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48章

「這些刁民就不怕王法么?」南宮縣的周縣令在衙門裡面氣得渾身發抖。但是被人堵在衙門大門口,就這麼持續下去,以後自己這縣令還怎麼當啊。

「外頭到底有多少人?」南宮縣縣令問道。

「大人,我看外頭至少得有二百多人。」衙役回話的聲音不敢太高,生怕刺激到這位縣令。

「嘶!」縣令覺得有種類似於牙痛的感覺。不用講,肯定有人在背後搗鬼。「先弄明白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縣令大人命令道。

有些時候就是縣令這等百里侯也不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南宮縣縣令突然發現幾百個潑皮閑漢們能一條心,這也非常難對付。衙役們想出門打探消息,一開門就見到門口站滿閑漢,他們喊著:「日子過不下去了,要造反了。」根本不讓衙役們出門。

「你們要造反么?」衙役喊道。

「我們就是要反了!」閑漢們對著喊。

面對這樣的滾刀肉,衙役們也實在沒有辦法。手裡拿著傢伙,衙役還真的不敢打出門去。不然打出門,那就只好回來。向縣令大人稟報了事情之後,縣令大怒。這也欺人太甚了。

「來人,本官親自帶著你去看看。若是本官一聲令下,你們就給我打出去。」縣令大人喝道。

這次一開門,閑漢們還是在門口。瞅見縣令大人的官服,閑漢們又是一通吵吵,「活不下去啦,造反啦!」聽了這些話,縣令臉色陰沉,正準備讓衙役們打出去,卻見兩個人擠到了門口。縣令大人的手本來舉起,指著閑漢。一見擠到門口的這兩個人,縣令的手指哆嗦著,陰沉的臉色幾乎要氣綠了,「把這兩個混帳給我拉進來。」縣令大人對著衙役喊道。

兩人被拉進大門,然後門哐一聲就關上了。衙役們拎著傢伙正準備等著周縣令發話,卻見周縣令直接衝上來,對著兩人每人先來了一腳。他邊踹邊喊「造反?真反了你們了。」

兩個青年挨了一腳卻也沒有絲毫怨言,倒是都笑嘻嘻的開了口,「舅舅大人好。」「老師好。」

這話一出,衙役們都很詫異。周縣令對衙役們擺擺手,「你們下去吧。」說完之後,縣令余怒未消,又對著兩人各踹了一腳。這位周縣令是河北巨鹿人,被他踹了的這兩個青年,一個是龐梓,曾經跟著這位周縣令讀過幾個月的書。一個卻是周縣令的外甥,龐天碩。龐梓和龐天碩是遠房的堂兄弟。

看到這兩個混小子居然給自己玩這手,周縣令氣的幾乎是氣樂了。帶著兩人進了書房,縣令大人開口就罵道:「景老哥怎麼就有你們這樣的親戚呢?」

「老師,我這是沒辦法……」龐梓說道。雖然只在周縣令那裡讀了幾個月書,但是龐梓還是不敢對老師造次。

周縣令盯著龐梓看了一陣,卻沒有繼續罵下去,「造什麼反?我開個押票,以後你領著這些閑漢們給人押貨去吧。」

這本來就是龐梓這次行動的目的,他本以為還得有些波折,沒想到周縣令竟然如此輕鬆的答應了。這讓龐梓喜不自勝,「多謝老師了。」

周縣令卻正色說道:「我卻只幫你這一次,以後若是出了其他的事情,我可只能公事公辦了。」

也就這樣,龐梓得到了押票,開起了鏢局的生意。

每次想起這次的事情,龐梓都是覺得幸運。其實周縣令平素是個很嚴肅的人,能讓他這麼痛快的出力幫忙,實在不是容易事。

「星台先生在么?」進了自家院子,龐梓就喊道。

「陳先生不在。」出來應聲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傢伙。

「他又去飼養場了?」龐梓問這孩子。

「陳先生去農會了。」

在龐梓得到鏢局的押票之後,陳天華則在高家寨辦起了第一個農會。第一批農會會員都是參加了飼養場的農民。在那之後,陳天華大部分時間都耗在農會裡頭,龐梓也已經習慣了。

為了今天去何家村收買人心,龐梓從前天開始,就從飼養場弄走不少雞鴨和豬,雖然準備馬上就回南宮縣,但是龐梓覺得還是要在走之前和陳天華打個招呼,感謝一下。如果不是陳天華飼養場辦得好,哪裡有這麼多牲口家禽讓龐梓用呢?想到這裡,龐梓起身出門,往飼養場找陳天華去了。

