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66章 大工業的恐怖(七)

「王大人,書帶回來了。」親兵神色忐忑的稟報道。

「哦!」王有宏立刻來了精神,「快點拿來。」

「大人,那反賊這次要價很高。」親兵說道。

「要多少?」王有宏對這點並不太在意。

「他要一千兩……」親兵喏喏地說了結果。

王有宏的眉毛皺了起來,一千兩不是個小數目,不過對王有宏也不是太大的數目。令王有宏意外的是那邊怎麼會有膽量開出這麼一個價碼。難道那邊就不怕要價太高,被王有宏拒絕么?

「那反賊說,他這次是從什麼黨校培訓回來。書太多,若是不要這麼個價錢,對不起他自己。」親兵有點氣憤的答道。

「到底有多少?」

「那反賊說,還是老價錢,千字二兩。一個字兩文錢,這批書全部下來得一千兩。大人,以前可沒有這麼多,我是覺得那廝是在騙大人。」

「你買了多少?」王有宏不在乎錢的問題,而是看看到底買回來多少書。

「那反賊說,手裡的書只能先賣一百兩。」

「拿進來。」王有宏催促道。

把書安置好,王有宏自己舒舒坦坦地坐在了書房裡頭。自打開了立憲會議之後,王有宏再也不怕有人說他藏著反賊的書。若說反賊,袁世凱才是大清最大的反賊。別人信不信且不說,王有宏完全確定袁世凱與人民黨達成了協議。1911年滿清徹底完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少士紳自己都開始以「革命黨」自居了,王有宏看幾本「反賊」的書算個屁啊。

撫摸著厚厚的手抄本的書脊,王有宏對書裡面的內容很有期待。幾年前,王有宏是為了對付安徽亂黨,這才開始收集亂黨的情報。完全抱著批判的態度看了《中國各階級分析》《勞動與社會發展》《農村各階級分析》《城市勞動者與流氓無產者》等幾篇高價買來的人民黨「情報」,王有宏看到的並非革命黨的胡說八道,而是將中國現狀用極為明晰的條例講述出來的精妙闡述。

從那時候開始,王有宏就開始逐漸從一個反對者變成了學習者。想做官就得明白這個世道。王有宏行伍出身,對於社會的了解遠沒有那些讀書人深刻。而且讀書人心眼太多,即便王有宏僱傭了師爺,師爺也沒有每次都以王有宏的根本利益為基礎。

讀了人民黨的書,王有宏第一次真正認識到了自己在這個社會中所處的地位,曾經的種種迷霧在他眼前逐漸被撥開。看到了隱藏在各種利益糾葛表面下的根本矛盾,王有宏明白了到底該怎麼辦才能能保障自己最大利益。

這些書的唯一問題在於,裡頭牽扯革命的東西太多,非常影響閱讀。王有宏自己把這些文章進行了修改,選擇對自己有用的部分。這些改寫過程是一個艱苦的思辨與學習過程,等王有宏能夠理出屬於自己的思路,周圍人的所作所就能看得清楚透徹。

錢從來不是問題,從一個統領躍升到現在「憲政先鋒」「江蘇巡撫」的位置上之後,弄到的錢數以萬記,王有宏根本不在乎這些支出。

做了一次深呼吸,王有宏以極大的興趣翻開了封皮,目錄上第一章寫著《陳主席在黨校結業會議上的講話》。王有宏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人民黨的黨建工作實在是令人不解的存在。如果王有宏有陳克這樣的見識,他絕對不會將這些告訴別人。這世道,大家求的是別人越傻越好。就如同《慈禧的這一生》裡頭所說,「周圍的人越是愚忠,身居高位的人就越安全。對他們來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就是統治者的不二法門。」

陳克難道從來不怕下面的人學會了自己的這些東西之後,就會篡奪陳克的地位么?

想歸想,王有宏是絕對不會去給陳克提這個醒的,他是真心希望在完全學會陳克掌握的知識之前,陳克能夠像現在這樣不斷寫東西,把這個世界的真實面貌細緻入微的講述出來。

看了頭幾頁,王有宏已經忍不住拍案叫絕。引發王有宏共鳴的那段話是這樣的。

「做錯事是一個很籠統的詞,所以我們人民黨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劃分。失敗、錯誤、犯罪。這是針對不同結果的判斷,也是針對觸及不同制度的判斷。犯罪是觸犯法律,要以相關法律來處理。錯誤是做事的指導方向問題,需要通過組織制度來追究責任。而失敗,是執行組織決定過程中,由於沒有能夠把握這些具體做法的規律,導致了無法完成某個環節,進而導致原先計畫無法按照計畫本身完成。這就需要重新理清計畫,總結事物本身的規律。不宜立刻停止工作,對失敗過度追究。」

