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狂飆 第36章

「今天是歷史性的一天,今天將會被永遠記住。很多年以後,年輕人將會用崇敬和好奇來詢問今天發生的一切。今天是歷史性的一天、並且你們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幾千年來,人民從來沒有被真正關注,不管是誰做的史書,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無論是起居注還是縣誌,從來沒有人真正的研究過人民的日常生活。特別是列強打進中國之後,我們聽到的都是有人在高喊,日子過不下去了!國將不國了!中國要被滅亡了!為什麼日子過不下去了?為什麼中國要被滅亡了?在這些口號下面,中國的社會到底是什麼樣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從未有人真正的去研究過。人民的實際生活,頂多是街頭巷尾的謠傳,含糊不清的故事。而今天,就是有這麼一批人,就是我們自己,將進行社會調查。謎團將被揭開,社會脈亂會被清晰地看到,指出。人民再也不是一個含糊不清的名詞,而是一個個實實在在的人物,是在社會運行當中清晰的存在。所以,今天是歷史性的一天!」

這段話是齊會深在社會調查「誓師大會」上的發言,陳克讀完之後感覺極為熟悉,這陳克當時在黨會上鼓動同志們抓緊社會調查工作的時候即興來的一番號召詞。其中有幾句話是模仿了辛德勒名單裡面那位黨衛軍軍官的發言。很明顯,齊會深把它拿來活用了。

信是何足道手寫,那手漂亮的鋼筆字在人民黨現階段可謂當之無愧的第一。而口授這封信的,應該是齊會深。齊會深細介紹了最近下鄉調查的準備情況,在謝明弦受命向北京出發的同時,十二支調研隊伍也開拔下鄉。字裡行間透露出的是一種昂揚的情緒。想來也是,齊會深發動「革命」也有幾年歷史了,這是應該他第一次能夠組織起三位數的人進行同一目的的行動。更別說是同行的都是志同道合的青年。所以齊會深的文章裡面情緒飽滿。

放下信,陳克瞅著窗外的蔚藍天空。也不知道這批青年們下鄉會搞出什麼結果。陳克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回到農村的感受。除了理性的思維,還有一種隱隱的厭惡之外,倒也沒有產生多少對勞動人民的深切同情。

不過陳克對自己的冷血倒也不引以為恥,好歹他也經歷過無數次應試教育考試,讀過很多黨的理論書籍。陳克的潛意識當中,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世界就是一個鬥爭的世界/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在這樣一個充滿鬥爭這個世界當中,並不是能看到問題所在就萬事大吉的。想解放自己就必須和一切不合理的東西鬥爭到底。如果是一個敢於起來鬥爭的人,那麼陳克就會欣然把他納入同志的行列。即便是像龐梓這等僅僅為了自己的慾望就要起來造反的人,陳克也沒有放棄他的念頭。之所以費了這麼大力氣教授給龐梓各種革命理論,原因就是希望龐梓的鬥爭能夠變成真正的革命。

但是那些逆來順受的人么,人民黨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去全面發動群眾。所以陳克連「哀其不幸」的念頭都沒有。工業社會的教育讓陳克的本能裡面烙刻著「效率」的理念。他可以不厭其煩的去完成很多繁瑣的工作。因為這些工作是現階段陳克認為能夠最有效推進革命的步驟。看似波瀾壯闊的廣泛發動群眾,在陳克看來反倒是最沒有效率的舉動。

希望那些同志們能夠有所收穫吧。陳克暗自祝願。

又拿起了信繼續讀下去。齊會深通報了上海黨支部最新的決議。經過討論,上海黨支部通過了最新的發展黨員方案,而且形成了決議。

按照信裡面所說,陳克抽出最後一頁,那是最新的決議文件抄件。在這份文件當中,黨支部要求黨員放棄單純的理論教育,而是以先講結果,講推導過程,然後直接領著入黨積極分子通過社會調查進行驗證。

「黨支部的作用終於發揮出來了。」看完了決議之後,陳克非常開心。其實不僅僅是上海黨支部,北京黨小組也根據事實採取了同樣的方法,昨天通宵的討論,最終選擇的工作坊式和上海是一模一樣的。

看來是我錯了。陳克承認了這個事實。彷彿要印證陳克的這個念頭,廂房裡面傳出了笑聲,不僅僅是龐梓一個人在笑,其他幾個人也在開心的笑。昨天晚上確定了今後的發展方向,武星辰給龐梓他們講課不再以「一定要走革命道路」為核心,而是採取傳授具體革命技巧的方式。其結果就是充當會議場的廂房裡面歡聲笑語不斷。陳天華也在裡面參加會議呢,在前幾天,陳克的講課上,可沒有什麼笑聲,大家一個個要麼鼻孔朝天,要麼愁眉苦臉。看來聽陳克的課對大家是一種折磨。

