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117章 辛亥之變(十五)

何穎發現一件事,自己不僅有虛榮心,而且這虛榮心還挺強烈的。

何家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官宦家庭,與袁世凱走的很近的時代,袁世凱還沒有真正發跡。所以家裡面也沒什麼特別的來往。她的少年時代就是平平淡淡的渡過的。

在何穎看來,自己長大,嫁人,不過是和父母一樣的延續。唯一讓她比較高興的是,自己嫁給的陳克,曾經有過幾次浮光掠影的相遇。陳克絕非纖細的讀書人,而是一個高大威猛濃眉大眼的方臉男子。在北方,這就是英俊的標準。至少何穎覺得陳克挺俊的。

在外國人的酒會上沒有吃東西的時候,陳克這個曾經見過的英俊青年還主動上來表示了關心。而且還講解了怎麼吃東西的方法。何穎知道自己的姑姑何倩是個性格剛烈的女子,莫說一頓不吃飯,就是三天不吃飯,何倩也不會在旁人面前露出飢餓的表現。但是何穎當時的確是餓了。陳克的這種坦然的關心,的確是大大的博得了何穎的好感。

跟了陳克之後,生活談不上好壞。大米白面能填肚子,雜糧野菜照樣能消除飢餓。關鍵在於陳克始終很關心何穎。而且是一種建立在共同生活基礎上的關心。過日子就是如此,在這方面,何穎對自己的婚姻是非常知足的。

何穎並不在乎革命到底會如何,她在乎的是能不能與陳克一起好好的生活。繪圖也好,上學也好,跟著隊伍四處奔波也好,在家安心帶孩子也好。只要和自己的丈夫陳克在一起,這就夠了。在陳克身邊,何穎雖然為了讓陳克高興,順道也讓自己有事干,她也認認真真的學習了不少東西。不過這些知識與見識,並不是何穎真正喜歡的,她其實就是想與丈夫陳克還有孩子一起生活下去。即便是人民黨的革命大獲成功,何穎從內心來講,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特別與眾不同的地方。

不過這次跟著陳克回北京,何穎才明白權力能給女性帶來的心理上的愉悅。

這幾天她回娘家省親,何家立刻就變得門庭若市。作為陳克的夫人,而且還是生了孩子的夫人。在傳統的看法裡頭,何穎可是得到了牢固的位置。

京城裡頭的達官貴人們自然是清楚,即便是頂著個叛軍的頭銜,但是陳克也是擁有強大的叛軍頭子。殺人放火金腰帶,既然連北洋都拿人民黨無可奈何,陳克又與洋鬼子們達成了某種協議,得到了洋人的認同。那麼陳克就絕對不是他們能夠得罪的對象。

官員們不敢親自去拜見陳克,但是派他們的夫人前來拜見一下何穎卻是很常見的事情。好多以前何家根本就接觸不到的達官顯貴的夫人們輪番登門拜訪。不管年歲和輩分,這些女眷們對何穎都有足夠的客氣,而且言談中都大讚何穎「命好」,「嫁了個好人家」。

何穎很清楚,這些女眷並不是來讚美自己的,她們的讚美是針對「陳克的夫人」。不過能嫁個讓其他家族刮目相看的丈夫,在這個時代本身就是件很光彩的事情。這種令人心情愉悅的虛榮心感覺頗好。哪怕是何穎知道這種心思或許不對,而且那些女眷的讚美裡頭,透露出的有一股說不出的妒忌,但是這種讓這些達官顯貴的女眷不得不妒忌,讓何穎忍不住感到了更加強烈的愉悅感。

那些禮節性拜訪的也不可能天天來,她們放下禮物,說些話也就走了。和何家有點親戚關係的才有資格比較長時間的留下來說話。但是很多事情就是如此,既然這些女眷們心裡頭有著強烈的妒忌,那麼一些比較負面的話還是會出現。

一個何家的遠房姑姑聊天中表情豐富,還看著情緒充沛的誇張樣子,她突然嘆了口氣,「丫頭,你娘要是還在世,看到你嫁個好人家,也不知道得有多高興。」

這話一出,周圍的其他女眷立刻發現了問題。何穎的母親可是在世的。而這位遠房姑姑卻立刻停住了話頭。

「他三姑,這是怎麼回事?」有人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遠房的三姑用一種女性特有的狡獪語氣答道。如果是男人,只怕就真的被騙過去了。但是屋裡頭都是女人,她們是絕對不會認為真的沒有什麼。

何穎畢竟跟了陳克這麼久,論學識與見識,她遠超屋裡頭的這些女眷。而且陳克某種意義上也是何穎的「老師」。不僅在教授科學知識、社會知識、革命知識,夫妻兩人也會談些人性的黑暗之處。對於別人出於妒忌的表現,何穎完全能夠理解。而且這話也印證了另外一件事,何穎其實早就隱約知道自己現在的母親並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是這種事情她怎麼都不敢,也不能去求證,而且何穎現在的母親對何穎也絕對談不上不好。不過經這位三姑一說,何穎終於確定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

