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88章 進步和守舊(三)

馬慶升從起床之後就悶著頭不吭聲,起床的動靜驚醒了他媳婦趙春花。趙春花也陰沉著臉,躺在床上。現在已經是二月,工廠馬上就要全面開工。馬慶升是複員軍人,現在是鳳台縣繅絲廠保衛科科長,算是事業編製。按理說,他絕不該情緒這麼低落的。

「我要你跟著我回家種地去。」趙春花躺了一陣,突然說道。

馬慶升一聲不吭,先是刷牙洗臉整理個人衛生,接著手腳麻利的準備早飯。這是在軍隊裡頭養成的習慣,部隊裡頭每一個人都要學會整理自己的個人生活。甚至做飯也是輪流做的。野戰炊事班是個專業,從做飯中表現出色的同志中選拔出來。馬慶升一來沒有加入炊事班的意願,二來沒有這種天分。不過給夫妻兩人做早飯,他還是能勝任的。

「你聽見沒有?」趙春花又喊了一聲。

「要回家種地,你自己回家種地,我是不回去。」馬慶升冷冷的答道。

「你……你有本事對別人橫去,對我橫什麼?」趙春花突然喊了起來。

馬慶升突然大怒,他攥緊拳頭站起身來。

「要打我是不是?那你打,打死我算了!」趙春花根本沒什麼畏懼,她尖聲叫了起來。

馬慶升強忍住怒氣坐回到凳子上,他揍過老婆,結果被婦聯的同志上門批評了好幾次。他也覺得自己再打老婆也不合適,最後馬慶生長長地舒了口氣,坐回到屋裡頭,「你自己給我回家,我是絕對不回去。」

「我,我才不要回家。」

「你回不了家就好好找份能幹的工作,老老實實的上班。」馬慶升從嗓子裡頭逼出這麼幾句話。

趙春花是馬慶升復原之後跟著馬慶升一起進城的。這幾年的根據地的工作是越來越不好找了,最初的時候,根據地廣泛招工,特別是鳳台縣老根據地,各種工廠都辦的早,招人也多。但是兩年的時間,那些表現優秀的工人要麼被照進工廠當了工人,要麼就是簽署了短期合同。每倒農閑的時候到工廠上班。很多不適合工廠工作的逐漸被淘汰了。

馬慶升自然不用說,他能夠勝任繅絲廠保衛部工作。趙春花也不是笨,而是平日里太愛顯擺。換了幾份工作,雖然競爭不過人家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工廠裡頭招工也要通過工會,工會每次不記名投票,趙春花都落選。正式招工,趙春花總是通過不了。

對趙春花的表現,馬慶升是有過親身體會的。在繅絲廠工作的幾個月裡頭,沒有人不知道趙春花是誰。這在鄉裡面或許還能說「人的名樹的影」,但是在工廠裡頭,趙春花的每一個錯誤都被認為是馬慶升的錯誤。馬慶升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沉重壓力。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趙春花換了幾個單位,開始或許收斂些,但是要不了太久就「舊病複發」。這一顯擺,就要完蛋。

在鳳台縣繅絲廠,已經有月收入八塊的高等繅絲工。馬慶升一個月工資也不過八塊。每天忙忙碌碌,加上獎金不過十二塊。

高等繅絲工的工作量比馬慶升少些,馬慶升在廠房裡頭巡邏的時候見過人家勞動。高等繅絲工那手真多快,眼力真多准。這些工人勞動的時候一個個聚精會神。勞動完之後人家整備工具,收拾自己的裝備,抓緊時間休息。馬慶升從平日的聊天裡頭,根本就了解不到這些工人的太多信息。基本的情況到還有,但是更加詳細的家庭信息,馬慶升只去人事部查才能查到。

馬慶升自己的老婆一個月只有兩塊錢,但是「名聲在外」,這之間的確有極大的差距。

「我不就是笨么,幹不了這些活!」趙春花突然抽抽搭搭的哭起來。

「你笨?!你就是太好顯擺,到哪裡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哪裡出來的。誰家的媳婦出來跟你這樣的?」馬慶升怒吼起來。

被馬慶升一吼,趙春花卻也毫不示弱,「你這人民黨的官怎麼當的?人家當官光宗耀祖,當了人民黨的官,你說點什麼都不算。虧的還說解放婦女呢!這到底解放了什麼?」

馬慶升原本還是低沉鬱悶的話,聽了這話,他臉色登時就變得嚴厲起來。他的聲音都顫抖了,「你給我胡說八道些什麼?」

「當了官就要做什麼表率!給人民黨賣命還要被殺頭,這就是表率?」趙春花看來對此很有意見。

馬慶升覺得身上一陣悸動,整個人都被這話嚇得有些木了。近兩年安徽抓了不少人,公審後判刑,也槍斃了不少。不過這裡頭頗有不少是人民黨的幹部。司法部門以及人民內務委員會嚴抓紀律。而且在努力完成制度。馬慶升身為保衛部的幹部,他就親自參與制度的建設。

