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112章 新開始(十七)

年輕同志的特點就是不夠穩定,考慮問題很容易缺乏全盤考量。柴慶國這種不惜代價要獲得勝利的看法一出,就有人認為還是要盡量避免無意義的傷亡。大家戰爭經驗都不豐富,柴慶國有過浴血廝殺的經驗,在河北與北洋軍和洋人的軍隊作戰的時候,柴慶國就是靠了不怕死的衝鋒才逃得性命的。人民革命軍到現在為止的戰鬥幾十場戰鬥,總共死傷不超過200人。聽到柴慶國提出的那種動輒數百上千傷亡的大仗,大家普遍覺得戰鬥不需要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柴慶國是據理力爭,其他同志也有自己的理由。華雄茂和章瑜這等軍階比較高的同志也不願意貿然發言,所以柴慶國雖然勢單力孤,卻也沒有完全落下風。

「打安慶絕不是打圍子,既然要速戰速決,那就必然要有很大的傷亡。」柴慶國知道打打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加入了人民黨之後,戰鬥的烈度遠比當年在河北山東與北洋軍作戰小。但是論規模,柴慶國的眼界比軍委的同志們高的那可不是一點半點。

「那也得準備的更加周全才好。如果一時半會兒打不下安慶怎麼辦?速戰速決就得能打贏才行啊。」何足道倒不是故意要和柴慶國唱反調,不過按照柴慶國所說的那樣,部隊頂著敵人的槍林彈雨往前沖,何足道光想想那種傷亡,就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安慶新軍又不是圍子裡頭的地主,他們裝備兵力都絕非那樣。」柴慶國的臉色已經很是陰沉。他忍不住想起了當年在河北和山東,與成千上萬的北洋軍和洋鬼子正面敵對的模樣。北洋軍和洋鬼子們整齊的列隊,任由兄弟們怎麼挑釁,敵人依舊能夠保持著他們的紀律。直到起義軍向著敵人發動進攻,而且進入到了敵人的涉及範圍之後,炮彈,子彈才潑水一樣向著起義軍的兄弟們掃來。

想到這裡,柴慶國就覺得汗毛本能的開始豎起。那時候柴慶國領著騎兵隊伍衝鋒,他甚至騎著馬沖在最前頭,左右的兄弟一個個中彈落馬,那短暫的慘呼聲頃刻就被隆隆的槍炮聲與馬蹄聲淹沒了。戰前大家請神拜仙,把求得的符咒貼在胸前,喝下了符水。但是這些東西並沒有能夠保護兄弟們,一個衝鋒下來,騎兵部隊的兄弟們傷亡了將近一半。柴慶國發現自己只剩了為數極少的兄弟還在衝鋒,而對面的敵人已經用刺刀組成了陣勢,雪亮的刺刀晃到了馬匹的眼睛,馬匹紛紛下意識的人立起來。而敵人的步兵已經挺著刺刀沖了上來,對著為數極少的騎兵們開始戳刺。而兄弟們一面努力控制住馬匹,一面用自己手裡的傢伙奮力與敵人廝殺。

自己到底是怎麼從那裡活下來的?這好幾年來柴慶國一直很奇怪,對於自己怎麼從那看不到邊的敵人面前脫離的,柴慶國竟然完全沒有印象。他能想起來的,就是也不知道打到了什麼時候,自己的滿身鮮血的與其他步兵兄弟們一起在撤退。至於那天和自己在一起的騎兵兄弟們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怎麼都想不起來。那天,五百多名騎兵兄弟到了最後只剩下了柴慶國一人。

每次重新想起這些的時候,柴慶國總會下意識的短暫失神,彷彿有一種強大的東西強制剝奪了柴慶國的意識。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卻見到何足道的嘴在一張一合,應該是在說著什麼。偏偏自己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就如同看一場滑稽的皮影戲一樣。

「老柴,你怎麼了。」隨著手腕被人拉住,柴慶國的聽力才突然間恢複了正常。扭頭一看,卻是華雄茂驚訝地看著自己,而且拽住了自己的手。柴慶國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沒啥,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說完,他幾乎是有些虛脫的一屁股坐回到板凳上。

「……我是覺得,咱們還是用小部隊試探為好。」何足道終於結束了自己的發言。不少同志用讚許的眼光看著何足道。有用疑惑的眼神盯著大失常態的柴慶國。

此時,卻聽陳克說道:「華雄茂同志,我們能出動多少部隊?」

華雄茂稍微遲疑了一下才回答了這個問題,「這個,最多不過五千人。如果是想派戰鬥力比較有保障的,那不過是三千人。」

「蒲觀水同志,安慶現在還有多少部隊?」

「安慶現在有一個混成協,實際兵員不超過3500人。附屬騎兵,炮兵各一標,工程,輜重各一營,軍樂隊。步兵協每協下轄步兵兩標,每標又轄三營,每營轄三隊,每隊轄三排,每排轄三棚。最基本單位棚約有兵員14人。附屬的騎兵標轄三營,每營轄前後左右四隊,每隊二排,每排二棚。附屬炮兵標轄三營,每營轄左中右三隊。隊以下編製同步兵。工程,輜重營以下編製同騎兵。到清末,新軍還在步兵標內增設機關炮隊(重機槍)……」蒲觀水把資料詳細的向眾人進行了介紹。

