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152章 劃地和份額(五)

「到現在為止,根據地財政僅僅是現金支出沒有問題,財政並不平衡,整個經濟結構完全不平衡。」秦武安很少激動,這次也難得的聲音洪亮,臉上也有些因為焦慮產生的紅光。

「你注意到了?」陳克則是讚賞與欣慰的神色。

秦武安很不理解陳克哪裡來的這種自信,「根據地現在完全是寅吃卯糧,如果沒有進出口,整個財政要崩潰。咱們現在就是站在懸崖邊上,一隻腳就踩在半空裡頭,一旦對外貿易跟不上,立馬就掉下去了。」

收支平衡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掙多少,花多少。這個理念甚至不用專門學習算數就能認識到。這是針對沒有貨幣發行能力,必須依靠別的貨幣體系運轉來參與社會的人或者團體的觀點。對於人民黨這種承擔起貨幣發行責任的政治實體來說,收支平衡僅僅是他們需要「創造」出來的營運國家的手段。不僅僅可以實實在在的實現「收支平衡」,甚至可以把「不平衡」偽造成平衡。

成為財政部長之前,秦武安只是在黨課和幹部培訓學校裡面學習過這些知識,那時候他對這些玩意還覺得雲里霧裡的,直到親自當了財政部長,秦武安才真切看到了人民黨經濟的不平衡之處。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根據地對鋼鐵行業投注了巨資,花費了極大的財力與物力。如果以普通百姓的「收支平衡」的直接感覺來看,投入就有產出應該是正常的。實際上完全不是那碼事。

看報表的話,根據地自打第一個冶鐵爐子建立起來之後,鋼鐵產量增長並不是平滑的一條曲線,而是階梯式的增長模式。已經建成的鋼鐵廠產量是有設計的,從開工第一天要努力達到的,就是儘快達到設計產量。真的完成了這個設計產量之後,需要的則是維持這個產量。想增加鋼鐵產量,得靠繼續修建鋼鐵廠,增加高爐平爐。所以對鋼鐵廠來說,「沒有完成生產任務」才是常態,至於增加產量,除非得到品質更高的礦石,以眼前擁有的高爐數量不變的情況下,根本就不是完全錯誤的理解。

問題就在於,在親眼看到這個事實之前,人民黨裡面除了陳克之外,絕大部分同志的認知都是錯誤的。哪怕是上課聽了關於這方面的課程之後,該錯的時候,同志們也毫不馬虎。

想擴大產能,只有靠追加投資,增添設備一途。想維持產能,同樣需要更多的投資。設備是會耗損的,後期維護同樣是吞金的老虎。在維護方面的投入,只怕比直接購買新設備更費錢也說不定。

這甚至還不算啥,設備運行中會出現很多從未見過的問題,想解決問題就要在科研上投入大量的資金。秦武安總算是明白了,陳克為什麼如此重視義務教育。從國家的角度來看,與其說重點培養,一個蘿蔔一個坑,反倒是大規模的實施義務教育效率更高,效果更好。

義務教育也是要錢的,老師們也是人,不可能早中晚三次面向西北方向,張大嘴,靠高呼咒語「吹吧,吹個飽」來維持生命。教師的工資,學校的建設,教育設備的購置。這都得用錢來購買。例如秦武安的幾百精通珠算的新手下,財政部是從幾萬名初中畢業生中選出他們滿意的人來用,珠算考試不合格的根本不錄用。問題是廣為了根據地的學校添加算盤,財政部就支付了極大的一筆費用。這筆費用要是僱傭殺手的話,能把這幾百人殺上幾十遍……

「陳主席,現在根據地完全是靠現金流維持營運的。對外貿易出一丁點問題,現金流受到任何影響,放到咱們根據地就是天大的事情。在廣東投資需要前期的極大投入,這筆錢我們出不起。」秦武安說明了自己的觀點。

陳克沒有立刻回答秦武安的問題,他心裏面都是歡喜。如果用一個合格的財政部長標準看待秦武安,至少秦武安現在並不合格。如果以一種進步的視角來看待眼前的同志,秦武安對社會與世界的認識,無論是深度還是廣度都絕非一般人可比。更冷酷點說,秦武安已經擁有了統治階級的素質,他已經能夠看到一部分真相,並且敢於直視這些真相。

