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80章 諸省之變(十一)

路輝天是個性頗為堅強的人,即便是因為心情放鬆哭了一通,不過等他終於用毛巾擦乾淨了臉,路輝天已經恢複了平素里的鎮定。「陳主席,我們繼續談工作吧。我覺得我受委屈了,不過現在又覺得好像不完全是那回事。」

陳克很能理解路輝天的感覺,這也是陳克最近的一個新認識。如果沒有革命覺悟的話,革命工作太容易讓人感覺委屈。陳克很認真的說道:「路輝天同志,確立革命信仰是件很艱難的事情,革命者是個唯物主義者,他們相信科學,相信民主。相信自己能夠不斷認識世界,改造世界。如果不能認識到人類的社會性,工作起來會非常困難的。」

路輝天的確有這個認識,在陳克主持湖北工作的時候,因為感受了巨大的壓力,路輝天做事的目的一度變成了想讓別人認同,好在路輝天的確是有能力的。他很快就發現這麼做不對,陳克從不會靠別人的評價來決定同志們工作。「生意就是生意」,路輝天反倒認為這句話某種意義上可以當作自己的革命指南。

革命就是革命,革命的成敗是由革命工作成敗組成的。如果把這個態度當成標杆的話,一切想依靠別人來證明自己的舉動,都是一種近乎反革命的做法。真的認識到這些之後,個人的寵辱就微不足道,甚至把個人寵辱當作衡量自己價值的標杆這種行為,是極度有害的。

路輝天很想和陳克討論一下這些感受,可是他又覺得真的明白了這些之後,再討論這些就太沒有意義了。懂這些東西的同志他就是有了覺悟,憑空去談這些話很多餘。不懂的同志就是不懂,談了也沒有意義,反倒會引發很多沒必要的誤解。

想來想去,路輝天問道:「陳主席,你還有什麼工作交代么?如果沒有的話,我有很多東西想請教你。」

陳克擺擺手,靠在了椅子上,「路輝天同志,交心會么,務虛不務實。有冤喊冤,有苦訴苦。不過交心會開完之後,工作該怎麼干還得怎麼干,不能把情緒帶到工作裡頭去。所以路輝天同志,工作上的事情有黨委,有組織。我和你談,是想讓你心理上得到放鬆,能夠放下包袱輕裝前進。我離開湖北之後,工作上的事情就都要壓到你身上了,出了問題我肯定只能找你。我希望你能夠學會放鬆自己,學會認識自己。」

聽陳克這麼說,又看著夠嚴肅卻又夠放鬆的態度,路輝天終於確定陳克真的是完全相信自己,真的從沒有想過用撤換掉自己的方式來解決湖北的工作方向分歧。確定了這件事,路輝天心裡頭也生出一種相當實用主義的歡喜。這意味著路輝天可以繼續在湖北的崗位上完成他自己的工作。

既然是出於這樣實用主義態度,路輝天就立刻發現自己對陳克離開湖北的準備完全談不上充足。此時反倒有很多問題想請教陳克。「陳主席,我覺得當前湖北的工作越來越難。你執掌湖北工作,很多工作就變得輕鬆簡單。陳主席你這要走,我這心裡頭就沒底了。」

陳克笑道:「路輝天同志啊,黨組織是幹什麼的?不就是遇到問題的時候通過組織來解決么?如果你覺得我能領導湖北的工作,那就不對。不是我能領導,而是黨組織現在運行的越來越順暢。路輝天同志,你上次談進步,我就覺得這才是真正革命者的態度。時代在進步,革命也在進步。我們在進步,敵人也在進步……」

路輝天打斷了陳克的話,「問題是陳主席你在領著大家進步,我做不到這一步。」

「路輝天同志,我當時為什麼要選擇你當湖北省委書記,因為你有一個優點,我比不上。你可能不太擅長開拓,但是你很擅長組織。你很擅長對組織的制度化工作。這次你能頂住壓力,靠自己理解了現在的局面,就證明你的確有這樣的長處。一般的同志遇到這種來自組織上的壓力,他們就進退失據了。不知道該把自己擺放到什麼位置。你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就說明你的確是勝任這個工作的。」

「那只是我豁出去了而已。」路輝天無奈地笑道。

陳克連連點頭,「是啊,問題是很多同志豁不出去啊。所以你現在的工作就是通過制度組織起同志,完成眼前的工作,在什麼山唱什麼曲。現在湖北的工作是完成眼前的這麼多龐大投資,這麼龐大的投資帶來的社會影響也會很大,你得在咱們人民黨的理念基礎上把局面穩住。現階段,你不僅要穩定住這些工作,還要帶領同志們在工作中深化對社會勞動的理解,深化對社會進步的理解。」

