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來了一位年輕人 第6章

和20世後期出生的同齡人一樣,陳克也參加過不少創業的活動。在一個接著一個的失敗面前,陳克不得不去總結原因了。他得出的幾個重要結果之一,就是組織裡面搞生產的人數量必須儘可能達到100%。這次染布也算是一次新的商業性嘗試。作為出資者和骨幹勞動人員,陳克除了親自參與全部工作之外,同樣在觀察現在的同伴。

華雄茂身為滿清武舉人,還真的有配得上舉人稱號的素質。搬布、燒火、晾曬,只要陳克親自吩咐並且親自帶隊,華雄茂不辭勞苦的努力工作。游緱身為化學專業大學畢業生,充分展現了化學專業的特點。思維活躍,創造力強悍,又極為遵守各種「化學試驗」紀律。在染布的溫度控制、時間控制、試驗數據記錄上,游緱的表現極為出色。

本來陳克給這樁買賣的定位就是廉價、大量。變色的布匹,廉價的洋染料,將這批布的成本壓低到了普通染布行無法企及的水平。陳克、華雄茂、游緱,以及周元曉,這四個人都在無償的工作,勞動成本之低更是其他染布行想都不敢想的。通過聊天時候大家不經意透露的信息,陳克確定包括自己在內的四個工人受教育水平之高,在1905年的中國同樣是普通中國人這輩子都達不到的水準。

或許咱也真的有傳說中的「王八之氣」?這幾天陳克作為項目負責人,根據每個人的特點安排工作,其他三位身份地位以及學歷頗高的「同事」沒有任何抵觸。大家一邊給布匹除雜色,一邊給布匹染色。游緱是女孩子,每天早上八點到,晚上五點走。其他三個人安排了班次,作坊裡面二十四小時不停工。三天不到就染完了這四十匹布。

布匹染完之後還要清洗,周元曉的手藝真的很棒,清洗之後的布匹掉色的情況並不嚴重。周元曉不愛說話,除了必須說話的時候,其它時間除了工作之外周元曉一言不發。這等高手怎麼會淪落到這樣的境地,陳克覺得很不解。

第三天中午,陳克就派華雄茂回住處,約徐錫麟和秋瑾見個面。第四天中午,陳克與華雄茂回到住處,徐錫麟和秋瑾已經等徐錫麟的屋裡面等著兩人。華雄茂把一匹布放在徐錫麟面前的桌子上,倒把徐錫麟嚇了一跳。

「這就是你們說的那布?」徐錫麟用手拍了拍布匹,手感還行。又抽開數尺長的布頭對著亮處看了看,深藍色的布料摸著比普通的粗布細滑些,只是薄了不少。但是顏色卻絕非土布可以比擬的。深藍色十分均勻,挺適合做夏裝。

秋瑾身為女性,對於布匹更有研究,她看了布匹之後,笑著說道。「伯蓀,文青弄的布還真令人刮目相看。」

「伯蓀兄,我上次說,想讓光復會在上海有買賣的朋友幫忙,把布給賣了。這次拿了這匹剛染出來的,就是讓伯蓀兄過目,看看實物。」陳克終於有了自己的產品,連話音都清亮了不少。

「這事我自然要幫忙。」徐錫麟答道。陳克的看得出,徐錫麟對買賣布匹並沒有什麼興趣。

「我最近都在忙染布的事情,伯蓀兄在上海的事情忙的怎麼樣了?」

「一言難盡。」徐錫麟說完這話只是嘆了口氣,臉上滿是抑鬱之情,遠沒有陳克和華雄茂看著有精神。

午飯吃的很沉悶,秋瑾不吭聲,徐錫麟悶頭吃飯。陳克和華雄茂也不敢多說什麼。開始了染布買賣之後,陳克根本不去想什麼革命了。革命不是為了餓死,一個能把自己餓死的革命者絕對是不合格的。吃完了飯,陳克和華雄茂起身告辭。

一出門,陳克就想去布行密集的街上逛逛。前幾天逛街的時候,陳克專門去那裡逛過。為的就是染出了布匹後找到買家。

兩人走出一段之後,華雄茂說道:「文青,我其實有在上海作布匹生意的朋友,如果文青不介意的話,看看他能不能買了這些布。」

陳克驚訝地看著華雄茂,「正嵐為何不早點說?」

華雄茂自信地笑了笑,「那時候你還沒有染出布匹,我怎麼說這事?你和我姨夫姨媽怎麼談的我也不知道。現在布匹染出來了。我看你指望我姨夫來處理此事,只怕是沒用。而且文青你從不問我,又讓我如何毛遂自薦。」

「那人能吃下這麼多布?我一匹布至少要賣一兩五錢銀子的。」陳克說道。

「咱們現在去見見他不就好了。」華雄茂胸有成竹地說道。

陳克和華雄茂一起去見了那個做布匹生意的朋友。他原來是溫州人,布匹生意做得頗大。看了陳克的布匹,談妥一兩六錢一匹的收購價錢,那人就全部買下了這批布。得知陳克還會出貨,那位溫州商人表示自己也會全部收購。溫州商人提出的唯一的要求是,指定要100匹紅布。

