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陰雲

六對一的戰鬥沒有絲毫懸念,東鄉平八郎雖然以他的勇氣來正面面對自己的敗亡,但依舊不能挽回什麼。龍旗、鎮遠和靖海四艦所組成的戰艦編隊恐怕是遠東作戰效率最高的編隊。儘管對手處於最下風沒有絲毫勝算,但是林泰曾依舊選擇了最保守的方式,靖海四艦游斗,而龍旗號和鎮遠號正面迎敵。

這種明顯「欺負人」的打法讓富士號在最後的戰鬥中沒有半點發揮應有戰力的機會,不過在半個小時的戰鬥中,它確實讓北洋海軍的將士們明白,鎮遠當初那次對八島的齊射是多麼的有價值——富士號身中八發八寸炮彈和四發十二寸炮彈,戰艦上層建築幾乎被爆炸所引起的大火完全焚毀。東鄉平八郎是在戰鬥開始的一刻鐘後陣亡的,但富士號依舊選擇了抵抗到底。最終富士號前後主炮被打爛,動力系統失控,戰艦隻能以五節的航速緩慢移動,被龍旗號戰列艦一次齊射中的三發炮彈穿透側舷裝甲引發鍋爐艙大爆炸,天邊如血殘陽隨著富士號上懸掛的膏藥旗一起沉入海中……

「完勝!」北洋海軍終於一雪前恥,這和當年的大東溝是同樣有著里程碑式的紀念意義。不過此時除了譚延闓的直隸總督府之外,這場本世紀第一次大海戰的結局還並不為人所知,甚至連日本方面都不知道東鄉平八郎和北洋海軍遭遇了沒有都不知道,譚延闓自然慶幸自己將無線電電報技術技術率先應用到海軍中來,這一次無線電通訊在很大程度上幫助了北洋海軍取得了海戰的最後勝利。

雖然北洋海軍取得海上決戰的勝利,日本聯合艦隊幾乎全部被殲滅,剩下的那兩條老式巡洋艦雖然速度並不快,但距離日落的時間已經非常近了,即便追上還要考慮到海州灣複雜的海底情況,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實在是得不償失,這兩艘巡洋艦跑掉不會讓北洋海軍的輝煌戰績有任何影響。

北洋海軍和日本聯合艦隊之間的海上決戰是結束了,不過對於譚延闓而言這不過才是一個開始,剩下來的事情還有很多。海戰中林泰曾艦隊的主力戰艦幾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傷,在戰鬥開始後,譚延闓便命令兩艘快艇攜帶大量的急救藥品和十多名他能夠在天津找到的最好的外科醫生一同送往威海衛,換乘在威海衛留守的海鷹(阿高納號)、海雕(依倫娜號)巡洋艦,快速駛往交戰海域——戰艦戰損或是沉沒,這些都好辦,以北洋的技術力量完全可以造更好的戰艦,但是海軍人才大量戰死或是因為營救不及時而受到損失,這就不是一兩天便可以挽回的了。

除了營救傷員之外,譚延闓還下令鄧世昌艦隊駛往日本海,將所有能夠看得見的懸掛日本國旗的船隻全部俘虜,拒不投降者直接擊沉。從日本海軍參戰的陣容上來看,這已經是日本海軍所有的家底了,這絕對不是巧合,日本肯定也想要利用這次「走私軍火」事件挑起爭端,打擊北洋海軍也許並不是第一目標,但吞併整個朝鮮才是日本最根本的目的。鄧世昌艦隊前往日本海,也是譚延闓希望能夠在那裡碰上日本的運兵船,將這些增兵朝鮮的日本陸軍直接送入海底,為駐守鴨綠江一線隨時準備南下的北洋陸軍減輕負擔。

「啟稟中堂大人,昨日(八月二十六日)下午,我北洋海軍在朝鮮大青島以南海域與倭人聯合艦隊主力相遇,雙方爆發甚為慘烈的海上決戰,激戰四小時有餘,倭寇主力艦隊幾乎全軍覆沒,只余和泉、浪速兩艘老艦倉皇而逃,其餘倭寇戰艦全部被擊沉……我北洋海軍不幸海石號為倭人主力戰艦所傷致使沉沒,一同參戰的龍威四艦中的龍睿、龍炎、龍炙三艦受損嚴重,鎮遠和旗艦龍旗號戰列艦受輕微損傷……此次海戰可謂完勝,我北洋海軍一雪前恥,卧薪嘗膽六年終得擊倒昔日強敵,天下幸甚!」

當陳衍興沖沖的將這份譚延闓發給張之洞的電報交給張之洞的時候,張之洞和桑治平看過之後,兩人幾乎不能相信的自己的眼睛,六年多前一敗塗地的北洋海軍居然在昨天大戰日本聯合艦隊,並且幾乎全殲對方,這種勝利在張之洞的眼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神話。