「秦部長,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害怕?」陳克問了一個題外話。

秦武安並沒有被這個小圈套唬住,他認真的答道:「咱們根據地的貴金屬貯備還行,即便是財政不平衡,就現在人民幣發行量,與商品供應量,不會出現擠兌問題。」

陳克點點頭,「從經濟學角度來看,無論是社會主義制度和資本主義制度,只要是工業化的政體,經濟上都是信用經濟和信心經濟。歐美列強在全世界搶奪了幾百年,積攢的這些黃金白銀是他們拿來充當信心支柱的。咱們根據地單從經濟上來講,比他們更需要信心和信用才行。這點上,從咱們根據地的發展過程裡面能夠看得非常清楚。人民相信咱們,如果沒有人民的信任,如果沒有建立這個信任之上的支持,咱們什麼都不是。」

秦武安靜靜地聽著,陳克一般有兩張面孔,最長見到的是那張充滿生氣的,革命領袖的面孔。那時候的陳克熱情洋溢,給人一種相當的感召力。給人一種能夠克服一切艱難困苦的信心。那是一種平等上進的強烈感覺。

在談及執行層面根本性問題的時候,現在這張非常平靜,毫不帶著個人情緒談論事實與真實的冷酷面孔就會顯露出來。這時候的陳克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視角去俯視這個世界,指出這個世界外表下的真實。到底哪一張面孔才是陳克的真面孔,秦武安並不太清楚。

「秦部長,就你看來,大家是對一個正在成長的小孩子有信心,還是對一個垂垂老矣,根本不會有對外力量的老人有信心?」

「肯定是對一個有未來的人有信心。」秦武安答道。

「所以,我們需要更大的布局。哪怕這些布局帶來的是更大的經濟負擔,但是只要別人無力去攻擊根據地的這個弱點,那麼這個弱點就不存在。只要大家相信根據地現在沒有這個問題,那麼這個問題暫時就不會爆發。這就是一個事實。」

「這個問題不爆發,並不等於這個問題不存在……」秦武安對陳克的信心很是不解。

「所以我們更要前進,想解決問題,不是說停在這裡就能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就是因為前進到了這個階段,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如果是咱們剛到根據地,鬧水災的時候,就不可能有眼下的不平衡問題。可是那就說咱們的經濟很健康么?恰恰不是。那時候日子都過不下去了。眼下的財政不平衡,就是咱們工業發展的不夠,大家把辛辛苦苦的錢用在這些基礎建設上。不僅僅是農業基礎水利,包括工業建設,包括教育,包括社會組織的完善。就是這些錢投下去了,你一看,哦!賬面上有問題了。如果大家停在這裡不動彈了,那這個問題不僅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還會越來越大。想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必須繼續向前走。繼續向前走,眼下的問題能不能解決不能確定,但是新問題馬上就會出現。經濟發展是這樣,社會發展也是這樣。問題始終存在。永遠不會有一勞永逸這碼事。」

在秦武安聽來,陳克所說的內容幾乎上升到了哲學的層面。他並非不理解這些,他並非不能接受這個說法,但是秦武安發現自己並沒有真正做好永遠不停歇的面對問題的心理準備。「走到哪裡是個頭啊?」他像是在問陳克,也像是在問自己。

「到我們死了這就是個盡頭。所以別怕死,活著就這麼辛苦,死了就一了百了。往地上一躺,那世去了。以我看來,死其實挺舒服的,再也不用為怎麼活下去操心啦。」陳克笑道。

秦武安聽完這話先是苦笑,接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不容易遏止住了笑意,秦武安摸了摸笑出來的眼淚,「陳主席,看眼前的情況的確是如此啊。活著就要背負這麼多責任,每日里擔驚受怕。真死了,再也不用操這份心了。」

陳克對秦武安的表現很滿意,若不是真心幹事的人,都會畏懼死亡。其實從幹事者的角度看世界,有太多「生不如死」的事情了。對這些有骨氣的人來講,死並不可怕。「秦部長,我們既然提著腦袋來幹革命,作為人民黨的黨員,我們對中國這個國家有義務,我們對革命就有義務。這是我一直的看法,所以再艱難,我們都要堅持下去。不要怕,沒有過不去的坎。」

秦武安認真的點點頭,他是最早追隨陳克的同志之一,人民黨的崛起簡直是一個夢幻般的結果,構建這夢幻般結果的並非想,而是做。就因為親身參與到這個過程當中,秦武安才更加清楚,人民黨的成功,完全是同志們把成功的每一個環節都做到之後的一個結果。這與怎麼想根本沒有關係。

「我回去之後會編製這個財政指出。」秦武安收起笑容,非常認真的說道。

「好的。」陳克平靜的應道。

「……陳主席,我現在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我想問一下,新問題且不說,就你看來,我們需要多久才能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

陳克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新問題肯定更加棘手。你的做好思想準備。眼前的問題么,只要三年內不出大差錯,大概得五年。」

雖然不知道陳克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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