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177章 連鎖反應(三十四)

「諸位,把陳克的事情說出去對咱們都沒什麼好處。現在朝廷裡頭亂成這樣,咱們若是說錯了話,只怕立刻就有人動了歪腦筋。」鄭文傑大聲說完,就忍不住捂住嘴打了個哈欠。從天黑到現在,眾人已經談了五六個小時,眼瞅著就快兩點了。革命小組的成員們一個個也是哈欠連天。

看著萎靡不振的眾人,鄭文傑接著說道:「今天就說到這裡,明天再接著說。」眾人聽了這話,一面互相說著「明天一定要來」,一面起身離開。

鄭文傑一上午他心不在焉的忙著差事,其實心裡頭都是想著陳克的事情。到了中午時分,他感覺自己再也忍不住,有一種強烈的想立刻就找王思淼的衝動。若是平日里,鄭文傑還能找個理由就走,但是現在北洋上下可以說人心浮動。自從岑春煊被委任為郵傳部尚書之後,他不僅沒有立刻就任,慈禧又繼續把曾春煊叫進宮內商談國事。這已經是連續三天進宮見駕,若是有人說京城裡頭接下來不出驚天動地的大事,傻瓜都不會相信。所以鄭文傑根本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亂走。倒不是說他的差事有多忙,而是鄭文傑自己不在崗位的話會,被「有心人」惡意解釋他的去向。身為北洋的人,此時最不能脫離了集團的行動。

也不知灌下了多少杯茶水,去了多少趟廁所,好不容易等到下班的時間。推掉了所有吃飯的邀請,鄭文傑先是一路跑回家,吃了飯。等天色一黑,他就立刻往聚會的地方去。

其他人早就到了,鄭文傑一進門,就見屋裡面說的熱火朝天。幾個老會員正口沫橫飛的談著以前的事情,「那時候誰看得起陳克啊!」孟蜀撇著嘴說道,「一個不知來歷的人,還想在京城指手畫腳。那時候兄弟們不肯掉了身份,不然早就撕破臉把他給攆走了。若不是有兄弟們幫忙,陳克根本就不可能認識尚遠。」

新來的人一個個用羨慕妒忌的目光看著孟蜀吹牛。鄭文傑知道孟蜀說的都是屁話。當年陳克是先認識尚遠在先,然後才認識了自己這些人。根本不是孟蜀說的這樣。但是鄭文傑聽著孟蜀對陳克極度鄙視的話,心裡頭感覺非常好。

「孟兄,那咱們若是去了安徽,想來也能擔當重任了?」新參加的社員們激動地問道。

「切,那陳克為人很是薄情寡義,對下屬很是涼薄。以前有一個跟隨他的拳匪,叫柴什麼來著。鄭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好像是叫柴慶國吧?」鄭文傑應了一句。

「對,就是叫做柴慶國。」孟蜀把當時鄭文傑刁難柴慶國,結果投票把柴慶國攆出革命小組會議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給敘述了一遍。現在「革命小組」的人都是混官場的,聽到「妙處」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最後那柴慶國被攆出去,登時就離開了北京,再也沒有下落。」孟蜀用一種倨傲的神色總結道。

「陳克這個人也未免太薄情了。」劉永年是新人,聽了這話之後忍不住連連搖頭,「那他怎麼聚集起這麼大的勢力呢?」

這個問題說出了新黨員們的心聲,孟蜀一開始把話放的太滿,此時卻也不好立刻收場。但是他也不肯替陳克說幾句好聽的,於是孟蜀哼了一聲,「和陳克在一起的有個叫尚遠的兄台,他馬上就要去安徽鳳台縣上任,若是沒有尚遠支持,陳克根本就沒有辦法。」

這個解釋倒是極為正經,若是陳克本人在這裡,也不可能反駁。劉永年恍然大悟的點著頭,「王兄,這位尚遠先生現在在根據地身居何職?」

王思淼一直沒吭聲,他比誰都清楚根據地的現狀,孟蜀的話完全是一廂情願的猜想。聽有人問自己,王思淼不得不答道:「據說是身居高位,不過我一直沒見到。應該不在鳳台縣了。」

「看看,我就說陳克這人涼薄。」孟蜀立刻開始展示自己的「先見之明」。

聽了這話,鄭文傑是暗自搖頭。如果孟蜀到剛才就打住,他前面的話到還是能夠自圓其說的。而最後這幾句話就是徹頭徹尾的畫蛇添足了。

牛皮這玩意如果偶爾吹吹,還是挺能唬人的。但是牛皮吹的太過,很多邏輯上的自相矛盾就出現了。如果陳克果真如同孟蜀所說的那麼涼薄,為何這麼多人跟著陳克走?鄭文傑看到,已經有人意識到了這個深層的邏輯矛盾。但這些人以來沒去過安徽根據地,二來若是這麼直說,未免就直接駁了孟蜀的面子。但是原先熱情的表情很快就變得冷淡下來。很明顯對孟蜀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了。

