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狂飆 第70章

沼澤地裡面沒什麼乾燥的地方,席地而坐那是自找麻煩。三連作為輜重部隊,攜帶了十幾艘船改的泥撬。得到了休息的命令之後,戰士們紛紛坐到了泥撬上。班長們清點了自己的隊伍,然後報告給排長,排長再把人數彙報給連長。整個過程中班長們一面清點人數,一面反覆告訴戰士們不要說話,安心休息。

行軍和休息要保持安靜,這是軍隊的起碼規矩。一支喧嘩的軍隊僅僅是在暴露自己,這次作戰很明顯是偷襲,完全沒有大張旗鼓的必要。柴慶國得到的情報的是二連240人,全部到齊,三連240人,也全部到齊。行軍中三連兩名戰士崴了腳無法投入衝鋒,其他戰士都可以正常參加戰鬥。

十幾條改裝船拍成一列,戰士整齊地坐在船上,人挨人擠得滿滿的。戰士們要麼默默地喝著水,要麼默默地啃著乾糧,有些很是疲憊的同志靠在身邊的同志低著頭打起了瞌睡。班長們連忙晃醒他們,讓他們吃了飯再打瞌睡。柴慶國對此很是滿意。480名接受過最短兩個多月訓練的士兵,這已經是一股很不得了的武裝力量。柴慶國也參與過上萬人的大行軍,大陣仗。有了那樣的經歷之後,他對於所謂的上萬之眾完全失去了興趣。什麼都比不上經過訓練的精銳部隊。如果那上萬人經歷今天的行軍,現在早就放了鴨子。這480人只是沒有見過血,只要能打幾仗,這批人就能成為優秀的士兵。柴慶國認為這些士兵至少不會比北洋軍差勁。

偵查隊早已經遠遠的散開去,這些人可沒有什麼行軍指路的標誌。陳克專門成立的偵查大隊現在只有兩個排,卻都是精選的人員。年齡都在18到22歲之間,算是真正的精銳。以八人一小隊行動的偵察兵們在主力部隊前後左右兩三公里的距離進行搜索工作,現在他們一個個滾得和泥猴子一般回到了大部隊。看到這些很是吃了苦頭的同志,跟著大隊行進的戰士之間發出了善意的笑聲。雖然大部隊行軍已經很辛苦了,不過人性總是這樣,有人比自己更加辛苦,心情總是會有些愉快的。而此時大部隊攜帶的物資充足,大家遞水的遞水,遞乾糧的遞乾糧。同志之間的情誼此時顯得十分濃厚。

十支偵查隊先回來了六支,其他四支偵察隊全部都派回了通信員,他們彙報的消息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你們發現了人,他們不是張有良的探子,而是回來居住的百姓?」三連連長高玉傑對這個消息十分意外。

高玉傑是跟著尚遠他們從北京來的,他祖上是安徽人,也是跟著李鴻章的淮軍四處征伐,後來在天津落了腳。家裡面希望高玉傑能夠考個功名。結果高玉傑偏偏喜歡機械。最後在天津機械局從技工干到了工頭。高家還是算是個「忠良滿門」,甲午戰爭,高玉傑兩個伯伯全部戰死,庚子事變,高玉傑的父親和叔叔也戰死了。高玉傑自己和秦佟仁一起守衛工廠,也是九死一生。他從此恨透了洋人,對於新一任北洋大臣袁世凱與洋人和解極為不滿。庚子事變之後,高玉傑加入了警察隊伍。因為執法中毆打了洋人,不得不跑路了。這幾年的日子也是過的很不幸,後來偶然遇到秦佟仁,聽說秦佟仁準備來安徽,他就乾脆跟了尚遠一起南下。他好歹也是軍事家庭出身,也算是懂些軍事,雖然對推翻滿清沒什麼熱情,不過也絲毫沒有保衛滿清的意思。在保險團積累了功績,在擴軍的時候當上了三連連長。

聽偵察部隊報告說居然有人開始在沼澤當中開始居住了,這倒真的讓高玉傑十分驚訝。他根本不相信這種事情。但是回來通報的偵察兵不約而同的向他保證,這些人都是當地人。其中兩支偵察兵部隊甚至告知,他們的部隊裡面有人認識這些耕種的百姓。這些來耕種的都是水災時候沒有躲到縣城來的一些百姓。水退了,他們從其他地方趕回了自己的家園。就在這片沼澤裡面剛住下。其兩隊的通信員還告知,這些人裡面已經有人病倒了。

「這樣,每個方向都派一支偵擦隊,先把人都給帶過來。病人的話,先用咱們的擔架抬回來。」何足道在這次戰鬥裡面不僅僅是二連政委,還暫時統領偵察隊。得到了命令之後,偵查隊紛紛動身。

「政委,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勁?」柴慶國有些奇怪。既然是本地人,費這麼大勁把他們弄過來有些小題大做了吧。而且這些人突然被拉來,肯定要哭哭啼啼,被士兵們看到這些的話,對於士氣的打擊未免太過於激烈。

