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103章 新開始(八)

「分房啦!」「開始抽號啦!」「大家排隊!」拿著大喇叭筒的基層幹部們站在高處,對著人群大聲喊道。

百姓們一聽到這個,立刻爭先恐後的沖向選房的桌子。「誰再搶就給拽到最後去挑房!」大喇叭裡頭傳出了吼聲。不僅僅是口頭的威脅,負責維持秩序的警衛隊們把眾人給強行推進一列長隊裡頭去。

警衛隊也都是本地人,那些不願意排隊的都跑過來找自己認識的。他們堆著笑臉說道:「給咱們往前安排一下。」警衛隊總不好對自己的親朋發脾氣,他們倒也和顏悅色地說道:「這些天咱們試過多次,大家一個人只能抽一次。那個號你也看不見。抽的早可不一定拍的靠前啊。」

這次選房實在是一件大事,為了避免以前這類大型活動組織性不強的弊病。關於抽號,所有百姓都參加了演練。演練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告訴大家人人都會有房,而抽號選房是個運氣。你排隊靠前也未必能抽到靠前的號。不過人類的習慣性思維就是如此,雖然理性和實踐把隨即幾率的不可靠性告訴了大家,但是感性上總是覺得選擇多的時候靠前的幾率就大。

實際演練中大家有抽到靠前的,有抽到靠後的。抽到靠前的就希望這次是正式選好,甚至不願意把號碼給交還出來。對這種心態負責分房事物的路輝天能理解,卻又覺得很好笑。

畢竟是集中居住超過半年,群眾們遵守秩序的習慣基本養成了。路輝天想起了陳克在動員會上的發言,「大家要看看,人民對分房是多麼的踴躍。人民越踴躍,就說明人民越相信咱們。就說明咱們的工作越成功。」

現場的情況果然如同陳克所說,雖然有著緊張、期待、擔心。但是百姓們都希望能夠更靠前,想早點拿到選房號的目的也未必全是認為能夠拿到更靠前的號碼。早點拿到的話意味著可以早點去選房,心裡頭也能夠更早的安定下來。

秩序穩定之後,終於開始抽號了。第一個抽到的號碼是8143號,抽號的是個中年人,路輝天覺得見過,但是也叫不上這人的名字。工作人員拿著大喇叭喊道:「八千一百四十三號!八千一百四十三號!胡有祥排八千一百四十三號選房。」中年男子立刻哭喪起了臉,人群中爆發出一陣也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幸災樂禍的笑聲。夾雜在笑聲中的卻是一個女子嚎哭的聲音。這個數字也未免太靠後了。總共一萬兩千套房子,胡友祥是靠後的選房。

訕訕地看著面前的大箱子,胡有祥很想再從裡頭抽出一個號碼,和自己的這個比較一下。他又抬頭看了看旁邊虎視眈眈的警衛隊,若是不顧一切的再去抽一次,那肯定要被拍到最後去。這些天的抽號演練中,紀律是被反覆聲明的。護衛隊也不給胡友祥機會,大家連推帶拉的就把胡有祥給帶到了公證處那裡。

公證處是由六個人組成的,都是擁護人民黨的百姓代表。出身必須清白。清白的意思是除了是不能是中農以上的有產者,不能有過劣跡,偷盜打架的一概不要。不能出身於各村的宗族家庭。凡是能代表舊時代掌權者的一概不要。人民代表不要不能代表「更普遍」人民的。

這些百姓代表都在掃盲培訓中掌握了阿拉伯數字與基本算術知識。他們驗了號碼,與報數員所說的號碼相同。然後這個數字和名字登記造冊,在一個巨大的牌子上,按照列表貼上了數字。

接下來,「4511」號被第二個人抽了出來。隊伍終於開始向前緩慢移動了。

抽到靠前號的人會得到一陣羨慕的驚嘆,抽到靠後號碼的人則會被引發善意的鬨笑。特別是一號和12000號被抽出來的時候,更是巨大的刺激。百姓的聲浪把叫號的聲音都給壓住了。

選房是連夜進行的,頭100個號都被挑出來之後,這幫人馬上就被組織起來去選房。百姓們其實心裡頭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被安排選房的人直奔心目中的房子而去。性急的甚至全家搬著床板的草鋪,立刻就住了進去。

整個鳳台縣有資格住進房子的最終確定為67000人,而其中12000人因為參加了公務員隊伍和部隊,需要住在集體宿舍。所以最終有55000人可以住進新房。大家都是好久沒有自己的房子了,因為房子數量畢竟有限,一家人只能住一間。人民黨保證,會在近期不停的蓋房。四個月內每家都將有自己的房子。

