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127章 中德衝突(十)

看人挑擔不吃力,自己挑擔壓斷脊。一進入出發陣地,胡修志就感覺到整個人都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儘管在腦海裡面反覆想著方才連長進攻的路線。但是越是想,胡修志感覺整個人越是畏懼。方才四團的那位連長在戰術動作上極為熟練,胡修志並不認為自己真的能夠超過這位同志。如果做不到那位連長的水平,自己在進攻途中就只有死路一條。

越是反覆的回想著方才看到的一切,胡修志不僅沒有覺得自己從中吸收了經驗,卻感到自己深深地感受到了其中的隨處可在的死亡威脅。帶著兩位同志匍匐著進入出發陣地,胡修志只覺得腿上越來越軟。敵人的重機槍暫時沒有向自己射擊,可是胡修志覺得自己能夠感受到敵人重機槍正在有條不紊的瞄準著自己,只要等著自己稍微一露頭,他們就會向自己開始射擊。在這種想像下,胡修志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什麼緊緊抓住一樣,身上的力氣竟然消失的乾乾淨淨。

也許是蹬到了什麼滾動的東西,胡修志連著蹬了幾下,那東西稍微翻滾了幾下,竟然根本無法著力。

「連長,你別蹬我胳膊。」後面傳來了四排長低聲的抱怨。

胡修志這才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的身後還跟著自己的同志。方才的恐懼突然就變成了一種羞愧。身為一名連長,身為一名經歷過多次戰鬥的連長,胡修志為自己的膽怯感到了極大的丟人。

四排長名叫胡行秀,比胡修志小兩歲,是胡修志真正的本家親八叔。參軍快半年多,胡行秀才終於習慣不用輩分而用部隊的職位與胡修志互相稱呼。大家都是鳳台縣人,出來參軍鬧革命的時候,戰友們經常都是一村一鄉的本家攜手出門。一開始的時候,部隊也是根據這些親戚來編組部隊的。

胡行秀的聲音裡面恐懼的感覺不多,更多只是提醒。這反倒讓胡修志感到極為羞愧。他是家族裡面從軍者裡面年紀最大的,也是公認最能幹的。只要有他帶領,多危險的局面,自己的親人們也都敢跟著胡修志往上沖。看來胡行秀此事的心態還是如此。

出門的時候,胡修志的爺爺看擋不住這些青年從軍,對這裡頭最年長也是公認帶頭人的胡修志千叮嚀萬囑咐,要他照顧好這些親戚。在自己親八叔面前丟人不是事情,但是如果進攻失敗,不僅自己丟了性命,跟著自己的親戚們也都會跟著送命。想到這裡,胡修志的腦子突然就清醒了,身上的力氣也恢複過來。

三人繼續向前匍匐前進,到開始真正進攻的那到坎還有幾米遠的距離。只要越過眼前那到坎,同志們都會暴露在敵人的涉及範圍之內。胡修志很想再告誡一下跟在身後的同志兼親叔叔。可是胡行秀也是戰火裡面磨練出來的,出發前該說的都說了,現在再多說什麼反而因為倉促,會擾亂了大家的心思。這是鮮血的教訓,胡修志的一個堂兄,就是因為胡修志戰前過分關心,多交代了幾句,反而因為進攻時候的一時遲疑犧牲了。從此,胡修志再也不因為個人原因多說任何話。

戰鬥就是戰鬥,完全按照安排好的進行就行了。這裡比拼的就是平常的訓練,比拼的就是更快的決斷,比拼的就是自己的那點子運氣。而越是果決的戰士,越是敢於衝上去的戰士,生還的幾率反而越發。

下意識的拉了拉軍帽,胡修志完全恢複了正常的狀態。戰前動員的時候,部隊就說了,洋鬼子們要難為根據地,如果今天不打洋鬼子,他們明天就敢在長江上修碉堡。那時候洋鬼子就能隨意刁難根據地。

胡修志沒見過太多洋鬼子,洋鬼子怎麼想他也不清楚。但是在民間的鬥毆靠的就是氣勢。只要有一次被人打了不還手,下次如果不能幾倍的找回這個場子,以後就會一直被人欺負。所以胡修志很認同這個道理。所以他堅決要求參加這次戰鬥。現在自己連德國鬼子的臉都沒見到,就嚇的兩腿發軟!丟人啊丟人!胡修志心裏面暗罵自己。

就在此時,敵人的重機槍突然礙事吼叫起來。胡修志心裏面一驚,但是很快他就聽到,射擊的方向並不是自己這裡,而部隊的壓制火力也隨即響起。胡修志加快了速度爬到了那到坎邊,抬頭看出去。

他只看到一個身影在敵人地堡的側面射擊口那裡,他暴露在側面地堡射擊範圍的左臂只剩了半截,而那個人卻一步沒退,只是用胸口頂住了右手緊緊抓住的爆破筒。我軍的壓制火力全部是射向敵人正在猛烈射擊的那個碉堡。就在此時,從德軍的碉堡猛的一震,每一個射擊面突然從內爆出一股濃煙與火光。爆破筒炸響了!

