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狂飆 第28章

馬車的窗帘拉著,好像不太想讓陳克看到目的地一樣。陳克估計應該沒有這麼無聊,不過他也不原意沒事找事。車裡面沒有點燈,外面也沒有太多燈光,兩人在黑暗中都是沉默不語。

「卜兄,我們要治多少人?」陳克對這個比較在意。據他看過的歷史書籍裡面記載,當年北京染病的很多。特別是軍官們。陳克以前不理解武星辰的銷售策略。本以為武星辰身為北方人,肯定要大量的向北方銷售。結果武星辰只是在上海和南方銷售,從來不賣葯給北方。能買起葯的都是有錢人,武星辰看來一點都不想救他們。

果然如同陳克所想,卜觀水答道:「先治十個人。」聽他的意思,後面可是有的忙呢。看樣子得讓上海再運過來一批藥物才行。或許是覺得這個差事也挺丟人,回答了這個問題之後,卜觀水就一言不發了。對陳克試探性的搭話,他也不怎麼回應。說了幾句話之後,陳克乾脆也不吭聲了。馬車一直在走,也不方便去拉窗帘。黑暗中,覺得實在無聊的陳克,乾脆清聲的哼唱起歌曲來了。

第一首是兩隻老虎,面對這個北洋軍官,陳克忍不住就聯想起這首歌。「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耳朵,一隻沒有尾巴,真可笑。」方唱完,就聽到對面的卜觀水撲哧笑出來。

「怎麼了,卜兄。若是覺得我煩,我就不唱了。」

「沒什麼,陳先生,我覺得這歌詞挺有趣。你繼續。這麼乾巴巴的坐車,唱首歌倒也不錯。」

「我可不是賣唱的,」陳克笑道,「若是卜兄覺得唱歌有趣的話,卜兄唱首北洋的軍歌來聽聽吧。這樣,你唱一首,我就唱一首。很公平吧。」

聽了陳克的這話,卜觀水卻很是失落的長嘆一聲。

「怎麼了?」陳克覺得很奇怪,不願意唱歌也不必如此。

「陳先生,看你是外國留學生。不知道陳先生對外國的軍歌有什麼了解么?」

「不是太了解。」

「哎……」卜觀水好像有點失望的又嘆了口氣。

「卜兄,你好歹也是軍人,這麼唉聲嘆氣的,很沒有軍人的風範呢。」

或許是聽陳克這麼絮絮叨叨,卜觀水也覺得應付不了,他有點自暴自棄地說道:「我接了一個差事,讓我弄首閱兵音樂。讓我上陣殺敵沒問題,可讓我寫曲子,這不是玩笑么。」

「上頭讓卜兄做這首曲子,自然是卜兄有這方面的才能。卜兄好好做就是了。」

「不是那回事。上頭根本沒人想接這個燙手山芋,就胡亂推下來。」

「既然如此,卜兄頂多過幾天回話,你做不了就行了。或者乾脆弄首曲子糊弄一下就得了。沒必要這麼煩惱啊。」

「我倒也這麼想啊,可隨便糊弄一下你也得有曲子才行。閱兵的曲子還不是軍樂,拿別的曲子來應付,驢頭不對馬嘴。」

「嗯……那卜兄聽聽這首曲子如何。」

陳克用聲音摹仿著前奏的軍號與其他樂器,聽起來頗是滑稽,卜觀水登時就笑出聲來。但是到了後面,紅色警戒三裡面蘇聯一方的地獄進行曲那霸道的曲調很快就吸引了卜觀水的注意力。陳克一哼完。卜觀水立刻從對面坐到了陳克的身邊,「陳先生這首曲子是外國的軍歌?」

「不是,我聽了外國軍歌之後自己寫的。」

「果真如此么?」卜觀水立刻興奮了,「那……」說了半截,卜觀水卻停了下來,他用不怎麼相信的態度問道:「陳先生,這首曲子……」

陳克知道卜觀水擔心自己哄騙他,如果卜觀水胡亂寫了首原創,頂多是被認為寫得不好。這要是外國的軍樂,在北洋的閱兵式上奏起來,被人發現了,那可就是大罪。寫不好那是能力問題,用外國的軍歌來糊弄,那就是性質能力。兩人不過是剛見面,陳克知道卜觀水信不過自己。

「卜兄若是不信,那我也沒什麼可以自辨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卜觀水連忙解釋道,「陳先生有別的曲子么?總不會只做了這麼一首吧。」

「我寫的都是些風花雪月的曲子,軍歌么,倒是不多。」

「什麼曲子都行,唱兩首。」

「那還是我先說的,我唱一首,卜兄也得唱一首。」

「若是陳先生不怕被嚇死,我沒問題。」卜觀水笑道。

陳克也不推辭,先唱了首經典軍旅歌曲《小白楊》。

唱完之後,卜觀水默然無語,半晌才嘆道:「我竟然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等軍歌。」

