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黨並起 第32章 再戰(一)

慈禧在安慶「失陷」一年多後,終於得到了恩銘的消息。自打安徽正式進入慈禧的政治視野後,滿清朝廷就向安徽大量派去探子。人民黨口中的「滿清匪幫女匪首慈禧」一度幻想能夠通過這些探子得到人民黨準確的消息。不過每次重大消息,慈禧的情報來源都是人民黨在北京城內貼的告示。探子們進入安徽後如同泥牛入海,蹤跡全無。這不能不讓慈禧感到極度的不滿。

在四月,人民黨的告示中聲稱,因為恩銘在安徽霍山屠殺反洋教群眾運動,欠下了人民群眾的累累血債。所以安徽人民政府在英山市公審了「霍山屠殺案」。審判結果是判處了故意殺人犯恩銘死刑。並且在審判結束後當眾執行。公告結尾,人民黨告知恩銘的家屬,可以派人去安徽領回恩銘的屍體。

人民黨在公告當中表現出的傲慢令人瞠目結舌。堂堂大清安徽巡撫,不過是殺了幾個亂民,就賠上了自己的性命。而且還是在公審後,被亂黨公開處死的。也就是說,在這場亂黨主持的審判中,恩銘根本不是作為朝廷命官,也不是作為一個俘虜,而是作為一個罪人。引用人民黨公告的內容,恩銘在審判時的身份是「犯罪嫌疑人」。

不僅僅是慈禧,整個北京朝廷都被人民黨這種傲慢的作派嚇住了。作為滿清朝廷與造反者人民黨這兩股政治力量的鬥爭,滿清官員被俘後若是不肯投降人民黨,結果被殺。那還能算作「殉難」的忠臣。可因為恩銘殺了百姓,結果被公審後處死,這意味著人民黨以百姓的名義在處死朝廷命官。其間的含義就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百姓的命要用官員的命來賠償,官府和士紳文化階層絕對不能接受這種理念。

「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考取了功名之後,身份地位那就是士人,擁有著法律給與的種種特權。至於士人當了官員,官員就擁有了對待任意處置百姓的權力,而百姓想以民告官首先就要「滾釘板」,整個人要趴在布滿銳利鋼釘的釘板上,任由鋼釘入肉。在這麼痛苦絕望的情況下,告官的百姓還需「一字不錯的背誦狀紙」,錯了一字那這告狀之事就不予受理。背誦狀紙之後,還要在千釘入肉的情況下接受問詢。即便是成功了,不管官司最後結果如何,審判結束之後原告也要流放三千里。結束沒很久的「楊乃武與小白菜案」之所以被稱為奇案,楊乃武的姐姐敢滾釘板,也是要點之一。

恩銘殺「反洋教的亂民」,在滿清官場上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做法。就算是不用大張旗鼓表彰,也是官員都要點頭贊個「可」的。而人民黨根本不管別的,恩銘殺了百姓,他就要賠命。若是按照人民黨這麼搞起來,那當官的意義何在。如果說滿清朝廷裡頭各派系原本對人民黨還有基於本身利益考慮的諸多態度,公審處死恩銘之後,朝廷裡頭對人民黨的態度只剩下了兩種,畏懼和發自內心的反對。

如果說慈禧之前還有對陳克的些許讚揚的話,恩銘被公審處決之後,慈禧已經明白自己掌控的大清已經遇到了絕不可能妥協的對手。對人民黨的選擇只剩下了徹底消滅一途。

此時,慈禧回想起幾個月前張之洞的建議「先滅人民黨,再掃平其他亂黨。」老臣畢竟是老臣,老成謀國這個詞的確可以用在張之洞頭上。所以當軍機處五大臣在慈禧面前齊刷刷跪倒後請安後,慈禧先讓他們起來,接著命人給張之洞拿了個凳子。

「軍機處對撲滅安徽亂黨有什麼打算?」慈禧問道。

「太后老佛爺,奴才與軍機處大臣商議,都認為一定要先剿滅安徽亂黨。」載灃答道。這個皇室青年以已經有了在軍機處行走的差事,眼看著就有可能擔任軍紀大臣一職。其他幾個軍機大臣哪個不是人精,所以這次被慈禧召見前,都主動讓載灃說話。

「張之洞,你怎麼看?」慈禧沒有回應載灃的話,而是詢問她看好的大臣。

「太后老佛爺,臣以為剿滅安徽亂黨刻不容緩。」張之洞的回答完全是隨大流。

「袁世凱,你怎麼看?」慈禧見張之洞態度堅定,轉而詢問軍機處中最通曉軍事的大臣。

「太后老佛爺,臣也以為當立刻剿滅安徽亂黨。」袁世凱也是這樣回答。

慈禧對這等回答並不滿意,軍機處的想法她早就知道了。她下了一定要剿滅安徽亂黨的決心,這件事立刻就被朝廷所知道。人民黨對士紳的態度根本無須添油加醋,只要把對恩銘處決一事進行深度解釋之後,相信全國士紳都明白人民黨到底是什麼一個貨色。而各地督撫哪個手上沒有些人命?以人民黨處決恩銘的標準,這幫人各個都可殺。沒等慈禧親自問詢大臣們的立場與態度,要求徹底擊破安徽亂黨的奏章已經雪片般飛上了慈禧的桌子。光看熱情的話,滿清朝廷極為難得的達成了空前的統一。