「沖!」胡修志大吼一聲,已經跳起來彎著腰向另一個碉堡快速奔去。掩護的火力隨之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個碉堡,胡修志只覺得壓力變得極小。方才所有的進攻路線,都是要在組成交叉火力的兩個碉堡中尋到僅存的一條活路,現在只剩了一個碉堡,所有路線都變得極為簡單化了。儘管是弓著腰,但是此事是往山上跑,這個姿勢並不讓胡修志感到難受,反倒能夠儘力施展開力氣。

先沖了三十多米,胡修志一下子撲倒了一個石堆後面,等著後面的同志跟上,「互相掩護!」喊完這句話,胡修志已這才縱身沖了出去。敵人的機槍慢了他一拍,只是在胡修志背後的地面上打出一溜碎石粉。

從一個躲避點到了另一個躲避點,胡修志已經忘記了恐懼,也完全忘記了敵人機槍的威脅,他能做到的就是掐算著時間和角度,在敵人的空隙裡面找到那一瞬的機會。運氣是在胡修志這裡的,敵人的機槍沒有能打中胡修志。而且胡修志的戰友們吸引了敵人的一部分火力,在敵人向著胡修志射擊的時候,後面的兩個同志依次沿著胡修志開闢的路線向前運動。這明顯讓碉堡裡面的敵人不得不偶爾向跟在胡修志身後的兩位同志射擊。

步兵班排戰術裡面的三人小隊就是為了這樣的行動開發的。部隊的訓練並不是單單的體能、紀律、隊列、射擊這些訓練。戰術訓練裡面三人小組進攻是重點訓練。在自己身後跟隨的就是自己的血親,那種信賴的感覺就更加強烈。胡修志在幫助同志們吸引敵人的火力,而同志們也在幫助胡修志吸引著敵人的火力。這就是戰友。

距離敵人的碉堡越來越近,胡修志被敵人的機槍壓在一個凹地根本抬不起頭。隨著一聲漢陽造熟悉的槍響,片刻之後又是連續兩槍,重機槍的射擊聲戛然而止。那種乾淨利落的射擊絕對是胡行秀的手筆。他是部隊裡面的神槍手,整個五連的校槍都是胡行秀負責的。距離敵人直線距離不足五十米的時候,胡行秀基本沒有失手過。而第一槍是測試著彈點,在這個距離上,胡行秀連續兩槍能夠把著彈點控制在水平線的左右十公分之內。胡修志見過多次,只要胡行秀開了兩槍,對面的敵人沒有不應聲而倒的。

也不回頭,胡修志一躍而出。接著一個橫滾,就到了四團連長曾經的躲身位置上。只要越過最後一個坎,就到了一個地堡的側面,那時候繞到敵人還存在的那個地堡背後,敵人的碉堡就可以任由胡修志料理。

因為是仰面躺在地上,稍微歪過頭,胡修志就看到後面的兩個同志已經趁著敵人機槍停止射擊的時間跟了上來。但是胡行秀向胡修志打了一個手勢,示意自己從左邊繞過去。胡修志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就打了一個同意的手勢。

不過胡行秀只貓著腰向左邊跑了幾步,碉堡裡面一通步槍射擊的聲音就穿了出來。胡修志親眼看著胡行秀倒在了自己視野之外。

「日你!」熱血猛的撞上了胡修志的腦門。彷彿是安裝了彈簧一樣,胡修志已經從躺著的地方蹦了出來,在此時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沿著「之字」狂奔起來。儘管他是想著沖直線的,但是身體就是不受控制的按照訓練過無數次的路線行動了。敵人的子彈嗖嗖的從他耳邊掠過,還是下意識的。又是一溜滾翻,天地在猛烈的旋轉著。腰部猛的一痛,胡修志已經到了敵人的碉堡射擊口下面。

也完全不顧什麼疼痛,胡修志甚至連思考能力都沒有消失,他隨手抓起一塊石頭,從碉堡的射擊孔裡面扔了過去。步槍射擊聲立刻停住了,碉堡裡面響起一陣驚叫聲。胡修志抽出手雷的時候,就見到四排副排長也沒有絲毫的停頓,他也飛奔而來,在胡修志拉燃手雷的引信的同時,副排長已經撲到了碉堡外面。

「到側面。」胡修志喊完,就站起身把手雷從另一個射擊口內部扔了進去。兩人向著兩個方向猛的越開。

碉堡裡面的德國鬼子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聲,接著碉堡裡面就是一聲爆炸聲。

胡修志也不管裡面到底如何,他又拉開一顆手雷,扔進了碉堡。

手雷沒有爆炸,碉堡側面的門突然開了,一個黑乎乎,頭上臉上都是鮮血的傢伙跌跌撞撞的沖了出來。胡修志拽出手雷,撲上前去,向著那傢伙的腦袋狠狠輪了過去。在碉堡裡面傳出爆炸聲的同時,胡修志的手雷已經將那傢伙的輪倒在地。

「我日!」「我日!」

胡修志根本沒有停,他咬牙切齒的輪著手雷向著那傢伙的腦袋繼續砸了下去。直到白花花的腦漿蹦了出來,他也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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