眾人久違的能全家住在一起,這份興奮就別提了。家家都團聚,很快他們就發現現在新家裡頭沒有太多的生活用品。幾張簡陋的破床,薄薄的被子,大家甚至連廚房都沒有。即便如此,眾人也沒有感覺氣餒。新式的紅磚房與安徽傳統的房子也大不相同。但是眾人都沒有失望。因為很多百姓都是第一次住進真正的磚房。與低矮的土坯房相比,紅磚房又大又亮堂。特別是窗戶上的玻璃,那可真的是稀罕玩意。透亮的玻璃窗比起窗戶紙強出去太多了。大人小孩都聚集在玻璃前後看,這種透明的玩意從來沒有如此大規模的走入到普通的百姓家庭裡頭。百姓們帶著驚訝甚至崇拜的眼神瞅著玻璃。不少人甚至想著如果把玻璃給拆下來賣給別人會賺多少錢。

根據地暫時生產不了高透明度的玻璃,現在提供的玻璃都是比較渾濁的,這倒也省了窗帘。但是當天就出現了玻璃被打爛的事情。於是百姓們又學到了一個新名詞「供銷社物業公司」。物業公司負責玻璃等物品的安裝、掉換。戰戰兢兢的向物業公司申請換玻璃的百姓得到了兩個消息,好消息是「一年可以免費換一次玻璃」壞消息是「超過一次的更換,就需要掏錢。換一次玻璃,需要支付半斤麥子。」

打破了玻璃只是家庭裡頭夫妻吵嘴,或者揍一頓孩子的事情。更重要的事情擺在了百姓面前,分地馬上就要開始了。

分地的章程很簡單,每個百姓無論男女都能分到三畝地,而且授田證寫的是個人的名字。無論婚喪嫁娶,這些地都歸本人所有,而不是家庭所有。土地三年內不允許買賣。三年后土地可以和政府進行買賣。

這個本該引發滔天巨浪的政策居然沒有人強烈反對。女性們自然不反對,大部分女性第一次得到了屬於自己名下的財產。男性們也沒有強烈反對,娶進來的媳婦就帶著土地,這是多好的事情啊。大家基本上都有兒有女的,娶進來就有地,嫁出去雖然也要陪嫁土地,但是可以通過彩禮之類的東西進行均衡。反倒也不吃虧。

而且百姓們對於這種新政策到底能持續多久其實也缺乏信心。保險團的武裝力量是現在鳳台縣最強大的存在,大家都知道反對了也沒用。反正這些地都是大家親手參與建設的好地,區別倒是有限。災年過去沒幾天,大家對悲慘的日子記憶猶新。現在怎麼分地都比以前強出去那麼多,地還沒分到手,誰沒事願意找那個麻煩?

錙銖必較是針對自己的東西,現在土地還沒有到手,百姓們又對這種制度能維持多久沒有太大的信心,那麼冒著巨大的風險與人民黨和保險團做對就顯得傻的過分。

分地之前,公審大會正式召開。

自從圍子被保險團給破了之後,張有良倒是下定了一死的決心。可是當他真的被壓上了公審會的檯子之後,看到數以萬記的百姓們聚集在檯子周圍的時候,張有良才真正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完蛋了。

張有良沒有學過人民黨的革命綱領,他有的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經驗。對於壓迫者而言,他們的權勢說白了從來都是面對少數人民的權勢。沒有能夠充分組織起來人民面對張有良這等地主惡霸,從來都是無力的。歷史無數次記載了,數萬百姓面對少數精銳從來都是落於下風的。

張有良的從軍史就是一場訓練有素與訓練無素的戰爭。李鴻章的淮軍部隊就是在戰鬥中不斷成長起來了。從一開始比太平軍精銳更沒有紀律,到逐漸有了紀律。經過一場場血戰,特別是接受了洋人的整編培訓之後,淮軍越來越正規化紀律化。

張有良有錢了,回到了家鄉。他就收買、組織、訓練上百精銳,加上張家的族人,擊敗鄉間數以千記計的百姓運動可以說輕而易舉。

以往百姓們的戰鬥即沒有共同的利益,更沒有良好的組織。個人的勇武面對組織的很好的壓迫者是毫無意義的。雙拳難定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但是沒有組織和紀律,人民即便面對戰鬥,都是習慣性的想首先保全自己的性命。敢於戰鬥者的數量其實是少於敵人的。當這些骨幹戰死之後,剩下的人民隊伍就一鬨而散。所以張有良才能如此輕鬆的成為鳳台縣一霸。准軍事化的民間力量根本不是民間百姓能夠抵抗的。

所以看到了更加有紀律,人數更多的人民黨部隊之後,張有良的感觸比誰都更深刻。東征西討這麼多年,張有良的視線向著會場幾個重要的地點掃視了一下,曾經徹底摧毀張有良圍子的保險團在要點上都看到了士兵。跟隨著李鴻章東征西討,張有良也學過「陣法」。陣法並不是三國演義裡頭那種神奇的「八卦陣」。陣法說白了就是一種選擇最大限度發揮自己部隊戰鬥里的配置方式。面對各種情況,軍陣都能夠採取相對的對應方式,保證部隊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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