張之洞為之震驚是有理由的,他一直都在南方做官,南方的思想開明新銳,在甲午戰火剛剛熄滅之後,眾多南方有識之士便東度日本,希望能夠從日本的身上找出強國的路徑。兩個國家雖然是敵國,但甲午戰爭似乎讓兩國之間的關係更為親密了不少,中國留學生似乎一夜之間便充斥了日本的各所教育學院。南方和北方是決然不同的,而在北方譚延闓控制下的北洋幾乎是和日本勢不兩立,處處以抵制日本為先,哪怕是虧本打貿易戰,譚延闓也是樂此不疲,至於留學生和出洋考察之類,北洋優先選擇美國、英國、德國和法國,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前往日本。

張之洞和譚延闓兩人對待日本的問題上也是有很多出入,甚至為了某些問題不惜鬧些小小的對抗——張之洞籌建南洋海軍和長江艦隊除了以旅順造船所為先之外,還想考慮從日本購艦,但這一舉動幾乎讓整個北洋都炸了窩,在北洋少有的咄咄逼人的強硬態度下,張之洞的南洋只好作罷,只從旅順造船所購買戰艦,只是譚延闓將價格壓的更低一些而已。

不過張之洞終究還是張之洞,對於這樣大的勝利,他從內心中是十分高興的,只是這幾年一直在南方很有市場的「日本老師」在昨天突然戰敗,這不能不讓「東洋派」感到中間的巨大落差——中國的未來到底該是走一條怎樣的道路?!

「仲子兄,少有的大勝!」張之洞有些興奮地說道。作為首席軍機大臣,日本在朝鮮挑起事端的原委經過他也是了解的頗多,只是不知道同日本一樣,譚延闓的北洋在幕後向朝鮮的起義軍輸送軍火,但是日本的潛在威脅還是讓他這個首席軍機大臣坐立不安,生怕一旦出現戰端,自己未免會重蹈李鴻章之覆轍。

桑治平拿過電報看了看說道:「這場海上大戰是昨天下午發生的,北洋海軍最快也要等明天才能夠返回軍港,怎麼北洋大臣對這場海戰這麼清楚,這中間沒有誤報么?!」

「桑先生有所不知,現在的電報有兩種技術,一種是我們現在用的有線電報,兩台發報機之間是需要導線相連的,一種則是無線電發報技術,雙方儘管相隔萬里,但依然可以像有線電報那樣進行收發報……北洋應該採用的就是這種技術……」陳衍在一旁解釋道,他是福建人,雖然和「福建海軍」搭不上邊,但是作為「新學」人物,對於科技發展是非常關注的。

張之洞點點頭說道:「這樣的技術好,像修鐵路一樣,這電報線難免會經過人家的祖墳之類的地方,經常遭到無知鄉民的破壞,湖北的電報線幾乎是每天都在修,連個電報都發不順暢……」

陳衍笑著說道:「香帥有所不知,這無線電電報技術就是北洋大臣譚組安發明的,現在已經由電報局向全國推廣使用,只是有個先後次序不同罷了,像天津和京師這條線路是很少有人破壞的,地方官府對此管制的也很嚴厲,所以便沒有在先撤換之列……北洋海軍的戰艦上應該是裝了這種機器,否則不會這麼快就知道打了勝仗的……」

桑治平點點頭說道:「此法是善法……只是北洋打了這場勝仗是全國之福,但未必是北洋之福……」

「仲子兄,何來此言?難道朝廷還會虧待了有功之臣?!」張之洞頗為不悅地說道。

桑治平在張之洞幕府中地位尊崇,甚至更甚於沈靜之於直隸總督幕友堂,張之洞的語氣雖然不高興,但是絕對不是針對桑治平。桑治平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香濤兄,北洋海軍雖然是打了一個難得的大勝仗,但換言之也是擅開邊釁,你說朝廷會怎麼想?當年的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人無不是有著巨大的戰功,就連胡文忠公也是如此,但你說朝廷是怎麼對他們的?!」

張之洞和陳衍聽後默不作聲,對於手握軍權的重臣,尤其是漢人大臣,朝廷一向都是用完就丟的政策,一旦解決外患剩下來要做的事情便是遏制、削弱,這不是清朝獨有,歷朝歷代對於手握重權的大臣皆是如此,只是能不能做到的問題——關鍵便是朝廷能不能削了譚延闓手中的權力?尤其是全國側目的北洋海陸軍權!

「譚組安年少得志,他和曾國藩、李鴻章都不一樣,讓他像曾國藩那樣功成身退是不可能的,他才不過二十多歲,正是施展抱負的好年齡,同時也是年輕氣盛的年齡;而李鴻章則是仗著手中的重權向朝廷要官要封賞,這對於他來說也不大可能,況且以二十多歲的年齡位列朝廷倚重之大臣,朝廷還怎麼向他封官許願?!」桑治平淡淡地說道。

張之洞說道:「仲子兄的意思是朝廷要逼他,他可能會反?!」

桑治平微微一笑說道:「不是可能會反,而是一定會反!前段日子北洋陸軍第二鎮的調動你也知道,聶士成、董祥福居然掉頭返回長辛店,香濤兄,你認為這是偶然么?!」

「北洋現在是人才濟濟,猛將如雲,無論海陸兩軍的將領都是難得的將才。北洋海陸軍演我也曾看過兩回,雖然我沒有出過國看過別的列強國家軍隊是怎麼樣的,但北洋海陸兩軍每一次軍事演習都會得到英德等列強國家的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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