劉永年就是已經開始恍然大悟的那批人中的一個,他完全不去看孟蜀,而是對著鄭文傑說道:「鄭兄,這次的事情咱們總得有個章程。大夥就等你來了一起商量。」

鄭文傑對劉永年的表態很滿意,若是眾人不等自己就開始,那擺明了就不給自己面子。但是滿意歸滿意,鄭文傑到現在也沒有想好該怎麼利用陳克。北京和安徽相距的太遠了,陳克創建的人民黨又從不與北京聯繫,大家可以在北京自稱大爺,也可以在北京大肆嘲笑陳克。一旦到了安徽陳克的地盤,別說鄭文傑,就是胡言亂語的孟蜀也得俯首帖耳的聽陳克吩咐。對於「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鄭文傑清楚的很。

孟蜀果然很清楚這個道理,聽劉永年問完,孟蜀立刻說道:「他走他的陽關道,咱走咱的獨木橋。不用想著指望陳克。他遇到過不去的坎,自然會乖乖的求到咱們兄弟們門上。」

對這樣的觀點,鄭文傑心裡頭是有一頂的贊同的。陳克若是想靠北京的這幫兄弟,他早就該派人來聯絡了,根本不會這麼久都不通消息。但是劉永年很明顯不這麼想,也不管孟蜀說什麼,劉永年繼續問鄭文傑,「鄭兄,你覺得陳克能贏過北洋軍么?」

「他肯定贏不了。」鄭文傑傲然說道。對於北洋軍的實力,鄭文傑很有信心。這可是用錢砸出來的一支軍隊,官兵的軍餉,武器裝備,平日裡頭的訓練都是最好的。陳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這樣的財力。

劉永年是戶部的人,他其實也同意鄭文傑的觀點,「那陳克的事情肯定會被袁大人知曉。到時候北洋軍前去安徽剿匪,陳克是在劫難逃了?」

「袁大人現在已經知道了陳克的事情,王士珍大人專門派人去過安徽,袁大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鄭文傑答道,「不過陳克這人運氣實在是太好,或者說他拿捏時間未免拿捏的太好。現在這個時候,袁大人對付岑春煊都忙不過來,根本不可能有餘力去對付陳克,安徽還是能逍遙一陣的。」

與會的好歹都是朝廷裡頭的中低級官僚,對於現在的局面也都有些了解。鄭文傑的話一出,大家紛紛點頭。鄭文傑一直想成為這個「革命小組」的領軍人物,見自己的話被大家認同,他立刻繼續分析道:「陳克成親的時候是袁大人幫他提的親。現在岑春煊等人正千方百計的找袁大人的麻煩。除了說袁大人貪污腐化,以及結黨營私的陳詞濫調之外,其實岑春煊也拿不出什麼別的說辭。但是陳克這件事若是被曾春煊知道,那可就是一個極大的把柄。在這件事根上,袁大人本沒有辯解的餘地。只要給坐實了,袁大人就不得不請辭了。」

「那咱們應該幫誰?」劉永年問道。

鄭文傑笑道:「寧幫袁大人,也絕對不能便宜了岑春煊。岑春煊這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若是把持了朝政,我們能有什麼好下場么?而且袁大人與那些滿人其實完全不是一路的,咱們兄弟不幫袁大人,也絕對不能此時在背後插刀。」

「岑春煊那人雖然沽名釣譽,但是也不至於是個偽君子吧?」劉永年還是有些不信。

鄭文傑斬釘截鐵地說道:「大夥若是不信,咱們就先等著看。看這岑春煊到底能搞出什麼花樣來。他若是真的能不搞黨爭,而是單獨拿出一套立憲的制度出來,那就算我鄭文傑識人不明。瞎了眼。」

眾人見鄭文傑如此信誓旦旦,都是愕然。鄭文傑其實對陳克的事情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當務之急卻不是遠在千里之外的陳克,而是如何趁現在的時機徹底樹立起在「革命小組」內部的地位。既然已經決定有所作為,鄭文傑也乾脆破釜沉舟,「諸位兄弟,現在咱們先不去管陳克的事情,咱們先看這次黨爭的結果再說。以後大家每日一聚,把這黨爭的事情給理順看透。我是覺得,這次黨爭,已經決定了朝廷的生死存亡。」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鄭文傑所料。岑就任郵傳部尚書的當日,便口頭參劾左侍郎朱寶奎。此時岑春煊頗得慈禧青睞,又有一群「清流」在後背支持。左侍郎朱寶奎隨即被革職。岑春煊接著就直接攻擊奕劻搞假立憲,貪黷成性,引用非人。

奕劻作為宗室重臣,庚子事變之後一直大權在握,慈禧對他也早就有很大不滿。只是奕劻與袁世凱素為表裡,北洋集團根深葉茂,一時無法輕易動手而已。岑春煊一彈劾奕劻,奕劻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經岌岌可危,不得不向慈禧提出請退。

「革命小組」各個衙門各個派系的人都有,大家彙集情報的效率反而比高層還快。在這些日子的回憶中,大家已經打聽到慈禧甚至醞釀了開缺奕劻的計畫;京津道上又紛紛傳言,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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