而今天,光從這氣氛上就能判斷出,武星辰的課已經抓住了龐梓他們的情緒。效果應該非常不錯。

懷著愉悅的心情,陳克接著看了下去。學校的校舍已經有一棟完工,以前訂購的教學器材,儀器開始到位。陳克走之前,也安排了玻璃廠的建設,游緱引薦了幾個朋友負責此事。現在上海黨支部留在上海的只有華雄茂和秦武安兩人。其他人都下鄉了。信的最後,同志們祝願陳克在北京一帆風順,而且早日回上海和大家匯合。

「看來同志們做得不錯,倒是北京這邊沒有能夠達成現階段的目標。」陳克喃喃的自言自語。或許我才是人民黨裡面錯的最離譜的那個人吧,這樣的念頭突然就冒了出來。看了信之後,陳克大概能確定,南方的同志們現在肯定是搞得熱火朝天。他們最後得到的收穫肯定達不到陳克現在的水平,但是在完成吸收新黨員的任務上,註定會有巨大的成功。武星辰和陳天華到了北方農村工作,也不可能讓龐梓變成堅定的黨員。但是至少北方的革命活動會激烈起來。和他們相比,陳克自己的工作進展不大。

想到這些,陳克突然有種挫折感。自己或許是犯了教條主義的錯誤。可轉念一想,陳克又覺得或許是自己這個想法錯了。雖然對當年的黨史並不熟悉,但是當年的黨在初期,在中期,都犯了很多錯誤。想來上海黨支部和北方黨支部的活動,當年肯定有人干過。既然這些經驗並沒有記載在歷史書上,那就證明這些做法沒有成功。最後毛爺爺指出的那條革命道路才帶領著黨獲得了勝利。既然歷史已經證明過,那麼自己就不要輕易對路線抱有懷疑。

思前想後,也得不到什麼更好的答案,陳克不願意浪費時間,乾脆就準備下午的課程。

到了中午,廂房的門開了。武星辰和龐梓他們一個個紅光滿面的走出來,一上午的課看來效果不錯。連龐梓都一反常態,對待陳克頗為客氣。原先其神色中那種抵觸完全不見了。陳克自然也得跟風,他和大家嘻嘻哈哈開著玩笑。同時開始擺弄蜂窩煤爐子,準備做飯。

正這個關口,何汝明的管家卻來請陳克,何汝明回來了。

何汝明明顯是志得意滿,見陳克進來他頗為矜持的一笑,然後賣起了關子:「最近文青可好。」然後就是一通天津的天氣啊,城市的變化的一堆廢話。陳克對何汝明選拔人才的眼光是不太樂觀。而且今天他自己的心情也談不上多麼愉快。敷衍了幾句之後,陳克突然想開口告訴何汝明,自己下午要去京師大學堂講課。不過話到嘴邊,陳克又忍住了。這樣的示威對何汝明肯定會有作用,不過未必是正面的。何汝明本來就好面子,陳克這麼一說,暗含的意思就是「你何大人也沒什麼了不起。」何汝明肯定能夠聽出這話外的意思,然後大家絕對要鬧矛盾的。

但是讓何汝明這麼無休止的廢話下去,陳克的確沒有時間。他乾脆直截了當地問道:「何大人,看您這麼高興,想來在天津肯定遇到不少優秀的朋友吧。」

聽了陳克的話,何汝明眉頭一皺,他稍帶不滿的答道:「朋友倒是沒有遇到幾個。不過文青你運氣不錯,人我倒是找到不少。」

「那可太好了。」陳克笑道。

「也就這兩天,他們會到北京來。」

「大概有多少人,我現在就趕緊準備住處。」陳克趕緊應道。

見陳克很識相,知道給來的人準備住處,何汝明倒也比較滿意。「你先準備二十個人的住處。以後或許更多。」

「既然這麼兩天人就到了,那我就先去準備一下。如果何大人沒別的事情吩咐,我就告退了。」陳克巴不得立刻離開。

「也不著急這一時,文青留下來吃個午飯吧。」

何汝明居然請自己吃飯,這是什麼意思?陳克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且他也的確沒空,若是讓何汝明纏住了,下午的計畫都會打亂。他連忙解釋道:「我有朋友從上海過來,今天中午大家約好了吃飯。何大人的美意,我只能等下次了。」

聽到有人從上海過來,何汝明眼睛一亮。陳克心道「糟糕」。不出所料,何汝明接著說道:「文青,這次我在天津,見到不少人被惡疾困擾,苦不堪言啊。」

這和我有啥關係啊。陳克心說,何大人你還欠我要錢沒給呢。你以為我三歲小孩,你說啥,我就答應啥?何汝明這等人,陳克在21世紀見不過不少,跟傳銷很類似,總的來說就是給你畫一個美麗的泡泡,然後讓你自己往裡面跳。唯一的區別在於,那幫人知道自己沒有權力強迫別人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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