀行業想做大,甚至只是想維持,需要的東西可就太多了。不說別的,這銀行到底經營什麼貨幣,這本身就是極大的問題。

何遂勉強說道:「謝兄,銀行的事情牽扯極大,這可不是咱們能幹的買賣。」

「幹不了全部,咱們至少可以干一部分么。」謝思季回答的極為乾脆。

何遂繼續勸道:「想干一部分,那就得選一個合作對象。」

「那咱們就派人去和人民黨談,江蘇這邊咱們繼續和王有宏談。」謝思季依舊活力充沛。

何遂閉上眼睛,平息了一下心情,這才睜開眼睛說道:「可咱們已經被人算計了,誰知道這些人在前頭又給挖了多少坑……」

「都已經被算計了,那就更不能就此放手。」謝思季神色中有著一種形容不出的頑強。

「現在只是出了點錢,再撞下下去,只怕就要出事。」何遂對謝思季的做法完全反對。遭到了如此打擊,何遂現在最想的就是回到家,不受人打攪的埋頭睡下。再也不管外頭髮生了什麼。面對謝思季嚴肅的神色,銳利的目光,何遂只感到一陣強烈的膩歪。原本以為謝思季是有能耐的,所以何遂才支持了謝思季。從當下的結果來看,何遂不得不認為自己看錯了人。

然而謝思季好像沒看到何遂厭惡的目光,惡劣的表情,他繼續說道:「何兄,咱們之所以做這個事,為的可不僅僅是那點錢。若是只為了錢,就算是稅收不改,咱們也就是賺多賺少的事情。咱們為的是不讓別人繼續坐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公民黨這麼多議員,這麼多同志,不都是有這個打算。咱們是公民,咱們是議員,咱們不是他王有宏的奴才。」

對這樣充滿煽動性的話,何遂根本沒有任何共鳴,他勉強說道:「謝兄,我此時心思已經亂了。若有什麼事情,咱們過幾天再說吧。」

「好,今天大家也累了,咱們明天再聚。」謝思季答道。

「明天只怕不行,我覺得咱們乾脆就等過了年再說此事。」何遂心灰意冷的答道。

「……也好。我們就等過年之後再說。」謝思季也沒有勉強。

「那我就先回去了。」何遂說完就站起身。沒人攔何遂,何遂邁著沉重的雙腿走出院子。外面很冷,何遂覺得自己混亂的腦子好像清醒了不少,只是心上的沉重負擔反倒更沉重起來。

何家的子弟裡頭,屬何遂學歷最高,學問最大,也數何遂「最沒用」。花了家裡面這麼多錢去海外讀書,何遂完成學業歸國之後並沒有能夠成為何家的支柱。與其他家族一樣,何家對於自家的子弟也是有充分的規劃。讀書做官的,留在故鄉守家的,在城裡面開拓生意的,每一個何家子弟都要為何家出力。而何遂無疑是家族裡面「不合格的子弟」。

見識過外頭的世界後,何遂對中國的感覺只有兩個字「落後」。英國那連接各個城市的鐵路,城市裡面到處可見的冒著黑煙的工廠煙囪,還有在各個港口間穿行的巨大輪船。講起英國的事情,何遂可以「理論結合實際」,只是這畢竟是英國的「理論與實際」,放到中國就完全不通用。何家培養何遂的目的是為了讓何遂為何家效力,而不是為了培養一個只會講「西洋景」的說書先生。

連著幾個實業的機會交給何遂,要麼是何遂干不下來,要麼是何遂不願意屈尊,總之都沒有長久。何遂的親大伯是何家的族長,何家的人也不能不給點面子,所以何家把何遂給推上了議員的位置,往好了說,何遂見過大世面,當議員這種事情總是能夠應付的。從事物的另一面來看,何遂只要把這個差事也給辦砸了,那麼他以後在何家再也不會有任何機會。

何遂雖然有諸多不足,但是何遂不傻。就是因為他能夠看透這些,何遂才以搏一把的心態投身這議員的事業中來。以極大的熱情與努力來參與組建公民黨,與謝思季等人謀劃絲綢公司,試圖改變江蘇的稅收制度。何遂堅信,如果自己能夠完成這些,那麼「議員」這個陷阱就能夠成為何遂晉身的最好階梯。

