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狂飆 第32章

陳克沒有什麼騎馬經驗,雖然不至於如同電視劇裡面那種在馬背上歪歪斜斜,甚至陳克自己還感覺已經能夠「某種程度」上掌握了馬匹的駕馭,但是明眼人可以從那些細微的處理上看出,陳克根本就是個很有騎兵發展潛力的菜鳥。

幾天前,經過緊張的排練,閱兵曲《北洋新軍在前進》總算是獲得了階段性成功。《兩隻老虎》則是徹底完工。卜觀水指揮著軍樂隊熟練的演奏了改編後的《兩隻老虎》,得到上了上峰的首肯。然後卜觀水就帶隊趕去參加「河間秋操」。陳克請求同往,卜觀水大膽的自作主張,帶了陳克還有陳天華、武星辰,還有龐梓等人一塊去了。

現在,眾人已經完成了對河間秋操的觀察,正在回北京的路上。

大家算是並轡緩行,陳克與卜觀水走在最前面。其他七人遠遠落在後面。不用回頭,陳克就能夠想像到背後龐梓等人的臉色。根據史記記載,據說燕國有一個年輕混混,名叫秦舞陽,太史公的《刺客列傳》中寫道「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二,殺人,人不敢忤視。」這位光憑眼光就能讓人不敢「忤視」的勇士,見到威嚴的秦廷之後,「色變振恐」,以至於「群臣怪之」。荊軻不得不連忙解釋,「北蕃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懾。」

從太史公的記載來看,秦舞陽肯定沒有能夠靠近秦王,如果秦舞陽能夠幫上忙,雖然不至於改變燕國的命運,但是「恐怖主義行徑」肯定能夠改變秦王嬴政的命運。

眾人在河間演習場所待了不到兩天,就現在來看,龐梓和那幾位山東好漢當中的大多數,和秦舞陽頗為相近。軍樂隊先去了駐紮營地,對卜觀水態度冷淡的龐梓一看到那連綿的營房,就渾身不自在起來。兩萬多新軍的聯營扎出去幾里地去。周圍不時出現巡邏的偵察騎兵。倒也是有些刁斗森嚴的味道。

這次演習的主持人之一是號稱「北洋三傑」的王世珍。卜觀水對此人評價甚高,認為他是真正能夠理解現代軍事的軍官。陳克覺得現階段,王世珍的軍事水平肯定在自己之上。不過既然要在1905年開始造反,以後和這位王世珍肯定會打交道。他請卜觀水給自己講講王世珍到底厲害在何處。畢竟是年輕氣盛,卜觀水倒也沒有怎麼誇獎這位「北洋之龍」。僅僅是說此人思維細密,大事小情都能考慮到,倒是有些諸葛武侯的意思。

交接了軍樂隊之後,陳克饒有興趣地問:「那麼卜兄覺得在建軍方面,王大人有何不足?」

「跟我來。」卜觀水這些天和陳克談天論地,也知道陳克的確是有真材實料的。他帶著陳克隨便進了一個大帳篷,帳篷裡面光線不是太明亮,行軍床倒還算是規整。在帳篷裡面相當於屋子擺放太師椅的位置上,有一塊牌位。陳克仔細看了,卻是袁世凱的「長生祿位」牌。

「就這麼一個營房有么?」

陳克明知故問。

「怎麼可能,每個營房都有。北洋軍現在已經是袁大人的私軍,根本不是什麼正規軍。大家玩命操練,不過是為了升官發財。若是北洋新軍這麼搞下去,怎麼能夠打敗外國軍隊?」

「我看北洋軍倒是生龍活虎么。」陳克笑道。

「文青又在開玩笑。」卜觀水和陳克相識不到十天,但是他很清楚陳克這話不是真心,「我現在對北洋軍的評價就是兩個字——暮氣。」

被卜觀水評為「暮氣」的北洋軍,已經嚇住了龐梓等好漢。卜觀水私下帶著陳克等人前去觀看操練。在一個小高地上,隱隱能夠看到遠處賓士的戰馬,還有長長的軍陣。陳克倒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用卜觀水的望遠鏡看了一番,比近代「排隊槍斃」,看著好了很多。但是瞅見了幾條直通通幾乎延伸到天邊的戰壕。陳克無語了,也不知道這是北洋軍演習的時候嫌麻煩,不肯按照現代戰壕的模式挖掘,還是北洋軍根本就是這麼一個水平。

把望遠鏡交給龐梓,陳克問卜觀水,「戰壕挖的這麼直,就不怕真的戰爭爆發,炮彈落進去,立刻炸翻好多人么?」

「文青也是這麼看么?」卜觀水興奮地問道。

「歐洲一貫重視炮兵,就現在看,火炮的密度在不久的將來必然會達到一個空前的密度。普法戰爭的時候,軍隊還靠機動力。那時候炮兵的火力覆蓋密度不大。現在軍事裝備日新月異,士兵們的衝鋒必然要冒著以前幾倍,幾十倍,甚至幾百倍密度的炮火覆蓋。還這樣挖戰壕,根本就是兒戲啊。」