聽完這些,路輝天確定了自己的工作方向,他笑著問道:「開個玩笑的問,這會不會導致右傾主義傾向?這些工作是要確立秩序,如果讓同志們覺得未來還要變化,人心不穩啊。」

陳克也笑了,「你呀!只要抓住勞動者聯盟的這個根本,任何人都不能凌駕勞動者之上。抓住這個核心,就行了。而且我想交給你一個大右派的工作,把企業成本核算在工業部門推廣開。管理崗位也只是勞動環節中的一部分,管理人員不是以前的老爺,但是管理工作也不是當傳統意義上的老好人。你把這個工作嘗試著推廣開。」

人民黨的本質決定了務虛會肯定要開成務實會。如果在其他政治勢力中,陳克與路輝天的這種關係一定會演變成「君臣相疑」,但是在新政治體制裡頭,矛盾卻完全化解開來。當陳克與路輝天在「所有的選擇都是為了」完成革命工作這個基本點上達成一致後,紛爭就變成了簡單直率的討論。

這是人民黨內部的特點,也是其他政治勢力絕對理解不了的一點。例如在北洋這個中國規模最大的政治團體內。

「曹錕不想去陝西?」袁世凱冷冷地問道。

「是的,曹錕的意思是想去平定內外蒙。可能有人把一些消息傳出去了。」王士珍答道。

「誰傳出去的?」袁世凱問。

王士珍搖搖頭,卻沒有回答。

以袁世凱對王士珍的了解,這件事肯定不是王士珍傳出去的。現在北洋眾將都在試圖奪取有利的地位,當然,如果這地位能夠帶來豐厚的回報,那就更好了。這消息也應該不是路輝天傳出去的,袁世凱做出這麼一個判斷。人民黨非常知道進退,既然他們所圖極大,就完全沒有在這等小事上給袁世凱添亂。那麼肯定是一些侍從們出賣的這個消息。

想到這裡,袁世凱又是憤怒又是無奈。他知道這種事情無法避免,就算是袁世凱自己,在慈禧太后在世的時候也是賣力的去交結太監的。很多時候幾句簡單的對話,就包含了極大的利益。以曹錕的性格,如果不知道袁世凱準備在羊毛生意上投資,他肯定不願意去內外蒙這種苦寒之地。現在他主動請纓,絕對是知道了一些內幕。

而曹錕知道了這件事,不用說,這個消息很快就能傳遍整個北洋。人人都想從張家口這個未來的貿易重點裡頭撈一筆。

「行!曹錕既然願意去內外蒙,就讓他去。」袁世凱站起身背著手說道,「那馮國璋願意去福建么?」

「馮國璋倒是願意去。」王士珍答道。北洋三傑裡頭,北洋之龍王士珍擅長謀略,又是袁世凱最重要的謀主,給人行事高深莫測的感覺。北洋之虎段祺瑞敢作敢當,能力很強。馮國璋被稱為北洋之犬,因為他忠誠,而且肯幹些非常麻煩但是不出彩的工作。所以馮國璋完全不挑肥揀瘦。

看袁世凱很是鬱悶,王士珍繼續說道:「袁公,曹錕也算行事果敢。現在陝西這麼亂,他倒也是個合適的人選。如果他不肯去,我覺得不妨還是讓段祺瑞去。不僅要控制陝西,還要考慮未來從漢中入川。四川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到人民黨手中。雲貴現在講武堂的勢力裡頭,蔡鍔已經是嶄露頭角。而且我聽說雲貴和兩廣地區,都分別談論著結盟自保的事情。若是拖的太久,只怕四川也會卷進去。既然我們北洋已經決定穩定局面,那不如趁早做準備才行。」

「聘卿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沒錢開拔。我本想著曹錕如果願意當了這個陝西總督,所以出兵的時候不用那麼多開拔費用。可是段祺瑞的部下在江南撈了一大筆,讓他們在北京可以,但是讓他們去陝西拚命,我實在是不放心。」袁世凱答道。北洋軍每戰都需要大筆的經濟刺激,袁世凱對此了解的很。

但是陝西比福建更亂,起來造反的不是新軍,而是陝西同盟會。更準確的說,是陝西的哥老會在同盟會會員的帶領下起來造反的。對這批人,袁世凱是一定要徹底根除的。人民黨已經無法撼動,袁世凱只能認了。如果新的革命黨據有了土地,袁世凱對此不放心。

「袁公,那不如讓段祺瑞回來執掌陸軍部,我帶兵去陝西。」王士珍給出了新的建議。

袁世凱立刻就拒絕了,「不行,聘卿你得留在中央。你再問問有誰願意去陝西的。」

曹錕如果知道了袁世凱對他的評價,曹錕肯定要大喊冤枉的。實際上曹錕想去內外蒙真的不是因為經濟問題,而是他知道自己未必能夠打的下陝西。

陝西這次大戰過去了一個多月,詳細的消息已經傳回了北京。甘陝綠營一直驍勇善戰。雖然其中進京勤王的一部被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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