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54章 爭奪與重組(五)

諾貝爾獎的事情在中國很快就傳開了,外國人是以一種「奇聞」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的。一個中國人以不可辯駁的表現證明其在科學界的實力,這在1909年的世界的確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大部分認為陳克只是運氣好,更多的人則對陳克的出身充滿了興趣。陳克熟練的應用各種化學方程式,足以證明他是在歐美大學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但是這麼一個人卻籍籍無名,甚至最後成了一個叛軍頭子。這讓陳克的形象在歐美各國不經意的被塑造成了一種「現代羅賓漢」的印象。

美國記者對陳克的興趣極大,數量龐大,直抵屋頂的各種形狀古怪的玻璃器皿中沸騰流動著各種色彩斑斕的未知液體,一個身兼叛軍頭子的化學家在這魔幻夢魘般的實驗室中眯縫著細長的眼睛,在腦海中創造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這完全符合了美國人對神秘東方的想像。

約翰·弗萊明就是希望能把這樣的中國領導人陳克報道給美國讀者的一個人。他在天津下船的時候是10月,弗萊明記者知道中國召開了第一次立憲會議,這可是件大事。而且弗萊明認為陳克極有可能會出現在這次會議上。所以他一頭就扎進了採訪當中。

「……中國人,特別是中國官員好像自出生起就對新聞有一種天生的反對,本來是公開的立憲會議,所有官員對此都保持了沉默,彷彿每個人都藏著無與倫比的秘密。對於記者,他們都採取一種避之不及的態度。不僅僅是官員,各省派遣的議員先生們也都有同樣的舉動。我很懷疑,他們在制定憲法之後,會不會也將其深深的藏進地下的金庫,永遠不給別人看……」

「……人民黨雖然身為叛軍,依舊派遣了自己的代表前來參加會議。這次代表會議以十萬人中推選一人的比例,普遍估計,人民黨控制的地區中人口在三千萬到四千萬之間。超過了現在全美國人口的三分之一。本該有三十名代表的人民黨代表團僅僅有三名觀察員。三名代表出身非常令人驚訝,他們都曾經是滿清的官員,甚至是很重要的官員。嚴復先生有整整二十年都是中國最早的海軍學院——北洋海軍學院的院長。馮煦先生曾經是安徽當地的高官,相當於美國的州財政部長。尚遠先生一度是馮煦先生的部下,在人民黨最初舉起叛旗的地區擔任地方最高行政長官。人民黨派遣這三個人前來,很可能是想表示他們……」

「……幾乎所有的官員與議員們都對人民黨的三名代表表現出極大的畏懼。而滿清內閣也在人民黨代表抵達北京的當日正式宣布,釋放人民黨領袖陳克的岳父全家。這些人是因為身為叛軍家屬,由已故的慈禧太后下令抓進監獄的。據說當時處決他們的命令已經下達,卻因為慈禧太后的意外死亡,這些命令沒有傳遞到劊子手那裡,他們才得以保全性命,這實在是很不幸卻又很幸運的一家人……」

「……議會會議不允許旁聽,無論怎麼申請和尋找幫助都無法得到機會……」

立憲會議開始,所有人都要向皇宮方向跪拜。嚴復、馮煦、尚遠大模大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周圍一群跪倒磕頭的人。這局面實在是令人尷尬。主持會議的袁世凱當時就後悔了,可策劃議會開幕的時候百密一疏,偏偏就忘記了人民黨不可能跪拜的事情,現在又沒人敢把人民黨代表給攆出去。袁世凱畢竟是有心胸,他也不管這些代表會怎麼看待此事。反正背黑鍋的事情袁世凱干多了,陳克是袁世凱遇到的最能幫袁世凱利益考慮的人,真的背了這麼點子黑鍋,袁世凱倒是心甘情願。

一眾議員從地上爬起來,只見三位人民黨代表冷著臉坐在位置上,如同皇帝般蔑視著議員們。大家心裡頭立刻生出一股又羞又惱的情緒。這三個人都是以前滿清的臣子,嚴復和馮煦就不說了,兩人本來地位就頗高,學識也是眾所周知,大部分議員及不上兩人。尚遠一個三十多歲的縣令,平素里籍籍無名。能來參加全國立憲會議的那個不是高官名士,現在風頭還在尚遠之下。每個來參與會議的議員心裡頭都憋著一股怒氣。

不管平素自己是如何魚肉百姓,頤指氣使,幾乎每個議員此時心裡頭都浮現出一句話,「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等議員坐下,袁世凱登台開始講話,「諸位,在下早就想請大家像現在這樣進京來商談立憲的國事。在下當過北洋大臣,直隸總督,也在軍機處行走過。每次與地方上的諸公說起這地方上的事情,聽到的都是抱怨。一說便是京城的眾人不知道地方上有多苦多難,談及此事的時候,諸公全部都是躊躇滿志,認為自己若是能在地方上當了家做了主,定能讓地方上蓬勃興旺。在下就想,若是朝廷能讓諸公放手去做就好了。現在內閣建立,在下覺得作為這內閣副總理大臣,總要給諸位辦些事情。這聯省自治正好遂了諸位的心思……」

