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63章 大工業的恐怖(四)

「陳主席,兄弟們……同志們情緒激動,這黨內團結還要不要了?」龐梓現在是第五軍騎兵旅的旅長,也算是高級幹部。鬧情緒的同志當中,山東方面的「好漢」不在少數。龐梓也是被推出來替兄弟們說話的。

「龐大哥,你和陳主席早就認識,你得替大家出來說話啊。」

「是啊,軍隊若是龐大哥、武大哥、柴大哥來主持,說什麼我們都認。可是那些鳥人背後殿黑磚,誰都挺不住。你得幫大夥。」

在兄弟們的請求下,龐梓不得不出頭。

龐梓心裡頭對軍隊政委們也早些怒氣,這幫人打仗還行,一起辦事也能服眾。可是一講起道理來那可是六親不認,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兄弟們也是要領兵打仗的,不能削了兄弟們的面子。龐梓也是抱著一種悲壯的心情公開發言的。

這話說完,龐梓立刻見到其他的高級黨員幹部們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龐梓立刻就怯了。在山東部隊裡頭,柴慶國與陳天華是領導。武星辰雖然地位高,人民黨開始整編山東根據地之後,他始終不再愛公開說話。偶爾說幾句,從話里話外的意思竟然是「一切服從黨的指揮」。這道理是沒錯的,可是上頭管的太嚴,龐梓心裡頭真的不服氣。

「這個問題問的好。我們今天就專門來談一談封建主義思想。」陳克一點都不生氣,現在必須讓大家說話,說真話,說心裡話。他去年大半年在根據地到處走,目的就是看看地方上的同志們在幹什麼,會說什麼。如果沒有這些實際調查,陳克也不敢貿然的開這麼大的會。

「封建主義的特點之一,就是權力的分配。理論上,某個核心掌握了全部權力。然後通過一套體系,把權力分給周圍的人。為什麼要分權,因為一個人管理不了國家,所以權力只能通過分封的模式來由其他人和集團來掌握。但是權力的歸屬,卻是屬於核心權力者的。咱們中國的皇帝制度歷史悠久,大家很容易理解……」

陳克講述的很耐心,毛爺爺一直要求革命與中國國情相結合,反對生搬硬套。那麼首先理解中國國情就是第一要務。作為一名穿越者,陳克的最大優勢就是「置身事外」。1910年這個時代,對陳克是毫無聯繫的一個時空。他可以完全用局外人的眼光來分析這個時代。

封建主義在1910年這個時代是思想主流,無數人的根據自己的定位,希望在整套體系裡頭獲取「領主」的地位。不管是大領主還是小領主,都要把權力給固化。試圖把權力和資本變成自己擁有的東西。即便做不到萬古長存,最好也能公侯世代。做到做不到那是外界的決定,從內心角度來說,大家的本能追求都一樣。

希望權力通過封建分封的方式,決絕任何監督與制約,以小集團佔有固化的權力,這是黨內山頭主義的起點。陳克一點都不避諱這些東西,他把前前後後講的很透徹。一個共產主義性質的政黨,如果在黨內這種基礎理論建設上說瞎話,那可就徹底完蛋了。

在陳克講述封建主義的過程中,龐梓已經明白陳克在說什麼。他的臉開始一陣陣的發燒,被人指出內心不敢說出來的話,這滋味可不好受。

「同志們,現階段,我們人民黨就是一個大工業化的政黨。大工業化的特點之一,就是種種的看似沒有關聯的部門,實際上都是整個國家機器的一部分。而我們推行的社會主義制度,就是決定這個國家機器到底是什麼性質。國家機器就是階級統治的工具。誰是中國的統制階級,勞動人民才是統治階級,這個立場不能錯。我們人民黨不是統治階級,我們是廣大勞動人民的革命先鋒隊,我們自己本身就是勞動人民的一部分。是人民把權力交給我們,而不是我們自己創立了一個權力傳承體系,再把權力層層轉發。」

在這個問題上,陳克已經和中央高層進行了持久的討論,不管爭論有多艱苦,陳克也一定要把這個概念貫徹下去。

「什麼叫做黨內團結,黨內團結是同心同德的去完成工作。而不是沆瀣一氣、和光同塵。如果把監察檢舉工作當成了一種找彆扭,當成了別人在挑戰自己的個人利益,那當然是不肯接受監督的。而且不願意接受監察的同志,有沒有一種不相信組織的想法么?好像有人一告狀,組織上就不能明辨是非了,被檢舉的同志就要受委屈,就要被誣告。難道只有他一個人正確?其他人都是王八蛋?龐梓同志,你覺得呢?」

龐梓已經不敢說話了,其實龐梓討厭的是自己被別人檢舉揭發。平素里跑來他這裡告黑狀,殿黑磚的絕不是一個兩個。就是看到了不少很過分的事情,龐梓才真心害怕別人對自己也這麼干。可他也沒辦法把這些公開說出來,那龐梓不就成了他自己推討厭的告黑狀的人了么?