三姑明顯沒有保持太多的好意,在她給出了這麼一句挑撥的話之後,卻又贊起陳克沒有父母,何穎在陳克家不會受氣。這話可就完全不合適了,何穎絕對不能接受有人說陳克的壞話,更別說公開說陳克的壞話。

父母不在世,這種暗示中的意味可是極為惡劣的。哪怕是陳克父母對何倩不夠好,那也是何穎的自家事,自家事輪不到別人插嘴。

「三姑,您的心未免操的太多。」何穎用儘可能溫和的語氣說道。其實她是很想用極為惡毒的口氣來這麼說的。但是何穎真的沒學過該怎麼說些惡毒的話,就是想罵人她也沒有經驗,所以何穎沉下臉,「我家閨女馬上就要睡午覺,大家就先請回去吧。」

女眷們萬萬沒想到何穎居然用這麼一個理由趕人,大家愣住了。

「我家文青對我家閨女可是心疼的很。平日在外行軍打仗,寫信回來也一定要問閨女是不是按時吃飯睡覺了。我們娘倆跟著文青坐火車回來,我家閨女可是沒怎麼睡好,這幾天正在安撫她恢複作息時間。」說道這裡,何穎亮了亮手腕上的手錶,「這已經到時間了,大家回去吧。」

這幾天何穎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如果生的是個小子那就更好了」這種話,對於官宦的女眷而言,有沒有生兒子來傳宗接代可是件大事。這話雖然很在理,可何穎怎麼聽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

人民黨始終宣傳男女平等,陳克多次公開講「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不僅在外面講,在家他也這麼講。而且這可不是一句簡單的宣傳,女性工作的權力,女性獨立的財產權。這些都是保證女性獨立地位的基礎。人民黨始終不懈的推動這些婦女解放的基本工作。

人民黨內部實施財產透明化,黨員幹部們要公開財產。何穎的父親何汝明送給何穎的五千兩銀子可是直接歸在何穎名下的。銀行存摺是何穎自己開的戶頭,而且陳克平素的工資統統上交,何穎掌握著家庭的絕大多數財產。這不是京城這種女子主內的模式。而是人民黨以法律形勢來保障的。

夫妻兩人談起這個的時候,陳克還開玩笑地說道:「如果咱們離婚了,那我就除了幾身衣服之外,得凈身出戶。」何穎被這話給氣到了,一天都沒跟陳克說話。陳克好一番道歉才算是讓何穎對「離婚」這個辭彙釋懷。

攆走了這幫女眷,何穎突然發覺虛榮心帶來的無聊。陳克是真心對何穎好,這種好不僅僅是普通意義上的不離不棄,更是陳克一直認為在家庭生活中何穎與自己是完全平等的。根據地的人民黨的年輕幹部大多數都沒有結婚,但是他們對待何穎也不是對待「主母」的謙恭,而是平等的對待一個革命同志。

和這些人在一起的時候,何穎還沒有真正感覺到這種平等的可貴,直到被人「尊崇」,何穎才發現,這些懷著私心來接觸自己的這些人,與那些平等的一起工作的同志們一比,還是這些同志們更可靠,更可愛。所以何穎當天晚上就告訴父親何汝明,自己和閨女陳倩如「生病了」,以後誰來拜訪都不見。

何汝明對此倒沒有大驚小怪,他只是點點頭,「我明天去民政部請個假,這幾天就不出去辦差,就在家裡頭幫著你擋了那些人。」

何穎對父親的關心很是感激,「爹,讓您為難了。」

何汝明帶著慈愛的笑容說道:「說什麼呢?文青回安徽的時候,你肯定也要跟著回去。回家一趟哪裡有那麼容易。絕不能讓你受委屈。」

何穎的母親也微微點頭。何穎看著自己的「母親」,突然有種想問自己父親的衝動,自己的親生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轉念一想,那些嚼舌頭的女眷本來就是想讓何家自己鬧起來。不管自己的父親何汝明到底怎麼回答,這件事一旦挑明,這原本溫馨的家庭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樣子。

這個問題絕對不能問。何穎下了決心。

何汝明雖然說了要請假,但是他第二天並沒有如同出門前說過的那樣子早早的回來。幸好管家還算是稱職,他獨自接待了來訪的客人,很客氣的把她們都給攆走了。

直到晚上,何汝明才匆匆趕了回來。一回到家,他就把何穎拉到一邊。「丫頭,我聽到了一個消息。德國人好像要對人民黨動手。我又去多放打探,大家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這件事你得去和文青說說。」

「德國人……是洋人?」何穎立刻警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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