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166章 連鎖反應(二十四)

任啟瑩家的新房子是新十村的一個普通院落,人民黨在起名字上從來不願意花費心思,整個鳳台縣的新居住點統統以數字編排。新十村二十二號院就是任啟瑩家。任啟瑩幾乎是連推帶搡的把滿嘴胡言亂語的表哥攆出大門去。然後呯的一聲關上了院門。這是有五間房子的標準院落,任啟瑩自己獨居一間房子。任啟瑩也沒有急著回屋,她咬牙切齒地站在黑暗裡頭。心裡頭恨不得表哥許友立這等人現在就世界上徹底消失。他們都在想什麼呢?他們以為人民黨的領導人就這麼好糊弄么?還清閑的差事?任啟瑩可以確定,如果一旦讓許友立這等人當了差,他們立刻就要想方設法的撈錢。對這些人的嘴臉,任啟瑩看得沒有再透徹了。

正在試圖平息心中的怒火,任啟瑩聽到正屋的房門開了。之間她父親任玉剛站在門口。任玉剛用父親特有的那種威嚴口吻說道:「啟瑩,你給我進來。」

父女兩人已經好久沒有正式的說過話了,自從任啟穎跟隨了人民黨之後,為了家族的利益,任啟瑩的父親一直對人民黨代答不理的,而任啟瑩則全心全意跟著人民黨干。但是不知何時開始,假戲卻變成了真唱。任啟瑩加入了人民黨,承擔起越來越多的責任與工作後。她發現在人民黨內部,比父親更強勢、更睿智的人如此之多,不知不覺之間,她心裏面已經不太能接受父親的權威。

看女兒有些不情不願的走進正屋坐下,任玉剛先關了門,這才問道:「啟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表哥怎麼跑到咱們家胡說八道起來?」

任啟瑩氣哼哼的答道:「哼,他是想鑽營來著。這不就跑來了么!」

任玉剛並沒有抨擊許友立的舉動,他嚴肅地看著女兒,「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既然敢來,你只怕也有些過錯。」

任啟瑩聽了父親的話,心裡頭別提多委屈了。她知道自己的父親任有剛是個品行非常端方的讀書人。凡事都是先自責,絕不會對別人品頭論足。即便是遇到混蛋,他父親也從不講什麼大道理,始終保持著「不爭意氣」的「君子作風」。但是被父親這麼批評,任啟瑩實在是受不了。她委屈的辯解道:「爹,他們自己要來。我有什麼法子?」

「那你就根本不該搬回來住!」任玉剛直截了當的指出了問題的關鍵,「你還在軍營住的話,你表哥這等混蛋敢去軍營找你?你隨便一句話,他連門都進不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不垂堂你也得找對地方啊。」

任啟瑩的怒氣登時被父親的責怪給打到了九霄雲外。倒是任啟瑩的母親看任玉剛語氣如此不客氣,她連忙勸道:「閨女不也是擔心咱們家么。」

聽了自己妻子的話,任玉剛的火氣登時就被激發的更高,他轉向自己的妻子,「是你自己擔心吧。兒子們還小,好不容易有個女兒爭了氣,當了官。你是恨不得天天走在閨女前頭,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啟瑩她娘。你從今天起,給我老老實實待家裡,我不讓你出門,你就不準給我出門一步。」

罵完了老婆,任玉剛又轉向任啟瑩,「你明天一大早就給我搬回軍營去住,別人要是問你為什麼,你就說你爹我把你攆出家門去了。那些狗屁親戚再找你胡言亂語,你就讓他們來找我,讓他們來找你娘。他們先是我們的親戚,然後才是你的親戚。你什麼都不用給他們干,儘管讓他們來我找我就行了。」

任啟瑩的母親姓許,任許氏雖然素來畏懼丈夫,但是此時聽自己的丈夫居然說出這等話,她立刻試圖反駁,「老頭子,你魔障啦,哪裡有把自家閨女攆出去的?你這是讓別人笑話啊。別人知道了,怎麼說咱們閨女?」

任玉剛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瞪著自己的妻子,「外頭那些人哪個會真心替咱們閨女著想?他們上門的哪個不是想圖咱們閨女手裡的那點子權?咱們身為爹媽的若不能替啟瑩擋了,等著他們坑啟瑩不成?」

任許氏見丈夫真的動了怒氣,她心裡頭也有些害怕,但是依舊喏喏地說道:「啟瑩是官,他們是些百姓,他們能把啟瑩如何?」

「你這就是混帳話。人民黨是好相與的么?你看看他們的章程,當了官就敢替自己辦事?你以為他們是滿清官府么?」

任許氏心裡頭實在是不服氣,她應道:「官官相護這是老規矩了,自己人都不護自己人,那啟瑩還跟著他們幹什麼?咱們家的地都給分了,這就白分了?」

「既然人民黨當了官府,這分地的事情咱們得認。咱家也怎麼不靠種地謀生。」

「不怎麼靠種地吃飯,那是因為你以前教書。現在人民黨自己開辦了學校,誰還請你當先生?」

「開不了私塾我就去人民黨的學校教書。教不了書我就老老實實在家種地。都有手有腳的,還能餓死不成?」

「那你種地啊。我到要看看你怎麼種地。」

看著爹媽爭吵起來,任啟瑩覺得煩不勝煩,若是以前她只能低聲勸勸,但是現在任啟瑩心裡頭有煩心事,加上她當了這麼久的幹部,訓斥別人時候也久了,任啟瑩大聲說道:「爹、娘,你們別吵了行不行!」