「該卜兄了。」陳克也不想自吹自擂。

黑暗中,聽卜觀水幾次鼓起勇氣想開口,卻都放棄了,最後卜觀水鄭重說道:「陳先生,和你的歌一比,我們北洋的軍歌可以廢了。我只想請陳先生再唱一首。只要一首就好了。」

陳克也不矯情,他又唱了另外一首極為著名的歌曲《駝鈴》。這位卜觀水看樣子還真的精通音律,陳克只唱了一遍,卻聽到卜觀水已經有了唏噓之聲,感情聽歌居然聽哭了。

「陳先生,你在國外學的難道是音樂?」

「怎麼可能!我學的是化學好不好。」陳克斬釘截鐵地說道。

卜觀水也不願意為這件事糾纏,「陳先生,我知道那曲子是你做的,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那首閱兵的曲子,我可以幫卜兄來做了。」

「那就太好了。」

這麼一折騰,兩人的關係自然就近了不少。一反當初的沉默,兩人聊了起來。卜觀水是浙江松江府人,不過年幼的他父親到了河北當了縣令,卜觀水自然也跟著到了河北,所以那上海當地口音已經聽不出來了。在滿清公費送留學生去德國軍校學習的時候,他父親走門路把卜觀水也塞了進去。1903年回國後就效力於北洋新軍。這等正式外國軍校畢業的外國留學生是同進士出身,所以卜觀水年紀輕輕就能成為軍佐次等第二級。但是他畢竟沒什麼特別的根基,而且這個年紀驟升高位,想為難他的人也很多。卜觀水的主要工作是翻譯外國軍事書籍,等於是領了個閑差。實權沒有,倒是稀奇古怪的種破事都會塞給他。例如這種寫軍歌的事情。

原來這裡面還有這等曲折的經歷,陳克總算是大概理解了。但是陳克還有些不解,「卜兄,寫軍歌我倒是能理解。怎麼治病的事情也會找到你來做呢?」

「一言難盡啊。」看來卜觀水對此也是頗為鬱悶的。這次染病的軍官們出身頗高,鬼知道上頭怎麼就知道陳克的,反正讓卜觀水接陳克去治病。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卜觀水倒是不想去,結果命令下來,他也只能服從了。

「幸好陳兄也是個人才,雖然這件事挺鬱悶,但是能夠認識陳兄,也算是因禍得福。」

說話間馬車就到了目的地,這是城外的一處兵營。卜觀水下去說了幾句話,就讓陳克和自己一起步行進去。這是陳克第一次進兵營,周圍黑黢黢的看不出什麼。遠處的營房影影綽綽。兩人到了軍營的角落,打開門進去之後,屋裡點著燈,只見有幾排床,有幾張床上躺了生病的軍官。中間的桌邊居然聚集了幾個軍官,他們一個個臉上帶著膿瘡,卻聚在一起在推牌九賭博。桌子上放著一堆的銀元,軍官們嘴裡面罵罵咧咧,一個人正在往中間的碗裡面丟篩子。看來正賭到興頭上。

這麼高的心理素質,陳克真的很佩服。不過他馬上想到,這群人不會是多次染病吧?不過三期不是這個樣子,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能治的一期。

軍官們瞅見卜觀水進來,躺病床上都坐了起來。倒是那幾個賭錢的,還沒有停手。篩子在瓷碗裡面叮叮噹噹的蹦跳著。扔篩子的那位目不轉睛地看著瓷碗,這個專註啊。

「全體起立。」卜觀水喝道。

這下,那位總算是有了反應。轉回頭看到卜觀水,他連忙起身。「原來是卜參領。有何指教。」

「這位是給大家看病的陳先生。現在由他給大家治療。」

「切!」那個扔篩子的滿不在乎地說道,「看好點數,一會兒繼續。」

這就是號稱精銳的北洋新軍?陳克有些不可思議的想。不過看這個做派,心理素質么,還算是可以。

治病的事情,陳克幹得多了,他輕車熟路的詢問了病情,然後給每個人都打了針。觀察了一陣,看大家都沒有不良反應,陳克就拉了卜觀水說道:「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這就完了?」卜觀水很驚訝。

「以後每天都要打針。不過我只怕沒空次次都過來。我把藥物留下,打針的方法也留下,按照這個辦法走,肯定沒有問題的。」

說完,陳克要了紙筆,寫下了詳細的使用方式,和注意事項。卜觀水接到的命令是請陳克過來治病,既然已經治完,倒也沒有留陳克的理由。

把陳克送到軍營外,卜觀水說道:「陳先生,這車是何大人的。你直接坐著回去就好。明天我去拜訪你。」

「不用,我明天沒空。」陳克立刻拒絕了。卜觀水若是身穿了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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