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12章

自古以來都有勞軍的做法,定時提高一下待遇,改善一下生活,是件很重要的工作。

陳克把柴慶國今天提出的部隊情緒不穩,以及弄幾頭豬過去勞軍的想法說完,尚遠很是贊同,「辛苦這麼久,好歹也得讓大家吃頓好的。」

人民黨的黨員幹部們此時大多數都在第一線,陳克與尚遠這兩位人民黨的「頭目」達成了勞軍共識之後,也不再召開黨會討論此事。後勤部門裡面負責農副產品的股長梅川上義很快被叫過來,「梅川同志,你現去抓十頭豬。要公豬,母豬可千萬別動。」

「陳書記,咱們的豬只有五十多頭,你這一氣拿走十頭,是不是有些……」梅川神色為難的問。

「梅川同志,辛苦你了。」陳克突然說道。

「呃?」梅川被這話弄得莫名其妙。自己不過是提出了點建議,陳克怎麼就突然這麼客氣起來?梅川身為日本人,很不理解。

陳克深色鄭重,他走近梅川,拉住梅川的手,「梅川同志,水災期間養豬場幾天一遷地方,你還要養蚯蚓,漚糞,割草,儲備各種飼料。換了別人,咱們不可能從二十幾頭豬變成五十幾頭。你的工作卓有成效。我馬上就要去勞軍,我會在這次勞軍活動中專門說起你的辛苦,表揚你這樣認真的工作態度。你就是大家應該學習的榜樣。」

聽完這話,梅川突然間眼圈一紅,差點哭出聲來。這些天來的辛苦真的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日本人等級觀念強,服從性強,工作態度還算是認真。如果梅川在日本這樣工作,是絕對的不到任何支持的,這在日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梅川干到了,那就是理所應當,如果沒有干好,反倒會受到責罵與懲罰。聽陳克如此高調的評價,梅川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嗨伊!」

「梅川同志,勞動者最光榮。這是你應該得到的榮譽。」陳克認真的說道。

「嗨伊!」梅川情緒激動下依然是這句充滿感情的回應。

日本同志在保險團中地位微妙,陳克對他們還真的是任人以能。日本同志服從性,在組織中的紀律性很是不錯。而且他們是「外來戶」,他們的「忠誠心」首先是針對陳天華本人。陳天華現在在河北工作,陳天華是陳克理念的擁護者,那本《中國的歷史傳承與唯物主義的興起》讓這些尋求革命道路的日本青年心服口服,那麼這些同志的忠誠心就轉到了人民黨地位最高的陳克身上。

陳克知道這些,在現階段,能夠無條件忠於陳克的人並不多,能夠無條件服從陳克的人更少。為了推行自己的革命路線,這些同志,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陳克都會委以重任。所以他笑著說道:「梅川同志,鑒於你的工作表現,我們會對你有進一步的工作安排。具體的工作調整,這得等到以後討論了才能下決定,我要對你說,你現在是養五十頭豬,以後你要領著很多人,去養五萬頭,五十萬頭豬。你得有這個心理準備。」

梅川家是日本的「地主」,以日本的標準而言,還不是「小地主」。不過到了中國之後,他就發現自己家的幾百畝地根本不算啥。陳克把飼養蚯蚓和養豬的方法教給了梅川之後,梅川就秉持著日本人特有的認真精神幹了起來。聽陳克說到「五萬頭,五十萬頭」這麼一個數字,梅川依然震驚了。日本上下級關係十分生硬,按照日本的規矩,陳克作為梅川的上級,他怎麼說,梅川就要怎麼干。不過好歹梅川也是革命青年,在人民黨裡面也待了這麼久,他總算是有了點黨內民主的習慣,「陳旅長,就我們現在負責養豬的這些人……」梅川問道。

「以後會給你增加人手。更重要的是一件事,你們必須學會科學飼養。科學和人民當家作主是我們革命者所追求的。革命者必然是一個講科學的人。梅川同志,你必須不斷學習,不斷進步才行。」

對於這樣明確的要求,梅川站的筆直,神色嚴肅,目光炯炯有神,他發自內心地說道:「嗨伊!」

「在未來的三到五年內,你將只做這一件事,你能接受么?」陳克正色問道。

「嗨伊!」梅川依舊是方才認真的神色,也是同樣的回答。

得到了梅川的準確答覆,陳克點點頭。他說道:「母豬還要留著下崽,所以不絕對能殺了。除了當種豬的那頭公豬之外,你找十頭大的抓出來。」

「嗨伊!」梅川應道。

「去吧。」陳克揮了揮手。

梅川走後,尚遠問道:「文青,你這是要開始提拔幹部了。」

「對啊,攤子已經鋪開了,不提拔人怎麼行。倒是望山兄,監察部門以後工作會很重。我其實一直很想讓你承擔政治部主任這個工作,專門領導政工與監察部門。革命想成功就必須有紀律,有規矩。」說到這裡,陳克突然嘆了口氣。卻不再說下去。