但是想幹什麼與能幹什麼完全是兩碼事,不僅是北洋大敗。南洋新軍萬餘人圍攻五百多人民黨匪軍把守的山頭,猛攻一日傷亡三四千人。到最後不僅沒有能拿下這個山頭,最後人民黨施施然全身而退。這件事情慈禧已經查清楚了。這也不是慈禧手眼通天,能夠得到這種消息。端方、張勳、王有宏三人組織浙江議會,可是得罪的好多人。大批不利三人的奏章把他們各種「無能失職」說的很清楚。

經歷過庚子之變後,慈禧對軍事的認知高了不少。大清的軍隊並不善戰,慈禧對此心知肚明。可人民黨為何就如此驍勇善戰?慈禧想起來就一肚子氣。

「軍機處的幾位準備怎麼辦?」慈禧冷冷問道。

張之洞與袁世凱都不答話。倒是載灃年輕,他興沖沖地說道:「太后老佛爺,奴才認為開出高額懸賞,索要人民黨諸匪首的人頭。朝廷也派出能幹的死士,定然能讓人民黨匪首們朝不保夕。」

即便是慈禧極力想栽培載灃,聽了這麼一個荒謬的建議,慈禧也忍不住微微皺眉。慈禧早就對大清皇族沒了信心,卻沒想到這幫人居然能想出這等招數。暗殺說起來容易,但是只有朝廷能搞暗殺么?人民黨在各地省城、府城甚至京城貼告示,某種意義上就是在警告各地官府,人民黨有能力在這些地方行動。現在人民黨不這麼干,是因為人民黨有著軍事優勢。

各地革命黨策划了好多起針對京城王公貴族的暗殺事件,只是這些人能力低劣才沒有成功。即便如此,朝廷王公高官出行已經是護衛森嚴。若是朝廷開了暗殺的先河,人民黨公開以暗殺進行報復……載灃是不是嫌京城亂的不夠啊!

即便如此,慈禧也不能直接批評載灃。載灃是慈禧要扶起來的人,那一定要給載灃留面子。慈禧輕描淡寫地說道:「懸賞之事就不必了,一群亂黨。配不上咱們朝廷親自懸賞。這等事自然有地方上的人來做。」

軍機大臣們都是歷經宦海,一聽慈禧的話就知道怎麼回事。袁世凱低著頭不敢吭聲,既然慈禧不可能再接受載灃的建議,接下來問詢的必然是自己。

「袁項城,北洋就真的打不過人民黨的匪軍么?」單單是這個稱呼,慈禧的話已經完全可以用不懷好意來形容。

袁世凱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跪倒在地,不過他雙腿只是稍微以膝關節為中心前後搖擺了一下,就穩住了身形。「太后老佛爺,臣有失太后期望。安徽新軍全軍覆沒,湖北新軍一敗再敗,安徽匪軍所用皆是漢陽造。漢陽諸廠所造之軍械皆為上品,所以北洋新軍之敗實屬兵力不足匪軍。普通裝備又與匪軍相似。而新軍又在渦河畔駐紮,安徽亂黨自安徽水軍與湖北水軍繳獲的兵船通行無阻,外有大兵圍城,又兼水上炮艦猛轟。北洋兵力、軍械皆不如敵。所以大敗。」

張之洞萬萬沒想到袁世凱會如此應對,雖然分析的是北洋第三鎮的敗仗,著眼點竟然是湖北新軍。但是袁世凱所言之事皆為事實,即便是有些強詞奪理,卻並非胡攪蠻纏。張之洞甚至有些佩服起袁世凱的口才。

「即便如袁項城所言,亂黨武器很好。可新軍籌備訓練多年,訓練有素。陳克等亂黨不過起兵一年多。為何各路新軍一觸即潰呢?」慈禧臉上毫無表情,只是淡淡地問道。

「稟太后老佛爺。陳克自海外歸來,就臣所知,此人甚是精通軍事。而安徽嚴陳匪幫,嚴復乃是北洋水師學堂總教習,在海軍上才具無雙。匪幫幹將華雄茂,武舉人出身。更有蒲觀水這等留學德國的叛將相助。朝廷或許可以輸得,安徽亂黨若是一敗,就註定覆滅。所以,安徽亂黨皆出死命。故亂黨士氣更勝官軍,唯因起居於死地之故。而北洋第三鎮從未遇到敵手,素來驕傲輕敵,常言道驕兵必敗。所以圍剿失利並不奇怪。」袁世凱這次的話雖然在推脫,卻講的完全是道理。即便是陳克聽到了,只怕也會贊一聲袁世凱的確有些見識。慈禧也是個人精,一聽這話就能夠接受。

「袁世凱,你有何辦法么?」慈禧總算把「袁項城」這個嘲諷的稱呼去掉了。

袁世凱立即立正,身體挺的筆直。他不僅軍資嚴整,雙眼更是筆直地盯著慈禧,「太后老佛爺,臣願意親自統兵前去剿滅安徽匪幫。北洋出動三鎮,匯合了河南新軍,從河南與江蘇分進合擊。江南新軍與亂黨多次交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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