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33章

保險團二團這次承擔了抓捕工作。何足道身為政委,肯定要親自指揮這次行動。災民的營地何足道來過多次,這是與保險團同樣的設計。井字結構,道路筆直,間隔完全相同。在小道圈出的空地上,建起了一個個的完全一致的草棚。唯一能區別這些草棚的就是柱子上釘的標牌。

這畢竟是幾千人的營地,露天伙房,洗澡房,還有在外圍修建的廁所,布置相當合理。整個營地井然有序。雖然二團出動了十個連,近兩千人。每個營地都能分配到兩個連,四百人。但是這四百人分成多路進入營地,卻有種進入廣闊迷宮一樣的感覺。

在二團出動的預備會上,柴慶國認為只需要出動五個連就該能搞定。但是何足道認為得出動十個連。這意味著二團要出動兩個半營,一大半部隊都要投入這次行動。

「何政委,沒必要這麼興師動眾吧?」柴慶國很不解,抓些蟊賊根本用不著這麼費事。

「問題是,要抓七百多人。咱們動手的時候,還要防止他們四處逃竄,出動十個連不多。」

「要抓七百多人?」柴慶國也被這個數字嚇住了,「前幾天不是已經抓了二百多人了么?」

「這七百多人和那些人都有些瓜葛,總得有些陪綁的吧?」何足道笑道。不過他的笑容不是那麼自然。

這次行動前,何足道專門向陳克請示過這件事。陳克的安排並非簡單的要解決一些匪徒,如果僅僅是如此,完全不用動用到二團。每個營地裡面本身就有自己的護衛隊。陳克現在要這麼做的另一重原因就是為了收穫時節的紀律。

災民們餓了這麼久,大家到了收穫期肯定希望都能給自己多存些糧食。所謂手裡有糧,心裡不慌。這本來無可厚非。但是百姓與保險團的合作關係說白了遠不是什麼軍民魚水情,如果百姓有了能夠養活自己的糧食,與保險團現在的合作關係立刻就會出現問題。

雖然陳克堅信「人民革命」的立場,但是現在的陳克也有著政治家的鐵石心腸。為了達成目的,在最終的「分地」這個大殺器完成之前,陳克絲毫不認為該讓百姓獲得自由行動的能力。

不過陳克雖然有這個打算,卻沒有在會議上直說。這也算是對同志們的一次考驗,看看到底誰能提出這個建議來。更重要的是同志們到底會以什麼樣的態度來提出這個建議。

何足道是值得信賴的,陳克向何足道全面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陳書記,如果這樣的話,我這次到底要打擊哪些人呢?」何足道根本不討論陳克的對錯,他是直奔自己工作的主題。

「誰最容易偷東西?」陳克問。

「這個……」何足道還真的沒考慮過,思忖了一陣,他才答道:「走投無路的吧?」

「哈哈,足道,我說你也在上海這麼久,那些癟三有幾個是走投無路的?真的走投無路,那些人可以去賣命。小偷小摸的絕大多數都是些懶人。好吃懶做,不肯幹活。又沒膽子當強盜,只好去小偷小摸了。」

聽了陳克的解釋,何足道思忖了一陣,也真的有豁然開朗的意思。「那陳書記的意思是?」

陳克把一份厚厚的名單地給何足道,「路輝天這件工作乾的不錯,他把那些好吃懶做的逐漸給分了出來。抓捕的時候,你們把表現最差,最愛偷懶的那幾隊人給我抓起來。」

這份名單拿在手裡面沉沉的,何足道不解地問道:「那些人現在好像什麼都沒幹吧?」

「有些時候得防患於未然。我們管不了他們現在是不是清白,我們得保證關鍵時刻不能出事情。」陳克的聲音輕描淡寫。但是何足道有些不太能接受。「陳書記,這次是要抓捕犯罪分子。這些人若是沒有犯事,我們是不是沒必要這麼狠?」

「他們有可能幹,有可能不幹,但是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而且我把話說在頭裡,這只是剛開始的清理。這些人不過是強制勞動而已,既然不肯勤快的幹活,我們就幫他們把這些懶毛病給改過來。再往後,我們還得清理不少人,那時候就絕對不會這麼客氣了。」陳克的聲音淡淡的,但是何足道卻從陳克的聲音裡面聽出了濃烈的殺氣。

柴慶國這些日子以來,學了不少文化知識。至少保險團的白話文公文已經能夠看得明白了,他翻了翻厚厚的名單,又抬頭看了看何足道。柴慶國敏銳地發現了何足道的異樣。

「何政委,怎麼了?這些人有什麼大問題么?」柴慶國問道。

「沒什麼大問題,我只是覺得抓了這麼多人,不太好向百姓們交待。」何足道很好的搪塞了柴慶國的話,畢竟是工作了這麼久,何足道不再是那個文弱單純的青年了。更何況這話並沒有問題,柴慶國完全沒有看出來何足道想的是與此完全無關的事情。