「有人操作的環節必然會出管理上的漏洞!」這據說是陳主席說的話。在制度建設學習中,這個理論被反覆討論。

那些負責思想工作的人,嘴就是會說。他們不說不相信別人,而是用「什麼叫做保護。就是不給別人犯錯的機會。沒有制度的管理,誰都經不住誘惑。為了保護大家的利益,我們必須完善管理制度。」

馬慶升抓到過偷生絲的,抓到過偷錢,偷飯券的。作為保衛部門,就是要和這幫人作鬥爭。人民黨的幹部裡頭,貪污盜用公款的絕不是一個兩個。隨著國營工廠的規模越來越大,這種人倒也越來越多。

直到殺了不少人,馬慶升反倒覺得「不給人犯錯的機會,這就是保護」挺有道理。如果管理的嚴,那幫人想方設法也頂多弄到小東西,被逮住也不過是判幾年。但是沒有管理,貪污的多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趙春花居然敢質疑反貪污!這可是把馬慶升給嚇壞了。

「你胡說什麼?」馬慶升顫抖著聲音問道。

趙春花也是氣話,她豈能不知道這麼說對自己沒有絲毫好處,工廠裡頭也有質疑人民黨的工人。不用人民黨自己動手,工人們就自發的把這些人揪出來了。在好幾個廠子待過,工會每周四下午開會,與工人們討論各種問題。如果有人罵人民黨,工會是會討論這些罵人民黨事件的理由,也未必一定會認為工人說的不對,有些時候甚至會調整工廠的一些做法。

不過在趙春花看來,只要工廠不肯承認官員家屬的地位,那這些制度肯定是有問題的。可惜人民黨這裡還就是不肯承認官員家屬的地位。

看馬慶升被嚇的夠嗆,趙春花也覺得自己不該說的這麼直,她連忙說道:「我開開玩笑!」

馬慶升根本不接腔,他起身套上外衣,大踏步的走出了家裡。

外頭冰涼的空氣讓馬慶升覺得精神一振,家裡頭的煩惱貌似好了些。只要擺脫惱人的家務事,馬慶升就覺得好很多。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不想回家了。趙春花整日裡頭給他添堵,一說讓趙春花回老家,趙春花就要馬慶升一起回去才行。而想把趙春花強行送回家的行動,不僅馬慶升家裡不肯,趙春花家裡頭也不肯。

在村裡頭,馬慶升已經是個人物。當過兵,在城裡工作。吃公家飯,可是絕對體面的事情。家裡人都覺得馬慶升是個發號施令,毫無煩惱的人。馬慶升應該給別人解決煩惱。

家裡人這樣的態度,讓馬慶升更加煩惱。

一進工廠,看著忙忙碌碌的人群,馬慶升覺得自己煩惱已經消退了很多。在工廠,所有工作只是學著合作,一起解決問題,與軍隊的軍令體制很像。

剛上班,廠長就召開了各部門的會議。「同志們,最近組織上希望從安徽抽一批人到外地工作。咱們廠有沒有願意去外地工作的?」

「到什麼地方去?」參加會議的絕大多數是男同志,大家立刻就有了興趣。

「到江西工作,籌備江西的繅絲廠。」廠長答道。

「江西在哪裡?」有同志問。

廠長也是政委出身,他屋子裡頭的中國地圖按照方向鋪在桌子上,一群人圍攏上來找到了江西的位置。廠長用尺子量了一個大概距離,根據地地圖上的比例尺計算了距離。近千里的直線距離讓往南邊看去的同志們都倒吸口涼氣。離開鳳台縣千里之遙,想像就能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刺激。

「陳主席剛從江西回來,看來江西的工作已經安排好了。大家也不用擔心。」廠長說道。

「陳主席回安徽了?」這個消息還是很新鮮的。

「嗯,已經回到鳳台縣了。不過能在鳳台縣待多久,還不清楚。」

「黨中央真的要從鳳台縣牽走么?」

「這個早就已經決定。不過大家也不用擔心,咱們廠肯定不會遷走。」廠長笑道。

聽了這話,幹部卻沉默起來。鳳台縣是不是首府並不影響繅絲廠的工作,但是失去了根據地首府的地位,每個同志都感覺一陣強烈的失落。

打破沉默的是馬慶升,「我想去江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馬慶升臉上。廠長質疑地問道:「馬科長,你真的願意去江西?」

「對,我願意去江西。」馬慶升回答的很乾脆。找到離開家庭煩惱的好機會,馬慶升覺得這不是壞事。

整個會上,最後有兩名同志報名去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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