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245章 光復會的態度(四)

光復會的會議列席很有規矩,模仿了山大王們聚義廳的模式,正中間是陶成章,兩邊按照地位順序依次排列著各位幹部。這已經是光復會習慣的列座模式。

「陶公,又有杭州士紳想給增韞厚葬。」光復會裡頭的幹部說道。聽到這話,幾乎所有光復會幹部臉上都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浙江巡撫增韞的官聲並不算壞,如果不是他在杭州負隅頑抗的話,就他先前的表現,對革命黨也遠談不上嚴厲。這個一個滿清高官,在杭州戰役中死了,杭州地方士紳的態度自然談不上歡欣鼓舞。要求革命黨厚葬增韞的呼聲在杭州士紳裡頭從來沒有中斷過。士紳們甚至表示,如果光復會不願意厚葬,士紳們可以出錢厚葬。

這裡頭的政治把戲陶成章自然是看得明白,人死為大,厚葬增韞這件事並不違背習俗。即便是光復會當政,也沒辦法挑出什麼毛病。不過這幫士紳們更深刻的目的則是通過厚葬增韞來博得一個名聲。如果光復會被滿清攆走,他們自然可以通過參與厚葬增韞這件事來謀取自身的安泰。至少士紳們為自己辯解「我和光復會不是一夥的」的時候,也算是有理有據。

「這幫人倒是會鑽營!」光復會的幹部們多數出身地主士紳,對士紳們的想法那是心知肚明,「陶公,要不要抓幾個死忠滿清的走狗,殺一儆百?」

殺一儆百的想法對陶成章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不過他畢竟是光復會的首領,自然不可能這麼孟浪,陶成章勸道,「他們心裡頭有這等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江浙還有兩江總督,還有江南新軍,他們自然有所想法。只要能破了南京,這些人就再也沒有多餘的想法。」

這是光復會的近期戰略,攻克杭州之後,成建制的敵人只剩了南京的江南新軍,以及上海、福建的清軍。福建清軍根本不敢動彈,暫時不是大問題。倒是上海的清軍動向不明,光復會極力打探情況。而光復會眼前最大,最危險的敵人,莫過於南京的江南新軍。南京距離杭州並不遠,以現在的局面而言,南京處於光復會與人民黨兩大革命勢力包夾當中。是滿清在江浙的最後據點。一旦攻克南京,光復會與人民黨之間練成一片,人民黨堵住北方與西邊的滿清勢力,光復會就可以專心對付東邊與南邊。整個局面可以說是豁然開朗。

「咱們光復會一定要拿下南京!」光復會裡頭年輕氣盛的幹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這種戰略分析並不難做。對照著人民黨支援給光復會的地圖一看,就能清楚明白的看清楚局面。南京城就如同包圍在群狼裡頭的肥羊,極為吸引眼球。

光復會裡頭也是比較有老成持重的,這些幹部們進言道:「打南京的話,咱們的兵力只怕不足。現在得儘快讓各地光復會的同志帶兵到杭州集結。共同進攻南京。」

陶成章聽了之後點頭道:「糧餉,武器,這些都得先備下。儘快讓各地的同志帶兵前來。只要打下南京,無論是糧餉還是錢財都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看到滿清不堪一擊,民心也會歸到咱們這裡來。」

光復會幹部們紛紛點頭,陶成章的話代表了這些人最近的共識。各地士紳也好,百姓也好,都沒有明顯支持光復會的意思。雖然這些人對人民黨有著種種的敵意,不過他們都認為,人民黨擁有現在的實力與影響力,完全是建立在軍事上一連串勝利的基礎上。

「陶公,人民黨的醫療隊是不是說要走?」有幹部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陶成章沉下臉,「是。他們帶隊的黃先生說了,既然已經治療完了傷兵,他們明天就要走。」

聽到這個消息,光復會的幹部們神色從眾志成城的樣子變得迥然各異。有些人已經著急地說道:「陶公,咱們既然馬上就要攻打南京,咱們手裡的軍醫的確是不行。」

陶成章臉色更加陰沉起來,他當然知道光復會的軍醫的確不行。為了挽救包括秋瑾在內的光復會同志的生命,骨子裡頭頗為矜持的陶成章真的是態度誠懇的向陳克求援。陳克也很朗利的派來了醫療隊。這件事到這個階段算是運行良好。

人民黨醫療隊的表現,就陶成章看來是盡心儘力的。一到杭州,也不說休息,立刻就開始布置醫療室,給受傷的光復軍官兵按照傷勢劃分治療等級。根據不同治療等級開始給與救治。

「這件事我倒想問問大家有什麼看法。」陶成章聲音裡頭蘊含的情緒不是「不高興」,而是「很不高興」。

光復會的幹部們一個個要麼低下頭,要麼別過臉避開陶成章嚴厲的目光。

「我們把人請來。你們就這麼對待人家。」陶成章的聲音裡頭是按捺不住的怒意,「我問你們,你們若是到了人民黨那裡,跟醫療隊的這些先生一樣治病,人民黨跟你們一樣對待你們,你們怎麼想?」