「你當政委的,這種事情自然得你來辦。我就不操心了。」柴慶國笑道。

何足道苦笑著搖了搖頭,「那我得和路書記好好談談呢。他負責營地的事情,要向百姓交代,這可輪不到我出頭。」

「你何政委也有推託工作的時候,難得啊難得。」柴慶國乾脆放聲大笑起來。

何足道也不做任何解釋,商量完出動的兵力規模之後,他真的去找路輝天商量怎麼向群眾交代的問題去了。

路輝天是保險團裡面為數不多戴眼鏡的人,但是今天卻沒見他帶。看到何足道拿來了一份文件,路輝天摸出眼鏡。只見斷了的眼鏡腿用根木棍綁住,看著就夠寒酸的了。

「路書記,這……」何足道看著路輝天吃力的調整著眼鏡的位置。忍不住說了一句。

「何政委,這沒啥,至少鏡片保住了不是。」路輝天笑道,「我聽說游書記正在搞玻璃的生產。能生產鏡片了,自然能生產眼鏡框了不是。白面饅頭會有的,大塊豬肉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路輝天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陳克在會議上為了鼓動大家的士氣所說的話,一時成了保險團裡面的流行語言。

說笑歸說笑,但是路輝天面對工作可一點都不馬虎,把要抓捕的這幾百人的名單翻看了一遍。路輝天這才把名冊交還給何足道,「何政委,就是這些人。平日里總是偷懶,聽陳書記說這些人要在你們的監管下勞動改造。你們把這些人抓去後好好訓訓。這些人平日里又饞又懶,很是影響士氣啊。把他們清理乾淨,是件好事。」

「路書記,這些人平日里有沒有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

摘下斷腿眼鏡,路輝天揉了揉鼻樑,「偷雞摸狗暫時沒有,你也知道營地裡面的東西都是統一保管的。糧食統一發放,根本沒有什麼可偷的。而且營地裡面巡邏的很多,就是防備有人幹壞事。」

何足道和路輝天不是很親近,但是能把幾萬人的營地管好,哪怕是陳克設計的制度再好,沒有些真材實料也是不行的。路輝天雖然不是什麼開創型的人才,但是很有些守成的能耐。

「一下抓這麼多人,怎麼向百姓交代呢?」何足道問。

「你覺得老百姓看這些人很順眼么?」路輝天反問道。

「這……」何足道還真的不是很了解百姓的感受。

「足道啊,說真的,我現在還真的很佩服百姓們。你們的工作我就不說了,辛苦的要死。老百姓們也辛苦啊。但是真的和老百姓們說明白了,他們也是很明白道理的。大家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老百姓們也不希望這條船上都是些懶人。見到莊稼長出來了,老百姓們就放心了。對這些人,你們大膽的抓,沒事的。」

「對這些人的家屬怎麼說?好歹也是把人家家人綁走了啊。」何足道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路輝天無奈地搖搖頭,「陳書記讓我準備一個公審大會,把那些犯事的公開判刑。那些偷懶的,其實和那些偷盜糧庫的也不是沒有關係。只是抓去干陣子活,我這邊大概能壓得住。別把他們打死弄殘就行。」

「這……」何足道還是覺得不太合適。雖然沒聽說過冤假錯案這個詞,但是這樣的使用暴力,何足道始終覺得有些不太對頭的地方。

「組織上都安排了,咱們就上吧。如果不把這些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打下去,民心也不穩啊。咱們不能沒有條件的退讓,讓人覺得保險團嚴厲點,沒啥。若是讓人覺得保險團可欺負,那就不行了。你看這些天抓那些參與盜竊的,老百姓也沒有說什麼不是。」路輝天安慰道。

既然路輝天也這麼說,何足道也只能認同這種想法。儘管如此,當何足道親自帶隊抓捕的時候,他依然覺得心裏面隱隱的有些不舒服。雖然多次來過普通災民的營地,何足道對這裡不算陌生,但是一想到萬一百姓們不能接受保險團的說法,一起鬧起來……這片巨大的營地突然就讓何足道有了陌生的感覺。四百多人在這幾千人的營地裡面根本不算什麼,就跟在水缸裡面散了把米一樣。因為大部分百姓都去勞動了,營地裡面空蕩蕩的,這讓何足道突然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

一號男性營地那些馬上要被抓的人有一百二十多人,他們根本不知道即將大難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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