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狂飆 第78章

張有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也不做任何抵抗。兩個保險團的戰士把他架到大門外的時候,他不哭不喊。戰士們並沒有想為難這個老頭子,動作並不粗暴。張有良也不抵抗,任憑他們帶著自己到了門口。

「把他肩膀接上。」陳克此時已經下瞭望樓,他命令道。華雄茂麻利的接上了脫臼的手臂。張有良只是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臂,然後就筆直地站在人群前面。陳克不想讓華雄茂接上張有良被卸了的下巴。現在保險團裡面遠沒有進行足夠深入的思想教育,如果張有良喊出一句「你們是不是要造反」。陳克沒有把握能夠向同志們解釋清楚為什麼要造反。

1906年和1927年完全不同,1927年的時候,黨可以發動群眾武裝義無反顧的對抗國民黨,那是因為人民並不認為國民黨真的是「天命所歸」的中央政府。可1906年,人民依舊認為滿清是朝廷。人民敢於興高采烈的殺個地主,卻不敢興高采烈的去對抗朝廷。當然了,人民其實完全不清楚朝廷到底是個怎麼回事。為了避免麻煩,陳克只是準備把張有良處決,宣告張家在岳張集的統治徹底結束。

陳克心裏面對殺個地主根本沒不在意,不過很多事情本來就不是那麼簡單,既然要證明保險團已經控制了岳張集,那麼處決張有良就很有必要成為一個儀式。

部隊已經徹底解決了圍子裡面的抵抗,圍子裡面的人統統被帶了出來。這些人上上下下的人有五六百人,與保險團的士兵數量相當。這次出兵十分倉促,軍委主要是制定作戰計畫,對於戰後該如何處理並沒有考慮那麼多。大家籠統的觀點是把張家的勢力從岳張集連根拔起。等看到了這五六百民眾,眾人臉上都有些忐忑起來。這個連根拔起該怎麼動手呢?

陳克把幹部們叫到一起,何足道率先問道:「營長,接下來怎麼辦?」

「安民啊。」陳克笑道。

安民?這個辭令同志們都摸不著頭腦,馬上要殺人了,怎麼看都是「駭民」,無論如何都和安民不能聯繫到一起。

何足道與陳克相處一年多,他知道陳克有時候總會有些出人意料的幽默感,所以他不吭聲,省得說錯了話給陳克找麻煩。而一連連長徐電倒是疑惑地問道:「難道寫個安民告示?」

這話一聽就是從評書裡面學來的。且不說岳張集這地方識字率有多高,保險團拿刀舞槍的把百姓攆去看告示,這也太離譜了吧。

「哼!」柴慶國冷哼一聲,「咱們是要把張家的人斬盡殺絕。寫什麼狗屁安民告示啊。」徐電當年在北京曾經投票把柴慶國攆出過會場,柴慶國對此很是記仇,他反駁徐電的時候從來不客氣。

「全殺了?」徐電被柴慶國這個說法嚇了一大跳,「這得殺多少人啊?」

「咱們既然要佔了這個圍子,不把張家的人斬盡殺絕,等著他們以後來報仇么?」柴慶國用蔑視的語氣說道。

「得殺些人,不過還是別殺太多。」華雄茂插話了,「光殺了張家的人就夠了。別的能不殺還是放他們一條生路為好。」

「當然要放,給他們弄條船送走么。」柴慶國冷笑著說道。

「難道……難道要在船上……」徐電是看過三國演義的。曹操當年打下荊州,封劉表的兒子劉琮為荊州刺史,將劉琮與其母蔡夫人遣送青州,卻暗中命令于禁於半途截殺之。

「哼!」柴慶國只是哼了一聲表示同意。

聽完這話,保險團的幹部們個個臉色陰沉,不過陳克覺得如果自己安排他們這麼做的話,估計這幫同志們大概就會同意了。

陳克當然不可能這麼安排。看大家拿不出辦法來,陳克這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安民,第一件事就是讓百姓們知道,咱們的底線在哪裡。到底要殺誰,要放誰,要拉攏誰。該殺的一個不放過,該放的一個不株連。大家覺得呢?」

同志們紛紛點頭。

「咱們先說要放誰。岳張集裡面,凡是咱們保險團戰士的親戚,咱們的同志們願意出來擔保的,統統拉到咱們這邊來。現在大家就開始去和同志們說吧。」陳克命令道。

陳克這些日子以來作為人民黨的第一書記,靠的就是面對各種問題的時候能夠拿出讓大家能夠接受的方案,這才樹立起的威信。當然,他作為人民黨的發起人,創立者本來就有足夠的地位。所以同志們一般並不反對陳克的命令。聽了陳克的這個建議,同志們覺得能夠接受,就紛紛去了。