雖然眾人都知道這次是來談聯省自治的事情,可各位代表總覺得心裡頭沒底。聯省自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沒人搞得清。袁世凱開門見山的就這麼談問題,不威脅,不逼迫,即便是有人民黨代表不跪拜這點子小小的風波,所有代表也覺得很是滿意。

除了北洋一系的省份代表之外,其他各省大部分代表只是見過袁世凱,沒有在袁世凱手下聽差辦事的經驗。官場上的交道都是人浮於事,大家只是聽說袁世凱精明強幹,都沒親身體會過袁世凱的真正的能耐。現在聽袁世凱花了一個多小時清晰明了的將這聯省自治的理念、基本方法、以及布局給講述了一遍。議員們對袁世凱的才具佩服的五體投地。不說聯省自治好不好,光這種認知與布局,各地代表們捫心自問,都是自愧不如。怪不得提起天下名臣,首推「北袁」。光聽了這講述,眾人就相信這北洋袁世凱確實是無雙國士。

見袁世凱準備的如此充分,態度又如此強硬,各省代表心裡頭佩服之餘也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

袁世凱剛講完,北洋一系的代表率先鼓掌,其他各省代表不管真心還是假意,也跟著熱烈鼓起掌來。

人民黨代表們始終認真的聽著,最後象徵新的鼓掌湊了湊熱鬧。

等眾人掌聲落下,袁世凱接著說道:「這次立憲會議,內閣先拿出個章程出來,各省自己討論。討論結束之後,各省代表上去發言。全部發言完了,就是針對每一條憲法內容進行投票。當然了,咱們先對這個流程進行投票。各省代表可以先到自己的休息室進行商討。」

人民黨人數極少,會議室不大。警衛員們在外頭牢牢把住門戶,三位代表這才低聲開始討論。

「看來袁世凱真的完全採用了陳主席的建議了。」馮煦率先說道。

袁世凱看來對利用陳克的智力很有興趣,這次會議召開之前,袁世凱專門派人到根據地,向陳克尋求建議。陳克就給袁世凱寫了一份比較詳細的建議書。三名代表都看過,針對袁世凱未來的每一步,陳克都提出了各種應對和選擇的方法。諸多策略的原因目的都標的很明確。

袁世凱方才所講述的就是他自己選擇組合了一套路線。

尚遠沉聲說道:「看來袁世凱是選擇了經濟為主的線路呢。」

「這也沒辦法,袁世凱缺錢。」馮煦是布政使,管的就是財計。對袁世凱的選擇,他最清楚,「前年滿清收入八千萬兩,支出高達一億兩。去年和今年只怕還不如前年。就算是袁世凱搜颳了宗室和皇室,又能有多少錢?頂天三千萬兩。很多還是無法變賣的古玩。盛世興收藏,陳主席說的很清楚。大家知道袁世凱手裡有古董,都想著從中低價買一筆。這麼亂的時候,有錢人又哪裡肯花錢賣這些東西呢?」

尚遠聽到這些,忍不住冷哼了一聲,「北洋肯定是打不起仗的,不過到現在我還是很不安。北洋本來就是條破船,渾身都是洞。虱多不癢債多不愁,他們苟延殘喘的維持著就行了。他們肯定是打不起仗,但是他也一定會處心積慮的對付咱們。倒是咱們根據地裡頭大搞工業建設,漏洞一旦被攻擊,咱們的損失就大得多。所以何必這麼著急的推動聯省自治呢?陳主席說的有道理,若是沒有強力中央,定然會變成軍閥混戰的局面。可讓這些人集合起來,咱們人民黨就是眾矢之的,定然處處受制。」

嚴復與馮煦聽完這話都默不作聲,持這種態度的同志在黨內並不是少數派。陳克曾經十分強調戰略主動的意義,開闢山東根據地就是爭取戰略主動的重要一環。尚遠作為尖兵,承擔的就是最具主動性的工作。在給滿清最後軍事打擊的過程中,山東根據地功勞極大。到現在為止,都是人民黨先出手打別人,哪裡有過戰略上的被動。也難怪尚遠不能接受這樣的方向。

沉默了一陣,馮煦忍不住說道:「尚書記,刀兵一起,伊於胡底。內戰這麼打下去總歸不是好事。人民黨就算是驍勇善戰,現在也沒有能力打下全中國。所謂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最後要打,何必著急在一時呢?」

嚴復聽了之後微微點頭,他很清楚陳克從來沒有放棄軍事鬥爭的打算。但是人民黨距離歐美那種工業國的差距實在是太大,陳克試圖先建立足夠的工業體系,嚴復認為是正路。黨內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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