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莫道前路無知己 第10章

柴慶國大吐了一番苦水,也給了陳克不少新想法。柴慶國走後,陳克正在思考應對措施,卻聽見有人叫自己。扭頭一看,只見胡行至頗為洒脫地走了過來。在看會議室那邊明顯臨時休會,讓大家歇會兒。地主們或者坐在屋子裡面的位置上,或者去廁所,或者三三兩兩的走出來聚在一起低聲交談。

陳克笑道:「我在想點我們保險團的事情。胡先生,這軍營能住的慣么?」

門口一等警戒可不是玩笑,沒有通行證任何人都不允許出入,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安全。若是鬧出劫營的事情,那保險團可就真的完蛋了。而且把地主們的家主們控制住,各個地主家群龍無首,也不敢真的幹什麼出格的事情。

「客隨主便,怎麼安排我就怎麼住么。而且沒想到保險團的軍營如此安靜整潔。等這次會開完了,我還想多住幾天呢。」胡行至也笑道。

這種場面話陳克自然不會在意,他只是笑笑也不接茬。

胡行至看陳克不接腔,他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陳先生看來是不信,我痴長几歲,也見過不少人。能把幾萬人治理的井井有條的,我只見過陳克先生一個。若是不知情,光看縣裡面的這樣子,那這就是太平年景的日子。哪裡能知道剛過了水災。所以我是真的想和陳先生好好結交一番。」

這種示好如果是在以前,陳克只怕還真的信了,但是現在糊弄不了陳克,他也笑道:「水災之後,大家做事都是身不由己。和誰扛咱們都抗不過老天爺。為了活下去,我們也沒辦法。」

胡行至根本不在乎陳克言語中暗示的強硬,他很認真的說道:「水災的時候死了就死了,其實反倒痛快。最難受的是水災之後,這一年的收成啥都沒有了,想活到明年那可是千難萬難。陳先生領著保險團敢領著百姓謀生,這等勇氣我很佩服的。我很想助一臂之力。」

這還是場面話,地主們對保險團暫時用地一事已經有了共識,他們認了。但是對於「借地」借多久則很頑固。尚遠要求借兩年,地主們當然不願意了。他們要求搶種搶收完之後就把地要回來。而人民黨根本沒有這個還地的打算,雙方為這個問題糾纏不休。陳克覺得胡行至過來搭訕是為了私下遊說自己。

胡行至知道陳克的想法,他笑道:「能拉起這麼大的場面,陳先生自然不會是想謀奪我們的土地。不說這水災的事情,以陳先生的能幹就是太平年間,讓我們這些地主給保險團交月貢年份也沒有任何問題。我們鬥不過你。我只是奇怪,陳先生花偌大的力氣,帶了這麼多人作如此大事。這天下已經有了亂象,若說陳先生想割地為王,我又看著不像。我只是想知道陳先生到底是為了什麼?」

胡行至這話讓陳克覺得這位地主還有些想法,其他地主們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地,這位胡行至就能問出這個問題。現在陳克肯定不能告訴胡行至,「我要造反。」他笑道:「胡先生,保境安民么。人這輩子總得干點積德的事吧。到咱鳳台縣,遇上這事情了,我也得干吧。」

胡行至看陳克始終沒有和自己說實話的想法,他抿了抿嘴唇,下定了決心,「陳先生,你們說借地,就我看來這借地就是劉備借荊州。我如果借出去了,就知道不是那麼好拿回來的。吃到嘴裡的肉,不是刀架脖子誰肯吐出來。但是我看陳先生的氣量又不是那種貪婪之輩,保險團在咱們鳳台縣的風評可不差。費這麼大周章搶地,我其實不信。而且鳳台縣這幾十萬畝地,是不多。若是保險團一口吞下,卻也吃不下去。你說呢,陳先生。」

陳克聽了之後嘿嘿一笑,卻不接話。

胡行至看陳克沒有否的意思,他便繼續說了下去,「保險團若是要強奪我家的地,除非我全家死光,否則我一定會和陳先生斗到底。不過陳先生若能說服我,我家的千把畝地拿出來也就拿出來了。年紀輕輕就如此能幹,陳先生也不必有什麼顧慮,是戰是和,咱們只要把話直接說明白了就好。陳先生若是說得有理,咱們不妨就精誠合作。總是這麼兩面三刀的有什麼意思。」

話說這份上,胡行至投靠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以陳克的閱歷,這位胡地主要麼就是陰險狡詐,要麼就是真正能拿得起放得下,雖然不能確定這位胡地主最後會站在哪邊。可陳克知道,胡行至不是能輕易對付的角色。張有良全家以及依附他的人現在只是被監管起來,為了讓與會的地主安心,陳克已經把這件事明說了。胡行至莫非是知道陳克不願意輕易殺人,這才要挑明么?