保險團這次出動的六百人裡面,有八十多名岳張集的同志,他們本來也不知道保險團到底要怎麼處理這些百姓。從方才開始,陳克開會,這些岳張集出身的同志們也開始互相看,他們並不希望自己的親朋好友被當作敵人對待。但是保險團紀律總算是建立了,大家雖然互相看,但是班長們有效的管理著隊伍,不許交頭接耳,不許串聯說話。大家正著急著,突然得到命令,讓他們把自己認為可靠的人拉過來。這些岳張集出身的本地同志們立刻就高興了。他們排著隊,一個個把自己的親朋好友從那堆百姓中拽出來。

這次戰鬥,那些百姓們本來就被嚇得夠嗆,他們甚至以為是土匪來攻破了圍子。如果不是戰鬥進行的如此迅猛,百姓們根本沒有機會加入戰團,只怕他們最後也會在張有良的組織下投入戰鬥吧。在保險團把他們都給帶出來的時候,他們看到不少熟悉的鄉親,就放下了心。得知了這次保險團只是要打張有良,而不是要屠圍子,眾人就更放了心。

現在看到幾十個自己的熟人開始拉人過去,百姓們更是放了心,凡是被叫到的人,一個個順從的被領到了另外一邊。

原先的五六百人頃刻間就被拉走了一半多,三百多人被拉走了。剩下的人有二百四五十人。陳克命令一連遠遠的把這些保險團的親友帶到圍子南面安頓起來。當這些人繞過了圍子,消失在圍牆後面的時候,陳克命令火槍隊呈兩面把剩下的人給包圍起來。

「文青,你不會是要把這些人都給殺了吧?」徐電看到這個情形登時就著急了。這些保險團自己人的親朋被拉到保險團這邊之後,面對剩下的人,保險團內部已經有了一致的態度。他們已經不是自己人了。如果陳克下令對他們進行殺戮,岳張集出身的戰士們至少不會有明顯的反對。而且把那些人帶到遠處去,這明擺著就是要把閑雜人等給清場,為下一步的激烈做法做準備呢。

「戰場上沒有文青,只有營長。徐政委,請你以後注意這點。我們是軍人,軍人就該有軍人的紀律。」陳克立刻嚴肅的告誡徐電。

「陳營長,我們不能亂殺人啊。我們要講法律啊!」徐電真的是著急了,他出身東京大學法律系,急切間忍不住就把這個法律給拿了出來。

「我這麼做,是為了團結大多數,分化少數。同志們,你們看,只要咱們不自己亂殺人,那三百多百姓已經站到了咱們這邊,至少他們已經不再跟著張有良了,對不對?」陳克笑道。

此時幹部們已經再次聚集在一起,聽了這話,大家摸不清陳克的想法,但是覺得這話至少還有些道理。

「咱們面對的人是由很多關係組成的,對他們來說,遠近親疏都有他們自己的標準。這個標準,我們不能劃的太細,也不能劃的太粗。大家說來看看,接下來該怎麼劃分。」

「把張家的人,和不是張家的人劃分開。」柴慶國還是抱著斬草除根的態度。

「這不行,我們把張有良的那些手下,和普通百姓分開來吧。」徐電立刻反對,「張家的人可未必就和我們打過仗,我們只是要鎮壓敵人。亂殺無辜算什麼英雄好漢。」

「那你怎麼知道誰是張有良的手下,誰不是?這次破圍子這麼快,很多張有良的手下根本沒有來得及出門就被堵住了。咱們現在問他們,他們肯承認么?承認了不就要被殺頭!你以為他們就那麼傻?嗯!」柴慶國越說越來氣,忍不住又跟了一句,「你以為他們跟你一樣?」

「你這是什麼意思!」徐電聽了這話也來了氣。柴慶國這是變相的說徐電傻。

「你們這是討論問題么?我問大家下面該怎麼把這些人分開。你們現在不許再吵了。」陳克立刻喝止了兩人的意氣之爭。「其他同志有什麼意見么?」

其實這兩個人的意見基本代表了大家的意思,聽陳克這麼一說,同志們倒也沒有別的看法。「營長,你怎麼看?」華雄茂說道。

「我還是想看看大家怎麼想。」陳克現在並不想再展示自己的能力。革命不是陳克一個人打天下,現在需要的是儘快能夠挖掘同志們的能力。所以他希望有人能夠勇於承擔起責任來。

「報告營長,我有話要說。」黑島仁一郎操著越來越熟練的漢語申請道。雖然說話上越來越分辨不出黑島的國籍,不過黑島作為日本人,還是很有規矩的。

「你可以發言了!」陳克說道。

「我們按照本敵人和外地人這個標註來分吧。」黑島規規矩矩地說道。

「為什麼要這麼分?」陳克問道。雖然還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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