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124章 新開始(二十九)

人民革命軍要進攻安慶城的消息,安慶城中最早知道的是安慶新軍。這一大半得歸功於岳王會在新軍中的遊說串聯。另一小半則要歸功於人民黨派出的黨員進行的辛苦活動。在恩銘確定一股不知名的武裝力量進攻安慶之前,至少六分之一的普通新軍官兵已經得知,「有可能一股叫做人民黨的革命黨要打安慶」。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儘管如此之多的新軍官兵知道這個消息,而貴為安慶新軍最高指揮官,也就是大清陸軍部三十一混成協的協統余大鴻對此完全不知情。茫然不知所措的余大鴻抵達安徽巡撫衙門的時候,只見巡撫衙門已經是戒備森嚴,進到客廳,立刻看到巡撫恩銘大人正如同熱鍋上螞蟻一般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一見余大鴻進來,恩銘立刻逼近余大鴻,氣勢洶洶地問道:「余協統,外頭的亂黨到底是什麼人?他們帶了多少兵馬?」

余大鴻也是剛剛才得知這個消息的,他對城外頭的情況一無所知,不過此時對巡撫大人直截了當的說「不知道。」是有不小風險的,余大鴻給了一個官場常見的回答:「大人,現在正在打探消息,一會兒就有人來回報。」

恩銘此時也真的慌了,他居然把余大鴻的推托之詞當了真。「余協統,多久之後能夠得到回報?」

新軍協統余大鴻聽了這話心中暗罵,「這等事老子怎麼能知道。有這閑工夫趕緊讓老子去看看怎麼回事!」心裡罵歸罵,余大鴻還是得和顏悅色的對安徽巡撫說話,「大人,我現在就回兵營去,馬上派人前來護住巡撫衙門。」

聽余大鴻一說,恩銘立刻接話,「布政使衙門,火藥庫,都得派人護緊,嚴防賊人作亂。」

恩銘所說的這些都是余大鴻以前告訴恩銘的。那時候恩銘上任不久,還是肯向人討教的。他和余大鴻討論起如何鎮壓各種作亂時,余大鴻把這些基本的要點告訴了恩銘。余大鴻很有涵養,聽著恩銘的這些話,余大鴻他臉上帶著一種很贊同的神色答道:「遵命。」彷彿這就是恩銘自己的原創想法一般。

見余大鴻如此表態,恩銘也覺得把余大鴻留在自己這裡未免不太合適。他連忙說道:「那余協統趕緊去吧。」

一出了安徽巡撫衙門,只見巡撫衙門口已經等著幾個官兵,卻是余大鴻的副官。方才余大鴻令他去打探消息,沒想到回來的這麼快。

副官立刻上前稟報,「大人,賊人已經堵住了城東的樅陽門,大概是奪了迎江寺。城西的金保門,玉虹門,以及同安門都有賊兵的動靜。城北的集賢門倒是沒有動靜。」

「這些賊人是哪裡的?」余大鴻更關心這個。

「這個卑職還沒有查清楚。不過卑職聽賊人在城下聒噪,倒是皖北口音。」

「皖北?」余大鴻有些摸不著頭腦,安徽其實可以分為三塊,皖北,皖西,皖南。這三地民風與口音可以說是完全不同,互相之間的交流也並不多。得知城下的賊人是皖北人,余大鴻更加不解,皖北的賊人怎麼打到安慶來了?

但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弄清楚賊人到底是哪裡的,余大鴻說道:「現在馬上回去,指派新軍。」

工農革命軍的部隊在前線作戰,位於東門部隊後方一公里處的指揮部裡頭看似頗為清閑。現在一無電話,二無電報。全靠通訊兵來傳遞信息。即便是人民黨使用了燈語,通訊速度也遠沒有那麼快。那些非作戰部隊的黨員,例如陳天華和尚遠等人都充實到了第一線去,指揮部裡頭除了陳克與陶成章之外,就剩下了十幾個作戰參謀和通訊參謀。雖然說是參謀,實際上乾的也是實際的工作。

陶成章問道:「文青兄,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就這樣等到天亮?」

陳克面色凝重地說道:「我倒是希望城裡頭的那個新軍協統余大鴻是這麼想的。」

噗哧一聲笑,陶成章被逗樂了。警衛員用不滿的眼光瞪了陶成章一眼,整個指揮部裡頭氣氛凝重,陶成章的這聲笑未免太突兀了。

如果按照計畫,從現在到凌晨三點,革命軍必須在突破口埋下炸藥。四點鐘引爆,接著部隊從缺口中一擁而入,一部分部隊逼住城牆上的敵人,主力對城內的幾個最重要的部門進行攻擊。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也就是說,剩下的五個半小時內,爆破組一定要把炸藥安裝完畢。為了配合爆破組的工作,東西兩邊的部隊還要不斷的騷擾敵人,吸引敵人的兵力。在這個時間段裡頭,如果敵人能龜縮在城內不出來,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但是打仗從來不是一廂情願的好事,陳克可不敢做這等天真的打算。