「為什麼這次要開這麼大的會,我不認為這次會議就能一勞永逸的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大家都希望一勞永逸,但是這不現實。那麼我就要在這次會議上和同志們達成一個共識,世界上沒有一勞永逸的事情。同志們認同么?」陳克用一種持久戰的態度問道。

沒人不認同,所有人表示了對這個基本觀點的同意。

「同志們,我們再分析一下我們到現在為止的成功。我說過很多次,不是人民黨要搞革命,而是人民需要革命。咱們的成功,都是需要革命的人民群眾遇到了人民黨之後,我們兩邊結合在一起。然後才有今天的局面。我們與群眾的結合,是通過走群眾路線,是通過細緻深刻的群眾工作來完成的。並不是我們這些人站在那裡振臂一揮,群眾們蜂擁而來簇擁在我們周圍。大家都幹了這麼多具體工作,時間也沒經過太久,我問一下,哪次工作的開端不是我們去找群眾,通過工作希望得到群眾的支持。哪次工作的開端是群眾們自發的找到我們,要求我們支持群眾去解決社會問題的?」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承認陳克說的對,不過還是有相當的一部分高級幹部心裡頭不能接受這個概念。如果一切力量都是來自群眾的,那麼人民黨的努力到底算什麼?辛勤的汗水,熱血與生命,大家做出的無數奉獻與犧牲到底算什麼?

如果不是陳克自己就是人民黨中奉獻最多的那個人,如果不是陳克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黨,獻給了人民,只怕已經有人就要當眾質問了。

「同志們,大家有什麼想法就直說。我不欺瞞大家,在決定革命之前,我也覺得我應該得到一切,我應該擁有一切,我應該掌管一切。這種想法不丟人。這是人的生物性決定的事情,大家會本能的這麼看待世界,這種態度從某種角度來看也是正確的。但是,我們不僅僅有自己的生物性,我們還有自己的社會性,從生物意義上,每個人都以自己為中心,在社會意義上,個人價值是社會來定義的。也就是馬克思說過的,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在於同志們的討論中,陳克覺得自己的理論水平還真的提高了不少,如果是以前,陳克必然沾沾自喜,現在他早就沒有這種念頭了。能從社會意義上看待自己之後,那就能看到整個社會的洪流毫不停歇的向前奔涌。如果不能奮勇向前,被淘汰僅僅是時間問題而已。人民黨已經踩上了節點,如果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那一切都要完蛋。

陳克忍不住想起了高鐵事故之後,有些公知的病態呻吟,「中國,請停下你飛奔的腳步,等一等你的人民,等一等你的靈魂,等一等你的道德,等一等你的良知!」

奮勇向前必然遇到問題,必然會經歷痛不欲生的經歷。正是遇到了這些,才必須更加前進,更加發展。如果停下了步伐,所謂的「道德與良知」不僅不會被豎立起來,反倒會全面陷入停滯與崩潰。

不管知道前面會有何種艱難險阻,會有怎麼樣的驚濤駭浪。不管讓同志們親眼看到這個世界的現實有多艱難,多痛苦。陳克都要把人民黨拖進大工業時代。陳克已經不覺得這是自己的決心。他堅信,這是自己的使命,這就是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高層還是相對好說服的,因為大家經歷的更多,見識的更多。大家最大的疑惑並非理論,反倒是陳克實踐這些理論的方法。人民黨正在開啟的大工業時代到底是什麼樣子,每個人應該抱著一種什麼樣的態度進入這個工業時代,逐漸成了討論的主要內容。

路輝天知道陳克對自己「放了一馬」的,如果陳克願意,大可以「批判路輝天右傾投降主義路線」為由頭來召開這次會議。實際上經過這麼久的討論,已經有人明裡暗裡提出這個觀點了。路輝天絕不是一個受氣包類型的人,作為人民黨的元老之一,路輝天也有自己的支持者。哪怕陳克在人民黨內擁有無與倫比的地位,只要陳克沒有領頭批判路輝天,其他人也動不了路輝天分毫。路輝天之所以沒有對那些反對自己的同志直接發生衝突,完全是因為陳克一如既往的坦蕩與誠懇。既然陳克願意用這種討論的方式解決路線分歧,路輝天也願意用同樣的方式來進行討論。

當龐梓提出「團結同志」的問題,路輝天忽然明白過來,陳克才是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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