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蜀王掃六合 第959章 家務事

魏風已經年過三十,留了一臉的絡腮鬍子,看起來很風凜凜,可是眼神卻很溫柔,看到魏霸的時候,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兄長這是怎麼了,為何作小兒女態?」

魏風不好意思的抹抹眼角:「唉,沒什麼,看到這些孩子,忽然想到阿爹。如果他還在,看到這麼多孫子孫女,那該多好啊。」

魏霸沉默了片刻,轉身對習夫人說道:「嫂嫂,如何把我家兄長管得如此文弱,竟然傷春悲秋起來。」

習夫人忍俊不禁:「哪有這麼回事,你問他自己,看我可曾管他。他是閑的,待會兒,你們兄弟騎馬出去跑一圈,他就高興了。」

魏霸笑著搖搖頭:「看來少年富貴,的確不是什麼好事。這個年紀還是在外面打拚的比較好,在家當個富家翁容易讓人消沉。」

魏風眼睛一亮,剛要說話,魏霸又道:「不過,我說的那句話還有效,你自己得抓緊。如果真想早點出行,那你也得有阿母的同意。她願意讓你出征,我也沒什麼反對意見。」

魏風的笑容一展即收,有些沮喪。

成年人心思重重,孩子們卻沒這麼多想法,他們早就玩在了一起。魏風的兒子魏安五歲,和魏霸的幾個孩子差不多大,平時難得有這麼多的玩伴,此刻已經樂得忘了東西南北,興奮的尖叫聲在整個府中迴響。魏徵年齡最大,又有過和魏霸在軍營中的經歷,此刻就像一個指揮若定的大將軍,指揮著弟弟妹妹們在院里捉迷藏,魏洋最小,邁著小腿,跟不上節奏,急得哇哇直叫。

魏霸站在小樓上,看著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玩得滿頭大汗,不由得嘴角含笑。

「子玉,我很快又要有兩個孩子了。」魏風湊到魏霸身邊,央求道:「等他們一出生,就讓我上陣好不好?我想給爹報仇。」

「打仗不是為了報仇。」魏霸道:「將軍難免陣上死,這是誰也不能避免的,又不是私仇,有什麼仇好報?說不定在黃泉路上,他和張郃還成了好朋友呢。」

魏風語塞。

「你還有兩個孩子,是誰,你怎麼知道是兩個?」

魏風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想錯了。是環兒和龐氏都有了身孕。阿母擔心你嫂嫂太忙,照應不過來,把她們接到義陽去了。到了義陽,你就知道了。」

魏霸這才明白,笑道:「還是嫂嫂有本事,能把龐家的女子娶進門做妾,不簡單啊。」

魏風撇了撇嘴:「還不是看你的面子。對了,我阿舅龐林就在襄陽,你願不願意見一面?」

「自家親戚,當然要見。」魏霸立刻應了。

魏風把話傳給了習夫人,習夫人立刻趕來,建議魏霸乾脆把場面擺得大一點。向朗從成都回來之後,不少人紛紛回到老家,修繕祖屋,招攬宗族,這裡面難免有一些利益上的糾紛,如果魏霸能出面安撫一下,對襄陽的穩定和諧有好處。

魏霸應了。他知道這件事看起來是魏風偶然提起,其實更可能是習夫人的關照。龐林是龐統的弟弟,他的夫人是習夫人的姑姑。魏風新納的妾龐氏不是旁人,就是龐林的小女兒。以襄陽龐家的身份,能把女兒嫁給魏風作妾,這裡面不僅有習夫人的面子,更有利益訴求。

婚姻,從來就是利益交換的紐帶。

得到了魏霸的同意,習夫人非常高興,立刻派人去張羅酒宴。今天的晚宴原本只是一個家宴,因為她的一句提議,現在已經變成了襄陽世家和魏霸的見面會,規格大大提升。他們要談的是合作,要分的是利益,作為其中的聯絡人,習家當然要分到最大的一塊。

看著忙前忙後的習夫人,魏霸忽然有些累,他向魏風靠近了些,用肩膀拱了拱他:「嫂嫂如何?」

魏風不解其意,茫然的眨眨眼睛。

魏霸笑了笑:「嫂嫂是個賢內助,你有福氣。」

魏風嘿嘿的笑了起來:「你才有福氣呢,三個女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魏霸暗自嘆息,心道正因為她們不是省油的燈,這才讓人覺得累。魏風感受不到這些,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習夫人把表妹拉來做了妾,環兒只是一個婢女出身,身份不夠,才智也遠遠不足,以後魏風這一房基本就被習夫人姊妹控制住了。