陶成章本來也是來學習軍事的,他問道:「文青兄,按你所說,部隊的數量不足,又要防守這麼多城門,怎麼分配兵力。」

陳克也想讓陶成章增加些軍事知識,好歹以後安慶就要靠岳王會與光復會維持,若是他們在滿清的圍攻下一觸即潰,對人民黨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所以陳克乾脆解釋道:「晚上的話,就要通過埋設地雷,配備小股兵力進行阻擊的方式。讓敵人分辨不出外頭到底有多少兵力,不敢從大門衝出來。」

正說話間,遠處傳來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以及一連串的槍聲。卻是從北邊傳來的,陳克知道那是根據地的地雷爆炸的聲音。為了攻打安慶的計畫能夠成功,部隊專門攜帶了在這個時代能以「喪心病狂」來形容的跳雷。

埋伏在北門的部隊只有四個排,總共不到60人。尚遠自告奮勇參加了這支部隊。尚遠還記得陳克語重心長地說道:「尚遠同志,武器不是決定戰爭勝敗的唯一條件。你既然以後要到河北工作,那麼你必然要面對處於優勢的北洋軍,如果有了唯武器論的錯誤想法,那是絕對有害的。」

尚遠一開始還不太明白陳克這陳詞濫調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跟隨著部隊抹黑在安慶北門外布置了地雷陣,就撤下來準備了狙擊陣地。過了沒多久,隨著城門洞開,一隊七八十人的清軍隊伍舉著火把從北門裡頭跑了出來。沒多久,他們就進入了地雷陣,觸發了引線。然後地面上先是噴出了一道小火苗,尚遠視力不是太好,他並沒有看到有一個什麼東西被火藥推到了半空。那是地雷的爆炸體。尚遠能看到的清軍的隊伍裡頭突然出現了一道閃光,以及隨即穿來的巨響。蹦到地面三四尺高的球體猛烈的炸開,堅硬的陶瓷球體燒制的時候,外面專門留了插鐵片的位置。伴隨著氣浪,金屬與非金屬的碎片在空中四處飛射。或者深深刺入人體,或者削掉一大塊肉,或者乾脆就穿透了人體。

清軍哪裡想得到會遇到這樣的襲擊,一顆跳雷就炸翻了十幾人。被炸死的到安靜了,沒死的也被嚇傻。有些幸運的清兵暫時沒受傷,先是被嚇得魂飛魄散,接著就沒頭蒼蠅一樣亂跑。結果又觸發了另一顆跳雷。在巨響之後,部隊立刻開始射擊。把尚且能站得住的清兵一個個打倒。

在這樣突然起來的猛烈打擊下,這隊七八十人的清軍死傷狼藉。尚遠看到能跑回去的清兵頂多二十人出頭。工農革命軍不到60人的部隊,配合了兩顆跳雷和一頓射擊,就解決掉了五十號敵人,這樣的戰績讓尚遠覺得十分震驚。尚遠第一念頭就是,這仗要是這麼打下去,清軍根本就不算什麼。不過尚遠畢竟不是普通的士兵,陳克在戰鬥前可謂「莫名其妙」的話立刻被尚遠想起。陳克反對「唯武器論」的態度絕不是故作高深,尚遠很明白陳克的好意。到了河北之後,根本不可能有根據地現在規模的兵工廠,也不可能得到大量的武器支援。陳克是怕尚遠被武器的巨大威力給迷惑了。

部隊的戰士們可沒有尚遠想的這麼多,看到了一氣解決了這麼多敵人,大家已經歡呼起來。部隊的指揮官是名叫許立成的政委,他趕緊命令部隊的戰士去快速打掃戰場。從安慶城裡頭出來的清軍攜帶的武器是絕對有子彈的。北門的部隊認為人數少,任務重,出動的都是精銳。陳克特意選擇了使用過安徽新軍新式步槍的戰士。部隊裡頭只有一半人有槍,大家只要趕緊從被消滅的清軍這裡收集武器,小部隊就可以做到人人有槍,戰鬥力立刻翻翻。政委快速打掃戰場的命令立刻得到了貫徹,戰士們通過地雷陣中的安全通道,迅速的收集了一批武器回來。對於重傷的清軍,政委的命令就是「讓他們自己等死」,輕傷的清軍被挑了幾個抓回來審問。

只是這麼一小仗,部隊立刻就人人有槍。還是新軍使用的優質武器,眾人都是樂開了花。一面檢查武器,分配彈藥。大夥一面聒噪著,製造著人多勢眾的假象。俘虜被簡單的包紮後,進行了審問。被俘的都是些普通士兵,也不知道消息。並沒有送去指揮部的價值。把他們捆好,嘴堵上之後,已經人人有槍的部隊立刻調整了陣地布置,準備迎接更加激烈的戰鬥。

「北門外有埋伏?」余大鴻被這個消息給驚呆了。面對完全不知道來歷的「賊人」,余大鴻本以為對方也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在他看來,對付這些烏合之眾,只要一個衝鋒就能解決問題。東門的賊人看著人多勢眾,黑夜裡頭只怕暫時沖不開。於是余大鴻讓西門的官兵衝出去試試看。北門暫時沒有見到有賊人,他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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