不過胡行至的問題問得很好,他是看準了陳克現在舉步維艱,需要盟友。於是拋出了一個陳克不能拒絕的說法。就算是現在拒絕了,將來這件事情還得拿出來說。而且那時候雙方就沒有絲毫的互信可能。既然胡行至先表示了友善,陳克真的不能把這隻手拍到一邊去。思前想後,陳克不得不按照胡行至所預想的那樣說了未來的計畫。

反正已經有了張有良的前例,陳克索性連威脅的話也不暗示一下。

「保險團不會從縣裡面走。所以我們要把縣裡面的土地給整理起來。而且既然整理起來,咱們縣地處淮南平原的西南角,有山有水有地,只要整體的規劃,必然是富甲一方。按現在這樣零零碎碎的種地,大家那肯定還是一樣窮苦……」

胡行至很認真的聽著,不時還點著頭。等陳克說完了之後。胡行至沒有激動,他問道:「陳先生,耕者有其田說了幾千年,也沒見能執行多久。若是按陳先生所說,十幾年還行。可十幾年後戶口猛增,鳳台縣這點地可不增加,到時候又能如此。還是沒地種。」

胡行至說得在理,陳克也沒有反駁的意思,他笑道:「別說以後了,就是現在縣裡面的閑人又有多少?照樣多的很。若只是分地,不解決根本問題。我們保險團裡面出國留洋的學生,在國內上大學的學生多的是。若是分地成功,百姓們能夠安心,我們保險團有了信用,我們就會在這裡開工廠,開礦山。當然還要練兵,不然這麼一塊肥肉窺視的人可就多了。這工廠礦山,還有保險團,又能有多少人可以做事。娃娃們還可以去免費上學,學成了東西之後,又有多少正經事可以干。」

「嗯。」胡行至低頭思索片刻,又繼續問道:「我且不說地主們的地被拿走了,這已經是件大事。若是真的如陳先生所說,那時候這縣裡面肯定是保險團作主。陳先生說保險團裡面有留學生,有大學生,人數還很多。那都是人才,治理這麼一個小小的縣城絕對沒有問題。我只想問一件事,若是陳先生所望能成,那時候陳先生想置我們於何地呢?我們這些人祖祖輩輩只有這麼些地維持生計。一沒讀過書,二來人也少。陳先生手下人才濟濟,百姓也會跟著陳先生走。我們就算是暫時混個人民代表的名頭,也不過是充充場面。以後落個不死就萬幸了。就算是陳先生仗義,把地錢給了我們。我們到了地下,卻也沒法見祖宗啊。」

胡行至的話說得明明白白,正氣凜然。陳克一點都不覺得這話有問題。一個革命者首先要效忠的是自己的國家,而地主們首先效忠的是自己的家族。從這個意義上,陳克覺得胡行至也算是個知己。這兩種效忠都沒有錯。

陳克非常厭惡21世紀的「JY」,也就是五美分們。如果這些人能夠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我要用選票賣錢,我要不勞而獲,我要免費的福利。」陳克的厭惡之情只怕還不會有那麼強烈。可那些人明明只忠於自己,陳克覺得他們只怕連自己的家族都沒有多少忠誠心,可是偏偏這些人嘴上大講「出於中國的熱愛」而要求那麼一堆「XX價值」,這種兩面三刀的作風讓陳克厭惡至極。這幫21世紀的人,其水平和心胸比起面前的胡行至地主,比起在會議室裡面的那些地主們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所以陳克還是想用道理來說服胡行至,在這個時代能遇到了一個能夠「講道理」的人,哪怕是立場完全對立,陳克也不覺得絲毫討厭。甚至有些喜歡。「知己」不一定要是朋友,就如同蔣光頭一樣,他某種意義上是毛爺爺等人的「知己」。光頭很清楚,黨的社會主義政策是絕對與光頭自己的政策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的。所以從27年開始,光頭就處心積慮的要消滅黨。而光頭以及他那套子政策的確被黨給粉碎了。

「我記得胡先生家是有讀書人的。」陳克笑道。

「犬子只是考上了秀才,現在在省府安慶謀差事。」

「既然是在省府當差,那自然知道的消息很多了。我是在海外留學回來的,歐洲、美國我都在那裡讀過書。東南自保一事,我想胡先生肯定知道吧。」

「稍有耳聞。」

「那胡先生應該聽說過,洋人打進了北京,簽了條約,中國要賠給洋人四萬萬五千萬兩白銀。還是本金,至於利息加起來也得有幾萬萬兩。朝廷自己除了吃百姓的,喝百姓的。他們自己會出產一個銅錢么?東南自保就是不想摻這趟渾水。但是外國人這次從中國弄走四萬萬五千萬兩白銀,下次他們想不想弄?就跟我們保險團一樣,如果向諸位定了月貢,你說你們交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我們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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