「沒錯,既然都是當地人,我們也沒有必要在乎這麼多吧。」高玉傑指揮三連運輸輜重,已經是累的要命,再把一堆百姓弄過來,那就更加麻煩。他也支持柴慶國的意見。

「柴連長,高連長,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不過你們說這麼多戰士,他們為什麼要打仗?」何足道問。

「打下岳張集,大家有地種。」高玉傑把戰前動員的話重複了一遍,「這不是已經說了很多次了么?」

「你說要是沒有咱們提供的自來水,幾千上萬人在這裡種地,得病倒多少?得病死多少人?」何足道繼續問。

「這……」柴慶國和高玉傑都答不出來。他們和其他人一樣,都沒有見過這樣大的水災,這樣的天災已經完全顛覆了他們的世界。偏偏在人民黨的領導下,有保險團努力奮戰。死的人其實不多。所以同志們私下討論水災問題的時候,很多人有些意外。雖說天災不可抗拒,不過貌似天災也沒多可怕。聽了何足道的問話,大家對於到底要死多少人毫無概念。如果是人民黨繼續統治鳳台縣的話,想來也死不了幾個人。不過沒有人民黨的話,可就難說了。

「這是個很好的對比。有沒有人民黨和保險團的領導,百姓的日子可完全不同的。戰士們都是很明白事理,他們決不會因此動搖軍心。我相信大家親眼看到這種比較之後,就會明白要跟著誰走。要為誰打仗。」何足道說的極有信心。

既然何足道如此堅持,而且兩人也沒有反駁的意見,他們也就不再吭聲了。沒過太久,偵察隊從好幾個方向帶著一批人回來了。這些人數量不多。他們來回的時間中,戰士們已經吃喝完畢,有些人甚至已經睡了一小覺。眼尖的戰士遠遠看到一些衣衫襤褸的人混在同志們中間往這裡來,就抬起頭觀望。其他人發現了這種異動,也紛紛張望。

沼澤地和山地有些像,看著直線距離很近,但是你得繞不少路才行。當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們的面孔能夠看清的時候,有些戰士忍不住呼喊起來。那些百姓裡面就有他們認識的人。聽到戰士們的喊聲,被喊到的人見到熟人,也回應起來。

所有的百姓都有一個共同點,衣衫襤褸。而且偵察部隊還用擔架抬了幾個人。所有的百姓都被帶到部隊面前的時候,部隊已經全部下了船,在沼澤裡面勉強列了隊。看到這幾百壯小伙密密麻麻的,百姓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個個嚇得臉色都變了。那幾個有熟人在部隊裡面的,連忙想靠過去拉近乎。被偵察兵們給攔住了。

何足道對一名老者和顏悅色地問道:「大爺,您怎麼到了這裡呢?」

老爺子不認識何足道,本來被突然出現的偵察兵給拉來,就已經足夠人害怕了。這些人拿刀帶槍的,若是說錯了話,這麼一片渺無人煙的地方,若是給人殺了,誰也不知道啊。但是不吭聲貌似也不行,何足道依然和顏悅色地問了同樣的話。老爺子突然指著隊伍裡面的一個士兵喊到,「六娃子,你過來啊。」

被喊到的士兵叫做呂秀仁,在家裡排行老六,和這位老農是本家。他知道保險團對百姓毫無惡意,不過這些日子的訓練,好歹讓呂秀仁有了足夠的紀律性。排長沒有發話,他也不敢自己出列。何足道向呂秀仁招了招手,讓他過來。然後何足道高聲說道:「鄉親們,你們認識我們部隊的戰士,你們就讓他們出列。」

這話一說完,所有的鄉親都伸長了脖子看著保險團的戰士。只要能夠找到認識的人,自己背害的可能就少了很多。呂秀仁剛到了本家的爺爺身邊,老爺子一把抓住他,就說道:「六娃子,你得給說說,我不是壞人。不是壞人啊。」呂秀仁一面安撫,一面為難地看著何足道。

大概有十幾個戰士被認了出來,也被叫了出來。鄉親們一個個拉著戰士都是要他們保證自己的安全。經過這些戰士們的勸說,鄉親們終於明白這些人不是針對自己來的,這才稍微平靜下來。

這樣的一出鬧出來,戰士們本來還覺得有些好笑。可是看著看著,笑容已經逐漸從戰士們的臉上消失了。人都有惻隱之心,這些百姓都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就是衣衫襤褸,一個個因為缺乏食物,乾瘦的要命。而且也不知道他們多久沒有洗澡洗衣服了,那種積累了好久的污漬不僅僅是和百姓相比起來,保險團的士兵們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工作辛苦,但是吃的尚可,甚至比災前吃的還稍微好些。加上衛生,訓練,曬得雖然黑,精神面貌卻明顯比這些百姓們強出幾個檔次。看著這些百姓,一個個是如此瘦弱,看著幾乎是風一吹就要倒下。戰士們忍不住會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日子。如果沒有加入保險團的話,面對這樣的大水,他們和這些百姓也差不了太多。這種兔死狐悲的感覺讓眾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