魏霸和魏霸趴在欄杆上閑聊的時候,夏侯徽正站在不遠處的小樓上,倚窗而笑。已為人婦的鈴鐺陪在她身邊,見她笑得開心,也笑道:「夫人,關夫人吃了癟,會安份些吧?」

夏侯徽回頭看了鈴鐺一眼,收起了笑容:「鈴鐺,這件事以後不準再提,不管別人怎麼說,你都不能提,聽見沒有?」

鈴鐺訝然,又有些委屈。「為什麼?」

「將軍不喜歡這樣的事,他一直在勸和,你看不出來嗎?如果誰要是做得過份了,他也會拿出霹靂手段。你父親曾經和關侯為敵,丁奉又是將軍身邊的大將,同樣的事,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是一分,從你嘴裡說出來就是十分,會讓將軍多想的。」夏侯徽沉默了片刻,又道:「姊姊身邊有楠狐,楠狐的夫君是魏興,我的身邊有你,你的夫君是丁奉,都是將軍不可缺的助手,我不希望他們之間有分歧。男人的事,由男人去解決,孩子的事,由孩子自己去解決,我們不要摻合在裡面。」

鈴鐺依然有些不甘。「那就這麼放棄?」

「不是放棄。」夏侯徽搖搖頭:「老子說過,不爭才是真正的爭。姊姊終究是武人,她不懂這句話的真正涵義,所以才會那麼露骨。她是正妻,就算過份一點,將軍也會容著她,我則不同,此刻天下未平,他要倚賴我們兄妹,可能不會說什麼。可是形勢會變的,等天下大定,我們還能依賴什麼?真正能依賴的,還是感情。你以為當初將軍將我曹家姑姑嫁給關興是一時之意?他大概早就看出了我們之間會有爭鬥,所以希望用這樁婚姻來聯絡我們兩家。當然了,在必要的時候,曹家也可以代替我們夏侯。」

鈴鐺愕然變色,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在她看來,如果真如夏侯徽所說,那魏霸的心思也未免太過深沉了些。

「不要奇怪,這就是家主要面對的問題。」夏侯徽輕聲嘆息:「其實,他是不喜歡這樣的事的,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不得不考慮罷了。有時候,我也覺得他很可憐,身上壓了太多的擔子。」

「誰說不是呢。」鈴鐺感慨的說道:「看起來,還是我們這樣比較簡單些。」

「你也不要高興,如果一切順利,丁家的規模也會越來越大。到了那時候,這些事躲都躲不開,區別只在於程度。你要想做好這個主婦,也得學學怎麼揣摩心思。」

鈴鐺吐了吐舌頭:「我和關夫人一樣,習慣了拿刀,不怎麼習慣揣摩人的心思。不過我會記住你的話,不讓他有三心二意,想納妾,門都沒有。」

「咄!」夏侯徽啐了一口,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榆木腦袋,白浪費我那麼多口水。」

正說著,遠處的魏霸忽然轉過頭來,似乎看了這邊一眼,夏侯徽的臉上浮現出笑容,揚了揚手。魏霸也揚了揚手,兩人隔著二三十步遠打了個招呼,雖然一句話也沒說,卻彷彿了解了對方的心意。

鈴鐺咬著手指頭,想了半晌,還是沒想明白:「夫人,那你說我該怎麼辦,難道隨他納妾,回來和我爭鬥?」

「當然也不是。」夏侯徽不動聲色的說道:「既然納妾之事不可阻擋,不如主動給他納妾。想想習夫人是怎麼做的,你就明白了。」

鈴鐺這次有點明白了:「給自己找幫手,而不是對手?」

「總算開了一點竅。」夏侯徽撫額長嘆:「真是不容易啊。」

「嘻嘻……」鈴鐺笑了起來,隨即又黯然道:「憑什麼啊,不管什麼樣的幫手,總要把丈夫分一半走,我們為什麼還要搶著去做?」

夏侯徽默然。她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當初勸魏霸娶關鳳,就是她的主意。這麼多年,她著意籠絡關鳳,兩人關係一直處得不錯,可是一涉及到孩子,她們還是不可避免的成了對手。

我是不是自作聰明?

另一幢小樓上,關鳳站在窗前,看著魏洋跟在其他的孩子奔跑,眼神微縮。楠狐站在她的身後,沉默不語。作為關鳳的心腹,她知道關鳳心裡在想什麼,可是她卻無法勸解。

魏霸要求關鳳隨軍出征,不讓他再留在湘關,轉而安排靳東流輔佐關興,既可以看作對關鳳的關心,也可以看作是避免關家在荊交坐大。而他在關羽墓前對關鳳的嚴正警告,更說明他已經對妻妾之間的明爭暗鬥已經非常不滿。

「楠狐,我真的不擅長這些。」關鳳疲憊的說道。

「既然不擅長,不如放下。」楠狐勸道:「依我看,將軍不會虧待夫人的,他對虞姑娘的疼愛遠遠超過四個少主。」

「一個女兒家,能頂得什麼大用。」關鳳嘆息道:「將來終究還是要嫁人的。」

楠狐笑道:「既然如此,那夫人就應該多和將軍親近,再生兩個兒子才是正理。天天想這些心思,會讓人老得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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