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糖衣炮彈

在榮祿坐定之後,譚延闓上前一步將手中的一份摺子遞了上去說道:「大人,這是卑職率領直隸督標新軍五千人加上已經經過初步訓練的新建陸軍兩千人前往旅順同北洋海軍進行海陸聯合演習的摺子。演習結束後,直隸督標新軍中的一千人已經隨卑職先坐船回天津,剩餘的六千人中間新老結合正在從旅順趕往天津的途中,這也是對新建陸軍的一次考驗,以便增強他們的機動行動能力,估計半個月後就可以返回……通過這次聯合軍事演習,北洋海軍和陸軍都得到了一定的鍛煉,這對於以後旅順港防衛有著很深遠的意義,考慮到旅順軍港的敏感性,卑職在演習當中沒有請外國記者和公使參觀……」

榮祿一邊聽譚延闓的簡介,一邊翻看摺子,上面洋洋洒洒寫了上萬字,對於這次演習中的每個步驟都描述的非常詳細,並且針對演習中出現的情況,對北洋海陸兩軍和旅順港防衛的守備陸軍的戰鬥能力作了初步的評估。並且在最後針對演習情況提出了要為北洋海軍添置新型主力戰艦,加強訓練北洋海軍兩大基地的守軍,繼續完善兩大基地的炮台防衛力量,並且繼續加大對新建陸軍建設的投入。

榮祿一向自詡出身將門,作為練兵處內唯一一個稍微懂得軍事的大臣而自居,後來譚延闓也進入了練兵處成為商辦,但是譚延闓一向以榮祿馬首是瞻,就算翁同龢和李鴻藻與他們不對盤,但他們兩人都是文人出身,對於軍事之事一向含糊不清說不到點子上,結果打了幾次官司在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面前經常被榮祿和譚延闓一唱一和弄得啞口無言空自生氣。

榮祿一直以來和譚延闓配合的如此默契,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譚延闓將自己訓練軍隊的情況事無大小都給榮祿彙報,兩人雖然平級但譚延闓自貶身價抬高榮祿,這不僅讓榮祿感到高興,並且根據譚延闓的彙報,兩人就算打起官司也是相互通氣,不像翁同龢和李鴻藻,不知軍事也就罷了,就連反擊對手都步調不一致,吃虧也就在所難免。

「組安,這份奏摺寫得非常詳細,某會根據此份摺子上書朝廷,加強北洋海陸兩軍的投入……其實朝廷關於重建北洋海軍的那筆款子已經定下來了,第一筆款項為一千萬兩,隨後的四年中每年四百萬兩……這筆銀子是戶部向滙豐銀行借款兩千萬兩中的一部分,以兩淮鹽政為抵押,再者陸軍每年為訓練新式陸軍,朝廷會撥款三百萬兩,其餘由各省解款,海軍的一部分軍費亦是採用這種方法籌款……戶部多有微詞,但某以力爭也就是這樣了……」榮祿臉上的神情又回覆到已往那種波瀾不驚的狀態,將譚延闓的奏摺合上之後慢慢地說道。

「大人,新建陸軍一萬人,因為是仿照西洋列強的新式陸軍所創,所以不計裝備僅軍餉就相當於同等軍隊的兩三倍有餘,從士兵衣裝到手中槍炮,這些裝備都是需要銀子來購買,每年三百萬兩的開辦費用看上去是很多,但相對於剛剛創建的這支軍隊而言就非常少了,只要過了初建這一關,裝備添齊日後維持費用也就降下來,但第一年三百萬兩是無論如何也不夠的……」

榮祿所提出來的軍費方案已經超過譚延闓的想像實在太多,尤其是海軍的投入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高峰期,這不由得讓譚延闓想到了十二年前的中法戰爭,清政府也是因為那次戰敗之後才痛下決心在短時間內加大海軍的投入,南北洋都迎來了一次擴張的高峰期。平遠艦的自行建造也是那個時候開始的,而且還是慈禧太后親自出面給予巨大的支持,也是不挨打不知道國防的重要性的典型表現。

軍費雖多,但新建陸軍的軍費就顯得有些不足了,譚延闓也不是抱怨,每年三百萬兩如果放在一萬新建陸軍成立之後每年的經費還差不多,但是這第一年已經往裡面扔進去二百來萬兩專門採購裝備了,不到一百萬兩的經費讓他支持到年底,這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加上各省解送款項,這是不能抱有太大希望的,自己老爹還好說,但也不能將直隸虧空了來填這個窟窿啊!