「可不僅僅是火炮,變革多著呢。」聽陳克如此通宵軍事,卜觀水立刻覺得找到了知己。

「你是說馬克沁重機槍?」陳克笑道。

「不愧是在歐洲和美國都讀過書的。」卜觀水贊了一句,「我和文青說過,我在北洋軍裡面也不受重用,只是給讓我負責翻譯外國軍事著作。所以,我閑來無事,也自己設計一些戰術。後方有遠程炮,陣地有炮兵部隊。加上戰壕上配備大量的馬克沁重機槍的火力點,就現在的步兵衝鋒,來多少死多少。就是騎兵集團衝鋒也占不了便宜。」

「騎兵集團衝鋒?」陳克聽到這個說法,忍不住笑了。

「怎麼?我說錯了什麼?」卜觀水問。

陳克知道,一戰的時候,俄國曾經對德奧聯軍玩過騎兵集團衝鋒。然後成了一個大笑話。他笑道:「我只是覺得卜兄說的很對。我都不用步兵防守,只要設一個很大的縱深陣,各個重機槍火力點層層排布。把放騎兵衝進來,用炮兵阻斷步兵的跟進。重機槍對騎兵,那就是大屠殺。」

「文青兄,你真的沒有上過軍校么?」

「我有些朋友是軍校的,喝酒的時候大家也在討論這些東西。聽他們給我講述這些,我覺得很對。」

「他們是中國人么?」卜觀水有些興奮的問。

「外國人。」

聽了陳克的話,卜觀水失望地嘆了口氣。

聽陳克他們大談軍事,龐梓臉色鐵青地看著下面的北洋軍演習,此時望遠鏡已經被武星辰搶走了。他低聲嘟囔著,「敵進我退……」,才嘟囔了幾個字,就覺得後腰劇痛,轉頭就看到武星辰對他怒目而視,方才那一拳是武星辰打的。在來看演習前,陳克講過的游擊戰的精華——「十六字訣」。

龐梓和北洋軍打過仗,他很清楚北洋軍的利害,想到當年幾千人,幾萬人的隊伍,被北洋軍殺得落花流水,再瞅著望遠鏡裡面那荷槍實彈,隊列森嚴的隊伍。還有更遠處影影綽綽的炮兵陣地,龐梓只覺得渾身都僵直了。當年那麼多人,都打不過北洋軍,現在龐梓根本沒有拉起隊伍,根本不是這些北洋軍的對手。僅僅是看到了這些場面,他就覺得心窩裡面冰涼,呼吸都困難起來。

但是龐梓這人就是如此,明知打不過,嘴上卻不肯認輸。聽到卜觀水大談軍事,他忍不住就把陳克講過的課程說出來,給自己壯膽。幸好武星辰在陳克的交待下,一直很注意盯著龐梓等人。發現龐梓開始胡言亂語,武星辰立刻出手阻止。

或許是看了這麼多人之後,龐梓再瞅武星辰,倒也不覺得有多可怕了。他眼一瞪,嘴一撇就想爭辯。武星辰也不多說,只是舉起望遠鏡繼續觀看北洋軍。龐梓總算是有基本的理智,卻也沒有繼續說話。

「那麼卜兄到了安徽之後,卻準備如何訓練安徽新軍?那裡可不比這裡,北洋軍都用的是新式裝備,安徽新軍只怕連漢陽造都沒有配起,更別說炮兵了。」陳克問。卜觀水和陳克說過,他已經要調去安徽新軍任職。文書已經下過,這次閱兵曲的差事,是他在北洋軍最後的一次任務。

「那就得靠步兵的戰術了。我一直在想,面對這樣的火力,步兵應該怎麼靈活出擊。若是正面的鏖戰。肯定沒有前途。」卜觀水嘆道。

「故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銳士;秦之銳士,不可以當桓文之節制;桓文之節制,不可以敵湯武之仁義。」陳克應道。這不是陳克說的漂亮話,很小的時候,陳克也曾經幻想過自己身負絕頂武藝,以特種兵的裝備大殺侵略者。那時候,陳克還很認真的計算過,自己一個人得花費多長時間才能夠殺一個步兵師的敵人。再後來,他又幻想過,自己作為一名絕頂的狙擊手,在戰場上大展神威。殺人如探囊取物。

但是伴隨著年紀和知識的增長,陳克知道那不過是自己的美麗幻想。一個人的力量在組織的力量面前根本什麼都不算。歸根結底,政治制度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荀子《議兵篇》的內容,卜觀水讀過。他見陳克神色鄭重,倒也笑了。「文青,我可不是什麼西學中用的人。」

「現在那些所謂西學中用,這個中么,不過是效忠朝廷現有的制度。那自然是不行。但是我堂堂中華文明,卻不是滿清這麼點微末道行。卜兄千萬不要弄錯。」

卜觀水雖然也算是官宦出身,但是成長中見識了滿清這麼多喪權辱國的事情,又在海外讀過了軍校,加上回國之後,自認為不含糊,不肯對袁世凱本人效忠,在北洋軍裡面混得很不如意。他不至於對滿清有什麼私人的敵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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