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文體休閑

六位圈裡人坐在一桌,抽著煙閑聊著這次事故,在這方面的意見基本一致,當然還不敢下結論,具體的調查還要等明天,大家一起看看現場,看看操作記錄,看看錄波圖,最後再判刑。

當然,這裡面還有一個玄妙的問題,那就是背鍋。

作為上級單位的電管局,那是死也不會背鍋的,錯的絕不能是他們調度,因此只要抓住電廠的操作疏忽,必須往死里干。作為電廠,也自然不敢說上級調度有問題,除非那個問題太過明顯,因此在大多數情況下,電廠唯有默默背鍋,誰讓你不嚴格按照規程操作的?被抓到了吧?

事實再一次證明張逸夫老爹之英明,牛大猛之卓見。安全永遠是重中之重,一定要從安全規範開始徹底落實,讓每個人的每個操作都毫無瑕疵,不管事情會不會出,咱們不能讓人挑出錯來!

張逸夫默默體會著桌上的輿論方向,恍然已經感覺到,明天會是一場找茬之戰。

其它人都是厚黑向的中年領導,他們聊他們的,張逸夫和夏雪這種求真求實的新一代大學生,自然沒有摻乎其中,只進行一些私下的理性交流。

「好倒霉啊……」夏雪喝著茶水嘆道,「據說這個廠的達標要作廢了,每個人工資都要降幾十塊錢,未來好久的待遇都會受到影響。」

其實張逸夫也偏向於同情豐州電廠,但他更偏向於和夏雪唱反調。

「婦人之仁!」張逸夫輕哼了一聲,「就是要讓事故的後果很嚴重,才能讓每個人都重視起來,才會形成團體主義。就像中學教室里,有個人丟了東西,老師偏偏就要留下所有人不讓走,直到真兇站出來一樣,這是嚴格管理的一種極端方式。」

夏雪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說道:「那我就問你,你是哪邊的,是教室里的學生,還是老師。」

「……」

「作為學生,肯定恨透了這種方式了吧。」夏雪輕描淡寫地說道,「作為老師,又愛死了這種方式。」

「應該是又愛又恨。」

「那結果呢,結果會怎樣?」夏雪繼而說道,「納粹式的管理?還是兩個群體的敵視?」

「等等……」張逸夫感覺辯解很難,這才回過味來,「咱們在聊電力安全管理,怎麼扯到納粹了,你少給我挖坑。」

夏雪只搖了搖頭,無意進行更進一步的爭辯:「這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達標』,不正是這種極端集體主義的體現么?」

張逸夫有點兒服了。

他是真的有點兒服了。

作為一個過來人,一個21世紀的好少年,竟然在哲學理解上輸給這丫頭了,明明自己是她的人生導師才對,現下一席話出來,怎麼好像自己受教育了。

「噓……」張逸夫連連小聲道,「別說達標的壞話,達標的積極意義也是很明顯的,毫無疑問鼓勵、加快了電廠發展的進程。」

「納粹不也在短時間內提升了德國的戰鬥力么?」

「……」張逸夫聽得簡直要飛,「大小姐,你是元首的滄海遺珠么?你這麼說話不怕被當成反動派被打倒么?」

「切~」夏雪翻著白眼輕輕一笑,「所以啊,我要去美國,在那裡可以暢所欲言。」

「你媽啊……說了一圈怎麼又回來了。」張逸夫欲哭無淚。

有的事情,夏雪這個人就是這麼矛盾。

明明說出來的話,想的東西,以及三觀都是非常深邃且奇葩的,可此時的笑容,又是那麼純粹,那麼天真,她只是想找一個自由的地方,不這麼窒息而已。

張逸夫漸漸意識到,自己與夏雪的衝突完全不是對於「美國」的理解那麼簡單。

而是理想與現實的差距。

是夢與真的隔閡。

當然,更是中二少女與腹黑青年的鴻溝。

「你就不能想點現實的東西么。」張逸夫無奈一嘆。

「你就不能有點理想和目標么。」夏雪也是恨鐵不成鋼。

旁邊幾位死也想不到,在自己這邊旁敲側擊商量背鍋問題的時候,那邊兩個年輕人已經討論到了人生的終極哲學。

飯後,時間還早,由於這次是來調查事故的,不是來玩的,作為招待方的豐州電廠也不好組織唱歌跳舞打麻將一類的活動,因此只是表示諸位領導可以隨意使用招待所的設施與房間,也不方便多做些什麼。

上面幾位領導一商量,發現這個招待所地下剛剛建成了一個保齡球場,想著這玩意兒比較新鮮,便相約一同去休閑一下,張逸夫跟夏雪對此本無太大興趣,但被領導們生拉硬扯,也只得跟過去。

來到保齡球場,張逸夫才發現,這地方恐怕是20年來唯一變化不大的地方了,甚至很多設備看似比20年後還要新,除了計分屏幕上閃爍的綠字暴露年代外,其它地方,說是21世紀的,也沒人能挑出半個「不」字。

按理說,豐州電廠安全沒管好,招待所卻建設得如此豪華,這本是比較尷尬的事情,但在場的均是圈內人,除了夏雪也沒有憤青,因此對這種情況還是比較理解的,或者說是比較麻木的。達標之後,豐州電廠成為了華北地區的一塊招牌,大大小小的領導都會來此調研、參觀、學習,把招待所弄好一點無可厚非,還可以打出豐富職工文體生活的招牌。

趙文遠顯是見過世面,來到球場開了球道後,便隨手拿起一個13磅重的黑球顛了顛,隨後又換成了12磅的,持在手中沖其餘人笑道:「還是12的舒服,來來,大家都選好球。」

局裡的兩位處長聞言,連忙上去尋找適合自己力量的球種,顯是沒少打,在薊京混就這點好,賺的多不多不管,休閑娛樂不會落下。

這可讓另外一邊的三人苦惱了。

「逸夫,你上去跟局長玩玩吧。」牛大猛顯是沒碰過這玩意兒,趕緊推張逸夫上陣。

「廠長,我也不會。」張逸夫尷尬道,他這輩子就打過四五次而已,實在談不上會,便也只得求助夏雪,「你去吧,貴族運動,你指定會。」

「不會……」夏雪也愣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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