尚遠看陳克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笑道:「若是一個國家有紀律,有規矩,講科學,人民當家作主。這革命豈不是已經徹底成功了。那還要咱們做什麼?所以文青你不用煩惱。」

「怎麼不用煩惱?社會主義革命,共產主義革命,很多地方都是反人性的。吃喝嫖賭,名望地位,這些低級趣味的東西都是人性喜聞樂見的,都是本能。」陳克難得的抱怨起來了。

「哈哈,文青。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咱們兩個還要開什麼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會議不成。」尚遠雖然看著是在笑,但是笑意並不濃厚。

「我這段忙成這樣,事情剛有了個眉目。這心裡頭一放鬆,就想發發牢騷,說說話。如果不是現在物資如此匱乏,條件不允許,我是很想和望山兄喝喝酒的。」

「喝水也一樣么。」尚遠聽陳克這麼說,把一個水碗推倒陳克面前。在裡面倒上水,也給自己面前的水碗裡面倒上水。這已經有和陳克開會的意思。

陳克正想說話,卻又欲言又止。尚遠如此精明的人已經猜到了陳克的想法,「文青,你覺得該和正嵐,足道,還有些表現非常優秀的同志一起開這個會。我知道。我本來應該建議你勞軍的時候開這個會的。不過這次我是有些話想和你說。」

聽尚遠這麼一說,陳克到有些詫異了,自己光顧及自己心裏面的鬱悶,只考慮自己。卻沒有注意到同樣經受堅信工作尚遠同樣也會有鬱悶。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微微一紅,已經有些歉疚的意思。

尚遠看的清楚,他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前臂平放在桌子上支住上身。「文青,還記得咱們一起去拜訪我的老師李鴻啟先生的事情么。」

「記得。」陳克應道。

「其實李先生當時是反對我跟著你走的。」

「李先生是個真儒家。我離他差得遠。」

「我當時跟著你走,只是因為你先知先覺。至於你本人而言,比你的書差得遠。我當時想救國,雖然你諸多問題,不過總是有先知先覺的好處。所以我想著,湊合著吧。我還見過比你強的呢。」

若是剛回到1905年的時候,陳克還會謙虛幾句。若是在二十一世紀,陳克只怕就會冷哼一聲,然後完全抱著抵觸的心情聽聽尚遠到底要說自己什麼壞話。但是陳克已經變了,他心裏面一片平和,只是靜靜的傾聽。陳克心裏面從來沒有這麼平靜過。

心裏面平靜,神色自然是完全放鬆,而且神態非常專註。尚遠看了之後忍不住大笑起來。「文青,若是見李鴻啟老師的時候,你就如此,李老師絕對不會拒絕我跟著你革命。」

「那倒未必,李老師是心疼你這個學生。鬧革命朝不保夕的,你跟著誰他都不會願意。」陳克覺得自己對待尚遠的讚揚並無感受,但是對於他自己同樣尊敬的李鴻啟老師,他必須這樣說。因為這才是李鴻啟老師的真心想法。

尚遠知道陳克所說的的確是自己老師的真心想法,想到老師對自己的愛護,尚遠覺得心中暖暖的,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而且他本來想對陳克說些尖刻的話,心情一變,情緒也隨之變化,再想張口竟然發現原先的思路有些連接不上。抬眼看著陳克,只見陳克依舊是神色寧靜,態度專註地看著自己,尚遠覺得有些心軟了。

「文青,其實來安徽的時候,我本來想著是我會主導局面的。」尚遠試探著說出了心裡話。

「革命的事情,就是捨我其誰。有能力者當然要主導局面。」陳克心有戚戚焉地說道。這話本來是示威的話。如果不是他此時的態度,以及在語氣與神態中流露出的那種絕對不會給尚遠造成歧義的真誠,光這話就會讓兩個人離心離德。

尚遠沒有誤解陳克的意思,見陳克如此豁達,他很是開心。「我現在不這麼想了,若是你能這樣好好乾下去,我會全心輔佐你。你有諸多問題,但是幹革命的事情,你比我強。」

看著尚遠真誠的面容,陳克嘆道:「望山兄,幹革命不是幾個你這等人品高潔,能夠消除了低級趣味的人在一起就能幹的。我們人民黨的黨員必須都能夠做到這些。我們保險團的戰士,也需要做到這些,我們的幹部,也都需要做到這些。這才能面對那些強大的敵人。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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