直到發現自己被王有宏給耍了之前,何遂是如此堅信著的。

冬天的夜風很冷,即便是江南也是一樣。飽含濕度的空氣給人的感覺冰冷徹骨,讓何遂不由得想起了倫敦的冬天。也是這種幾乎無法抵擋的濕冷。何遂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不管謝思季到底怎麼想,何遂必須先得給何家爭取到家族的利益,而且必須是真金白銀的利益。因為何遂向家族吹噓過,這次絲綢公司近期內定然能夠讓何家大賺一筆。

稅制改革一起,就絕對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能夠搞定的。何遂的牛皮已經吹破了。距離自家的宅子越近,何遂就感到越畏懼。突然間,何遂腳下一軟,打了個趔趄。何遂只覺得腳踝一陣劇痛,差點站都站不穩。也不知道是因為劇痛,還是因為心情,何遂突然間已經淚流滿面,他心裡頭只有一個想法,自打從英國回來,這已經四年多了,花了家裡頭上萬兩銀子,卻沒有給何家增添絲毫進項,這要怎麼樣向家族交代呢?

「何遂不會出什麼事吧?」就在何遂在黑夜中低聲抽泣的時候,謝思季打破了屋裡面的沉默。

沒人回答,即便是留在屋裡面的這些年輕人,也人人臉色凝重。原本大家想著王有宏在稅制上會採取保守的策略,所以公民黨可以成為議會裡面暫時的領導者。可王有宏既然早就做了準備,公民黨的策劃可就行不通了。議員們都是很實際的人,在利益面前,他們絕對投奔最強大的一方。

謝思季環視了同志們一圈,他冷笑一聲,「天沒塌,王有宏再厲害,他也不可能真正插手絲綢的事情。大家怕什麼?大家覺得這件事辦糟了,我卻覺得這件事我們還辦的不錯呢。」

李瑤光對謝思季的自信很是不解,「謝兄,這話怎麼說?現在絲綢公司八字還沒一撇呢,那幫議員們如果知道王有宏肯改稅制,定然會聽王有宏的。到時候……」

「聽王有宏又能如何?人民黨聽誰的了?他們不照樣做的風生水起。」謝思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現在做生絲買賣的不還是地方上的人,這王有宏和絲綢公司有什麼干係?」

「如果王有宏插手此事的話,我們家可說的明白,無論如何,廠子都不能官商合營。」李瑤光把李家的條件拿出來。

其他幾個幹部也都紛紛應道,「我們家也是如此說的,若是被王有宏插手進來,家裡絕不答應。」

這些幹部的家族並不相信王有宏,這是大家能夠抱成一團的原因。不過這些家族同樣不會同意拿著家族的命運來賭博。得罪了王有宏的話,現在可沒有一點好處。

謝思季答道:「你們怕王有宏插手,王有宏只怕還不想插手。咱們不想亂,王有宏就想亂不成?蘇北怎麼丟的?不就是蘇北因為水災一亂,人民黨立刻就插手進來。現在逼反了蘇南的士紳,王有宏怎麼安身?現在是麻稈打狼兩頭怕的事情,哪裡是王有宏佔盡了優勢?」

即便是謝思季說的有理,李瑤光也不準備和往常一樣應和。他豁出去般說道:「當時咱們給大夥說的可是很清楚,這絲綢公司的稅收都最多給三成五,而且家裡面的地就不交稅了。現在王有宏有了準備,謝兄覺得這還能兌現么?」

李瑤光所說的是公民黨支持者們的要求,見識過人民黨根據地的三成稅收之後,這些議員們對自己承擔的沉重賦稅的心理忍耐程度到了極限。大家都想要求減稅,卻沒有人能夠出來挑頭。謝思季趁著這個機會才得到了相當多人的支持。

「謝兄,大家現在眼巴巴地等著結果呢。咱們曾經覺得王有宏會堅持以前的稅制,咱們只要能夠挑頭,把事情鬧到議會裡頭,王有宏定然不敢對整個江蘇的議員下手,現在局面變成這個樣子,咱們怎麼辦?」

謝思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瞅著李瑤光,他問道:「你到底擔心什麼?」

「我擔心王有宏拿咱們幾家殺雞駭猴。」李瑤光終於說出了心裡話,「他找個借口收拾咱們幾家,然後給了其他議員三成五的稅收。你覺得那幫人會不同意么?到時候王有宏在議會裡面想怎麼做就能怎麼做。」

「哼哼,」謝思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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