任啟瑩素來乖巧,她從沒有在爹娘面前如此失禮過。任啟瑩的母親任許氏當時就愣住了。任玉剛看著女兒那極為罕見的焦慮不安的神色,他說道:「啟瑩,我們去你屋說話。」說完,不由分說拽起女兒就出了正屋。

在任啟瑩的屋裡頭,任玉剛正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爹,最近有些事情很難辦。」任啟瑩雖然不太想說這些複雜的內部問題,但是現在能信得過的人只有她的父親。任啟瑩就把人民黨內部的人事變動趨勢向父親說了。說完之後還忍不住跟了一句,「爹,這事兒你可別出去亂說。」

任玉剛拍了拍女兒的腦袋,「丫頭,我再你給說一遍。你千萬不要說什麼不要出去亂說這種沒用的話。你管不了別人,你既然敢給別人說,那就別指望別人給你保密。別說給你保密了,你就是說了該說的話,別人給原樣不動的把這話給轉出去,你就是遇到了好人了。專門把你的話往壞里編排的人還少么?」

聽了這話,任啟瑩只覺得精神一振,她連忙點點頭,「爹,我知道了。」

看女兒滿是心事坐立不安的模樣,任玉剛嘆了口氣,「丫頭,你爹我當時不肯出面跟隨人民黨。倒也不是對人民黨有什麼看法。現在這世道不好,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朝廷裡頭的人喪權辱國,根本不管天下安危。這等世道就不該出來當官。先別說現在壞人當道,就這世道,好人也學壞了。但是你爹我當時也膽小,怕了人民黨。你肯出頭露面的,我是很高興的。但是這一年來,我看人民黨的確不是一般人。很有新朝廷要坐天下的氣象,既然如此,我就勸你不妨好好乾。」

「爹,我知道要好好乾。可怎麼干啊?」任啟瑩氣惱地說道。

「你以前怎麼乾的?不就是干正事么。現在你接著干正事不就行了么?雖然你爹我膽小,但是我看人民黨治理鳳台縣井井有條,大家都是專心干正事。這才沒有攔你。不然的話,拼著我一條性命,我也不會讓你跟著壞人學壞。」

「爹,現在已經不是干不幹正事……」

「你這就是混帳話,陳克主席讓你跟著宇文書記準備下鄉的事情,這是正事啊。你當了人民黨的官,就得給老百姓辦事。若不是人民黨一直給老百姓辦事,你覺得咱們鳳台縣的老百姓憑啥聽人民黨的話。」

「可是……可是宇文書記現在不知道該辦啥。這明顯是要出事的。其他書記在外頭一個個搞土改,種糧,招兵,建設組織。宇文書記一樣都干不好,陳主席其實很不高興的。」

「你別管陳主席高興不高興,陳主席若是覺得宇文拔都那小子很能幹,他還用得著讓你去幫他么?既然讓你幫他,那就是陳主席覺得你能幫得上宇文拔都,若是陳主席覺得宇文拔連幫的必要都沒有,他直接撒手不管就行了。你覺得你都能看出來宇文拔都不能幹,別人就看不出來了?我敢說,陳主席只要撒手不管,自然有人等著看宇文拔都的笑話。」

聽了任玉剛的分析,任啟瑩眼睛一亮,「爹,你這意思是陳主席要保宇文書記么?」

任玉剛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啟瑩,陳主席是不是要保住宇文拔都那小子根本不重要。你當了人民黨的官,就要幹事。陳主席根本是要幹事,他覺得你能幹事,這才讓提拔你。你不要摻乎到官場的事情裡頭去。」

說完這話,任玉剛無奈地嘆了口氣。任啟瑩覺得父親已經說道了關鍵的地方,但是看老爹一副無奈的神色,也覺得很是擔心,她連忙站到父親身後,給任玉剛輕輕的捶著肩。好一陣子,任玉剛才讓任啟瑩坐到自己身邊。

「啟瑩,我不願意讓你當官,因為這官場上就是一潭渾水。人民黨現在朝氣蓬勃的,你是覺得自己乾的都是正事,所以恨不得自己整個人一點污點都不沾染。這是人之常情。你爹我當年考上秀才之後,也有人說過,只要我再花錢捐個官,只要有了缺就能當一任縣令。可是我不願意,滿清的官場裡頭齷齪不堪,我不想當這個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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