「三百萬兩是每年的新建陸軍軍費,這並不是一個固定的數字,新建陸軍的開辦費用肯定是很高的,所以從軍費下撥開始這三百萬兩將會轉入新建陸軍,先前的二百萬兩專門採購兵勇裝備就不算在內了!」榮祿的嘴角微微翹了翹,有些似笑非笑地說道。

「謝謝大人替卑職周旋……」譚延闓躬身行禮,榮祿幫他籌集軍費確實是幫他解決一個大忙,不過他花在榮祿身上的銀子也不少,每次見面不弄個幾萬兩的都不好意思到榮祿那裡去。

榮祿很貪財,譚延闓估計若是把榮祿的家給抄了,估計至少可以建造兩艘平遠艦的費用,別看只有百來萬兩白銀,要是考慮到這傢伙從步軍統領到兵部尚書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這樣油水並不算足的升遷路線還能撈到這麼多的銀子,那已經是非常驚人了。譚延闓不敢想像這傢伙如果再這麼升上去,用不了幾年搞出一支北洋海軍都沒有問題。

晚清的官員貪婪程度已經一再挑戰譚延闓的神經,被譚氏父子和幾位封疆大吏聯手搞掉的慶親王可是當了十多年的要職,如果榮祿活得時間夠長,也來上十多年,那他在這段時間裡能夠撈多少銀子?這個問題真的是不好回答,譚延闓也不能預測其準確數字,但至少可以肯定他將會超過以貪財聲名遠揚的慶親王,這個數字一定是一個天文數字!

「組安!」榮祿稍微動了動身子,不冷不熱的繼續說道:「無論海陸軍費可以說都是比較充足的,朝廷的撥款不可謂不多,即便尚有缺口也不會很大,別忘了還有各省督撫解送款項,兩者算起來也是一個非常大的數字了……現在翁書平他們正在組織台諫那幫子人想辦法查這軍費問題,或者做做文章,這終究還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所以這軍費一定要用好,能省則省些,今年辦不了的事情可以放到明年軍費下來後再做……」

「大人明鑒,卑職一定照辦!卑職這裡還有些辦法,若是行事妥當的話,可以填補北洋海陸兩軍的軍費不足問題,同時也可以為朝廷解決不少困難……」譚延闓恭順地回答道。

「哦?!說說看?」榮祿饒有興趣地問道。

關於狀元郎的傳奇故事很多,這也是隨著譚延闓連中三元之後,民間秉承著對狀元這一頭銜的興趣不比後世明星八卦少多少。關於譚延闓的八卦新聞更是多得數不勝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譚氏家族最近幾年因為譚延闓經商有術財富翻番增長,日進斗金亦不在話下。榮祿心中自然也有一副小算盤——新建陸軍的軍費有多少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譚延闓前前後後孝敬給他的物品加上直接賄賂的白銀數額足有幾十萬兩之多,而這些賄賂若是走新建陸軍的賬目,這個窟窿太大無論怎麼填補都是無用的,結果只有一個,所有的賄賂都是譚延闓自己的腰包里的銀子。

「大人也知道,北洋海軍基地在選址上有很多處,最終發展成規模的只有旅順和威海衛兩處,而其他幾處做為備選自然也是條件優越,比如說大沽,在那裡李中堂曾經投入巨資建立了大沽船塢,還有天津機器局也有自己的船塢,皇太后的豪華游輪便是在天津機器局建造的……除此之外為北洋名下的還有上海江南製造總局,那裡也有一個船塢,可惜最後被閑置了……這些船塢少則投入二三十萬兩銀子,多則百萬兩之多,而旅順和威海衛都有自己的船塢為北洋海軍戰艦檢修,所以這些船塢多半是被閑置了……」譚延闓慢慢說道。

「組安之意是想要這些船塢開工?!」榮祿有些疑惑地問道:「這些船塢若是閑置還好些,若是開工豈不是耗銀更多?上海江南製造總局的船塢就是因為運轉耗費太多才被閑置的吧?」

「不錯!不過卑職有個想法,那就是將除去旅順和威海衛這兩處軍用船塢之外,其他下屬船塢從北洋海防或是各處機器局中給單獨剝離出來,然後變成商辦船塢自負盈虧……若是賺了則每年從利潤中的五成用來還當初朝廷建船塢的成本;若是賠了也是承辦商人自己的問題……」譚延闓微微笑著說道。

「租賃?!若是能夠賺錢我們自己開不就行了么?為什麼還要交給商辦?」

「大人明鑒,李中堂和張香濤他們做了幾十年的洋務,但遍數其洋務產業,有幾個是賺錢的?張香濤的漢陽鋼鐵廠在其手中就是一個吞吃銀子的無底洞,至於李中堂那裡雖然好些但也有限,諸如華盛紡織廠的前身上海織布官局,辦廠數年來還沒有開工掙錢便被一把大火將百萬兩銀子燒了個乾乾淨淨……為卑職之見,官辦不如官督商辦,官督商辦不如完全商辦。屬下署理天津機器局和江南製造總局,將那些人浮於事之輩清楚清除,每年兩局可以節約五六十萬兩銀子的費用,已經運轉數月發現沒有這些人兩個機器局反而運作的更好,可朝廷一年才給兩局撥款多少費用?所以說卑職是想將這大沽船塢、天津機器局和江南製造總局的船塢全部變成商辦,由此商人承接之後必然會為賺錢千方百計降低成本,這樣一來在我們手中一直賠錢的船塢就可以變成賺錢的機器,而我們只用坐等收錢即可,不用為此勞心費力……」譚延闓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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