這御下之術實在是高明。王有宏心裡頭大讚。滿清從來不愛管過程,只追求結果。事情沒有讓發號施令者滿意,發號施令者就可以隨意處置下屬。下屬們則是互相推脫責任,只要最後的懲罰沒有落到自己頭上就好。

陳克提出的法子,敲定範圍,理順過程。比滿清的傳統做法不知高明出多少。王有宏提起筆,開始摘抄這段話。一面寫,一面盤算著該怎麼按照這法子去調教下頭的人。剛抄完,突然聽到外頭有人叩門。「大人,議會的代表求見。」

王有宏皺起了眉頭,他早就交代過,除了幾個特別的事情之外,自己讀書的時候絕對不許有人打擾。允許來打攪自己的情況之一是「議會的確有極為重要的麻煩事解決不了的大問題。」

手下曾經沒有吃透這規矩,因為收了錢,為些不太大的事情打擾過王有宏。事後被王有宏用家法打得死去活來。現在他們還敢這麼干,應該不是小事。把書仔細收好。王有宏出了書房。「到底怎麼回事?」他平淡地問道。

親兵微微縮著脖子說道:「大人,議員代表說,今年的蠶絲怎麼都賣不出去,已經鬧出了極大事情。他們在門又哭又喊,跪了快一個時辰了。小人看他們實在是不願意走,才不得不來打攪大人。」

王有宏揮了揮手,「前頭帶路。」

親兵是王有宏的心腹,見王有宏沒有發怒,臉上立刻浮現出如釋重負的神色。不過他連忙低下頭一路小跑的在前頭帶路。

客廳裡頭有三名議員,他們臉上淚痕還沒幹,頭髮散亂,絲綢袍子的衣襟皺皺巴巴。看來是哭鬧著跪了好久的樣子。親兵敢打攪王有宏,看來真的不是玩笑。一見到王有宏出來,他們幾個人連忙胡亂抹了幾把臉,因為沒注意手上已經粘到了灰塵,原本就因為淚痕而看上去不怎麼乾淨的臉立刻髒兮兮的。不過議員此事根本顧不上這麼多,上前行禮後,沒等王有宏坐下,領頭的矮個議員張玉通已經臉紅脖子粗地喊道:「王大人,今年出口到花旗國的生絲怎麼都賣不出去,這春繭平日里無論什麼價格,早就賣光了。現在已經七月,夏繭都下來好久,可是洋鬼子商鋪怎麼都不收。大人,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這件事王有宏已經有所耳聞,可買賣的事情官府也不能插手。王有宏實在是想不出議員怎麼會找到自己門上。

一面讓議員坐下,王有宏問道:「張議員,為何洋行不收咱們的蠶繭?」

張玉通屁股還沒坐穩,一聽王有宏這麼問,他彈簧一樣的蹦起來,「大人,我們問過洋行的人。他們說已經和安徽亂黨達成了什麼協議。除了上好的絲之外,他們今年不收咱們的蠶繭了。大人,我們本來也不敢打擾您。可這麼弄下去,咱們的江蘇今年多少人都得傾家蕩產。大人,您一定得救救我們。」

敢求到王有宏門上,張玉通等幾個議員也是下了極大決心的。想到白花花的蠶繭已經有不少開始發霉變質,只怕已經賣不出去,就算是賣出去也絕對賣不上價。想到無論如何今年都要賠錢,張玉通又開始哭起來。

王有宏一時沒有理清條理,人民黨與花旗國商談了協議,這和江蘇的蠶繭買賣何干?而且這等事求到自己門上貌似也沒用。難道王有宏還能逼迫花旗國洋行強行購買江蘇的蠶繭不成?

不過賣蠶繭賣是江蘇的一大收入支柱。張玉通和另外兩位議員家裡頭都是專門做蠶繭生絲生意的,能把他們急成這樣,只怕其他養蠶百姓的日子更不好過。自己既然要在往後的一年多裡頭獲得江蘇的控制權,怎麼都得解決這件事才行。想到這裡,王有宏盡量和顏悅色地問道:「王議員,你慢慢說,把來龍去脈給我說清楚。我也沒做過桑蠶,實在是不清楚這裡頭的事情。」

張玉通雖然想說話,不過情緒激動之下,卻哽咽的更厲害了。其他兩位議員也是心急如焚,張玉通哭了,他們也跟著哭起來。王有宏看他們三人這樣子,轉頭向親兵說道:「端盆水過來,讓幾位洗洗臉。」

王有宏如此寬宏大量,不僅沒有計較議員的失利,反倒這麼安慰。張玉通三人覺得可是找對了地方,哪怕知道如果此時這麼露怯,只怕會被王有宏抓住把柄,狠狠敲詐一把。可心情一激動,他們咕咚跪倒在地,反倒哭的更厲害起來。

好不容易讓三人恢複了些平靜,洗了臉。三人才開始說起來。原先南京的蠶繭買賣就很好。外國人,特別是花旗國的洋行大量購買蠶繭,種桑的人家都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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