會議廳裡頭的氣氛隨著陶成章的質問變得愈發尷尬起來。

陶成章看同志們不吭聲,他接著說道:「我原本是想著好好對待醫療隊的這些先生,等我們打南京的時候,就不至於非得等戰後再請這些人來。而是能請醫療隊跟著我們一起打南京。你想想你們乾的事情,你現在讓我怎麼開這個口!」

在陶成章怒斥光復會同志的時候,人民黨醫療隊的同志們也在開會。醫療隊裡頭總共來了五十二名醫生護士和實習學生。部隊派了兩個班的戰士作為護衛。現在戰士嚴守住外面,醫療隊內部會議也在正式召開。

每個人都很疲憊的樣子,不由這些同志不疲憊,人民黨醫療隊到杭州已經八天。全部軍醫除了換上手術外罩之外,連衣服都沒有脫過。困了就和衣而卧,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就是療傷救人,同志們都是精疲力竭。

「同志們,我已經告訴光復會,咱們明天就走。」醫療隊的臨時政委黃正淳說道。

聽到這個消息,下頭的同志都露出了輕鬆的模樣。

黃正淳也露出了笑容,「杭州西湖是個好地方,不過我覺得在現在的局面下,大家沒必要專門去看西湖。咱們沒必要給自找煩惱。不管光復會說什麼,咱們明天一定會出發。」

「放心吧,黃政委。光復會就是讓咱們留在這裡,咱們也不會留的。看西湖得有心情。見到光復會那些人的嘴臉,一點看西湖的心情都沒了。」下面有同志說道。

立刻就有同志表示贊同,「沒錯。想看西湖下次專門來看,再說了,咱們回去的時候還走巢湖,我是覺得巢湖比西湖還好看些吧。」

上上下下所有的同志都表示會服從指揮,立刻離開杭州。包括那二十名安慶醫科學校的實習學生也都表了態。雖然這些十來歲的孩子們看著不太敢明確的表達自己的態度。

黃正淳看孩子們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小同志們,不要怕。你們若是想看西湖,就直說。你們是孩子,不愛記仇。我們這些大人的事情和你們無關。」

說完,黃正淳說道:「要不這樣,我們派一個班護送這些小同志去西湖走走。這樣他們回到安慶的時候,也有東西給爹媽說。大家覺得如何?」

人民黨的同志對待少年有一種天生的喜愛,這些學生年紀都不大,有些不過十四五歲,最大的也不超過十七歲。

章瑜從來不是一個工作畏首畏尾的人,他深知陳克從來不擔心同志們工作能力太強。在安慶,章瑜可以說是放手工作。安慶文風很盛,當地群眾都注重教育,章瑜開辦的了幾所學校,主要針對上不起學的普通百姓。特別是醫科學校,入校前就要簽署畢業後十年的工作合同。即便是如此苛刻的條件,最後報名入學的也有二百多人。章瑜是故意設定這樣的入學條件,醫學院性質特殊,平日是醫生,戰時就是軍醫。若是入學時候學生們還有諸多學成醫術回家開門診的幻想,那對工作是不負責任的。

原本章瑜認為安慶當地百姓未必真的會有多少人報名,他恰恰弄錯了。作為港口通商城市,安慶的對現代醫學的認知並不算差。苛刻的入學條件與工作合同反倒給了百姓們一種莫名的信賴感。若不是能在這學校裡頭學到真材實料,這學校也不敢公開拿出這樣的條件。

這次帶出來的這些少年們都是醫科學校裡頭選出來的優等生,實際工作中,這些孩子表現的很令人滿意。醫療隊雖然對光復會有著千般怒氣,大家卻不願意讓這些孩子跟著受委屈。很快,一個班的戰士就護送著這些孩子們往西湖方向去了。

人民黨與光復會的衝突是全面性的,如果一定要上綱上線,這次衝突是兩種政治理念的衝突。既然開會討論,醫療隊所幸就要把這次的事情給徹底說透,不然的話大家心裡頭的鬱悶根本沒辦法完全化解。

醫科學校的學生們都出去了,黃正淳說話更加直接,「同志們,整個情況我也看了不少。大家也給我說了不少,我的看法很簡單,光復會這些人嘴裡喊革命,他們只是要打倒滿清。根本沒有要進行人民革命。他們一個個覺得自己是老爺,自己比人民高貴。這點上他們和滿清沒什麼分別。」

醫療隊裡頭的成員都是根據地絕對信得過的,如果把信不過的人放到能夠決定大家生死的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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