周元曉染布坊裡面的布匹已經徹底搬空,桌子上放著62兩銀子,陳克、華雄茂、游緱、周元曉各佔據了桌子的一邊。陳克一直認為親兄弟明算賬。第一筆錢收到之後,的確需要好好談談了。

「周兄,這幾天辛苦你了。我們上次說定,用你的作坊染一千二百匹布,給你作坊的使用費30兩。這點我沒記錯吧。」陳克笑著說道。

這幾天工作十分辛苦,周元曉一半是疲憊,另一半看來對此事毫不在意,他沒精打採的答道,「沒錯。」

倒是游緱聽了陳克的話,細長眉頭皺了皺,丹鳳眼裡面目光閃爍,不過游緱也沒有吭聲。

「先前是我也不了解周兄的手藝,見識了周兄的手藝,我想問問,周兄你每匹布準備收多少錢。」陳克接著問道。

「看著給就好了。」周元曉還是一臉沒精打採的神色。

「這話可不對,給一錢銀子也是給,給五錢銀子也是給,周兄總有一個態度吧。」陳克神色嚴肅起來。接下來可是要大批的染布,如果不能讓周元曉滿意,他稍微動點手腳,陳克可是承受不了那個損失。

周元曉抬起目光看了看陳克,他苦笑了一下,「這位陳兄弟是擔心我動手腳啊。我周元曉當年剛回到上海,想開一個染布廠,最後被我糟蹋的銀子七八千兩總是有的。現在只剩下祖傳的這個作坊沒有敗光。我看陳兄弟和這位華兄弟都是有錢人家出身,但是干起工人的活也從來不覺得丟了身份。我這就很是感動。而且在我危難之時,游緱幫了我大忙。她介紹的人,我自然要盡心竭力。我要多少錢無所謂。只是你們不能虧了游緱。」

聽了這話,游緱一把抓住周元曉的手腕,大聲說道:「周兄,我介紹這單子給你,就是想讓你振作起來。你手藝這麼好,怎麼都有光復家業的一天。別管我怎麼掙錢,我自然不會虧了我自己。周兄你這麼做可不對。」

周元曉搖搖頭,卻不再說話。

面對這樣情形,華雄茂頗有些被朋友的義氣感動的樣子,陳克卻沒有絲毫被感動的跡象,陳克早些年不是沒有這麼干過,但是失敗的結果早就把陳克的熱血給冷卻了,他嚴肅認真的說道:「親兄弟明算賬,游姑娘,既然周兄這麼說了,你也給周兄點面子。你來決定如何?」

游緱聽了陳克的話,又看了看意氣消沉的周元曉,這才開口說道:「要是我說,每匹布你得給周兄六錢銀子。」

聽了游緱獅子大開口,華雄茂眉頭皺了皺,陳克搖搖頭,「這可不行。我們且不說這六錢銀子。游姑娘,除了給周兄的錢之外,你準備要多少?」

聽到陳克否定了自己,游緱氣鼓鼓地說道:「我一分也不要,行么?」

「那可不行。絕對不行。」陳克立刻否定了游緱的氣話。

「為什麼?」

陳克正色說道:「我不管周兄以前怎麼失敗的,現在我們做的事情,就只能按現在的事情來做。我們一起做買賣的,賬就得分平。周兄提供作坊,領著咱們染布,自然不能虧了周兄。游姑娘你,我,還有這位華兄弟,一起出力幹活,咱們也得分到咱們的收益。算賬就是多勞多得,不勞不得。而且你那演算法本身也不對,我們要算的是染布的錢,可不是賣出去的錢。雖然這話聽著不好聽,但是如果不能這麼算賬,做生意總是要賠的。」

聽了陳克的話,游緱氣鼓鼓的不吭聲。倒是周元曉,一開始還是沒精打採的樣子,聽了陳克最後一句話,他突然抬起頭來,用銳利的眼神盯著陳克看了一眼。「那陳先生拿出一個分錢的章程來聽聽。」周元曉問道。

「這次是大家第一次合作,咱們不說什麼未來能賺多少錢的廢話,現在都賺不到錢,哪裡有什麼未來可言。咱們就這麼四個人。每匹布我拿出六錢銀子出來,周兄三錢五,我和游緱一人一錢,華兄弟五分銀子。」陳克說出了自己的方案。

「哦,這大頭都讓你賺走了。」游緱嘲笑地說道。

「買布買染料的錢可是我出。游姑娘你這話可是冤枉我。」

游緱看向周元曉,陳克也看著周元曉,周元曉思忖片刻點了點頭,「我覺得可以。陳先的分法很有道理。」

敲定了這事,陳克又聲明,現在的這62兩銀子先不分,全部用來買布,買染料。大夥都不缺飯錢,聽了這話大家都覺得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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