這些資料其實軍委的成員都已經看過,但是以前眾人都忙著眼前的事情,哪裡有時間去考慮那麼多。軍務和公務繁忙到每個人幹完了工作之後只想倒頭就睡。攻打安慶對於同志們來說,太過於遙遠了。現在雙方實力變成數字列了出來,5000工農革命軍對上這3500人的安徽新軍。眾人突然發現在兵力上相差無幾。但是新軍的裝備十分精良,大佔上風。軍委的同志忍不住沉默了,這種實力上的差距遠超大家的想像。

突然間,方才的討論就顯得毫無意義了。攻打安慶是要去啃硬骨頭,敵人的實力足夠強大,而人民黨的力量遠沒有大家直觀感覺那麼強。

陳克很明白大的想法,他對著暫時沉默的眾人說道:「同志們,如果我們考慮的是人民革命軍全軍11000人,而且在根據地內線作戰。我們就可以認為還是能夠勝利。現在是我們跑到安慶去打仗,是外線作戰。難度要大的多。」

「那能不能等敵人分兵過來,我們逐一擊破?」華雄茂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陳克回答的極為乾脆:「不行,根據地現在還很不穩定。保證穩定的基礎就是咱們對周圍的敵人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沒有人敢跳出來作亂。如果讓敵人打進來,好不容易形成的百姓們對咱們的信賴馬上就亂了。哪怕是打贏了,咱們甚至反攻拿下了安慶,也是後患很多。所以這次的仗是個政治上的仗。」

「那咱們可以先往安慶方向打,拿下南邊的廬州府。然後和新軍在廬州府較量。敵人怎麼都進不了咱們根據地,大家覺得如何?」華雄茂還是希望能夠持重一些。

「現在是咱們和新軍實力差距最小的時候。因為滿清還沒有動員。不要光想著安慶府,一旦形成拉鋸戰,滿清就會動員起軍事力量剿滅咱們。根據地如此不穩固的情況下,經不起折騰的。如果湖北新軍再來五千人,咱們的人數優勢也灰飛煙滅了。而且戰爭一開始,大家互有傷亡,你覺得部隊的士氣會如何?會有人踴躍從軍么?而且新來的部隊,戰鬥力比咱們現在怎麼樣?肯定是比不了的。現在部隊接連打勝仗,士氣還很高。能打一場大仗。如果士氣低落下來,在遇到挫折,我不樂觀。」

陳克一點都沒有高估部隊。

討論不知不覺從怎麼打安慶變成了要不要打安慶。

華雄茂很不想打擊軍委同志們的士氣,不過做這麼大的決定,他也的確下不了,雖然多次私下和蒲觀水討論過新軍的戰鬥力問題,但是華雄茂還是忍不住問道:「蒲觀水同志,現在部隊和新軍拉開打,你覺得如何?」

聽到這個問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蒲觀水身上。蒲觀水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左思右想,艱難的擠出一句話,「同等兵力下,只怕是不行。」

除了嚴復等少數幾個頗有涵養的人之外,眾人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大夥隨即把目光投向了陳克。

陳克知道自己必須說服同志們,安慶之戰非打不可。這是戰略主動權暫時掌握在人民黨手中的最後時機了。

「如果拉開打,咱們只是讓新軍在她們擅長的戰場上作戰。戰略設計就是要讓敵人無法發揮出戰鬥力才行。我們的部隊現在的優點在於士氣高昂。士氣是建立在一連串勝利的基礎之上。如果咱們讓新軍在擅長的範圍內作戰,一連串的失敗只能導致士氣全面低落。那時候就更打不了。新軍擅長陣列,而城市戰鬥裡頭,格局錯綜複雜。部隊往往來不及列隊射擊。這時候一根長矛或許比步槍更管用。而且我們專門訓練了擲彈兵。針對巷戰有優勢。」

儘管陳克如此列出諸多有利的地方,不過依然沒有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同志們情緒依舊不高。「如果咱們失敗了,至少還可以在根據地和敵人打,如果咱們被敵人殺過來,那連再次重來的機會都沒有。而且,我們雖然在武器裝備上不如敵人,但是咱們有政治上的優勢。這次蒲觀水同志帶來的新軍戰士,一半以上都加入了我們的隊伍。大家當兵是為了討生活,為了家裡頭能夠更好的生活。可水災之後,這些新軍戰士們的家裡面什麼模樣,大家都親自看過的。同樣慘不忍睹。大家覺得安慶城裡頭新軍的士兵們士氣會高昂么?他們會真心的給那些滿清的官老爺賣命?」

「我同意陳克主席的看法。」蒲觀水說道,「安慶新軍雖然訓練的比較好,但是士氣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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