從去年到現在,陳天華在河北待了幾乎一年。由於學了陳克交給的漢語拼音,現在他的口音里雖然還是有著濃厚的湖南味,但是說出來的話河北人都能聽的懂。

此時,陳天華正和其他飼養場的人員一同在蚯蚓田裡面整理肥料。拎著鋤頭熟練的干著工作,也就說,把由草稈,豬糞、雞糞漚好的腐殖物蓋在已經整理過的蚯蚓田上面。秋收之後,秸稈這些東西都不缺。鋪一層漚好的東西,再鋪一層麥秸和高粱稈,再撒上一層土,再覆蓋一層腐殖物,再鋪上秸稈和土。每個在蚯蚓田裡面的工作的百姓都帶著口罩,即便如此,刺鼻的味道依然熏得眼睛有些睜不開。

被陳克留在河北的時候,陳天華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未來的工作會非常艱辛。但是與陳克分別前的長談中,陳克給了陳天華三個建議,一就是不要向百姓宣傳什麼打跑外國人。老百姓根本不關心這種事情。二就是一定要明白,現在的問題是要發展生產力,讓百姓們能夠多生產出吃的來。三則是要組建起真正屬於老百姓的組織——農會。

陳天華對陳克可是非常佩服的,既然陳克這麼說,陳天華就真的去貫徹陳克的三條建議。其實陳克只是聽說過陳天華的大名,因為歷史上陳天華在1905年自殺,所以對於陳天華的「可能性」,陳克並沒有概念。這也是陳克為什麼要把陳天華留在河北的原因。陳天華是個能看到當前表面問題的人,能提出比較深刻問題的人。至於如何找到解決當前中國問題的辦法,陳克身為後來者,他對這時代人們解決問題的能力評價極低。

歷史已經證明,只有進行一場徹頭徹尾的革命,將舊有的一切秩序粉碎,在中國將重建一個新的秩序。這樣才能夠拯救中國。任何改良主義都是扯淡。

陳克一直很不解一件事,工業化時代與農業時代本來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社會情況。為什麼總有人身處工業時代,然後死抱著農業時代的那些「溫情脈脈的面紗」不放手呢?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界,這種傻瓜依然層出不窮。這幫人基本上都自稱「公共知識分子」,絕大多數都有一個特點,他們尊崇的不過是中國農業時代那種「讀書人」的地位。認為自己認了些破字,讀過幾句酸文。就可以高高在上了,天生的應該享有權力了。這幫人多數推崇什麼「民國范」。

所謂的「民國范」的民國,就是這種讀過些書的「公共知識分子」在社會中居於高位的時代。這些21世紀推崇「民國范」的無一例外,都是些自認為讀書人高人一等的傢伙。

由於陳克對陳天華很有好感,但是既然沒有陳天華1905年後在歷史上的痕迹,陳克就必須讓陳天華證明他自己不是這種「民國范」。因為陳克其實有一個很認真的想法,如果他當了權,這些「民國范」的前輩們根本別想擁有一絲一毫的政治權力。哪怕是橡皮圖章的政協會議,陳克也不會給這幫人任何機會。所以陳克非常希望陳天華能夠經受這樣的考驗。

當然,這也是陳克不知道1906年安徽會有這麼一次大水。在災區,陳天華絕對能夠經受更加嚴酷的考驗。如果知道的話,他就會把陳天華給帶去安徽了。

陳天華並不知道陳克的真實想法,他只是知道陳克讓他在河北實踐一條非常辛苦的革命道路。利用已有的社會矛盾發動革命這種事情,陳天華參與過。但那都是社會中層對滿清政權的不滿,這些人或者出於義憤,或者因為長期積累起來的經濟矛盾。

在河北,陳克要求陳天華研究一下底層百姓對革命的需求。百姓們到底需要什麼,他們的革命需求到底是怎麼產生的。怎麼告訴百姓一個事實,如果不革命,他們永遠沒有未來。

陳天華問及陳克,怎麼與百姓打交道的時候,陳克只說了一句話,「和老百姓一起幹活」。

現在陳天華就在努力幹活。陳天華家境雖然貧寒,但是他父親是個讀書人,所以陳天華本人倒也不缺書讀。後來讀書讀的好,有人出錢相幫。他就繼續深造,甚至能夠出國留學。農活對於陳天華並不是太習慣。至於陳天華主營的飼養場,那就更不用提了。這是陳克模仿21世紀的飼養場弄來的一個模式,對飼養場管理模式的理解上,雙方就有近一個世紀的差距。

所以工作自然是非常辛苦的,有了龐梓的幫忙,陳天華首先把村子周圍那些鹽鹼或者濕窪土地所有者給聚集起來。這種地都是爛地,有這種地的人都不是窮人。因為這些地都不怎麼產糧食,如果是窮人的話,這些地肯定早就出手,賣了錢買好地,或者乾脆換地。

陳天華不缺錢,由龐梓出面牽頭,以一年五十兩銀子的租金,二百多畝連成大片的「爛地」被一次性包了下來一年半。有了地,就得有人伺候,還是龐梓出面,村裡面那些缺地、無地,或者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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