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終章 第15章 優拉貝拉的降服

「一個在四分之一世紀里連年戰爭而力量消耗殆盡的國度,是不可能單獨抵抗武裝起來的整個世界對它的進攻的。」

——恩格斯評拿破崙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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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才愕然地真正抬起頭,看著對面的賽里斯使節,而發覺對方也目光閃爍訝異,看著自己的相貌,雖然雙方心中都有些通透,也都有些迷茫,但這兩位都是頭腦極其活絡的,沒有一個人多說什麼,還是要認認真真把戲碼給演下去!

「此外,賽里斯使節個人,也有厚禮要送給大祭司閣下。」這時候,中郎將王啟年企圖阻攔奧塔基利烏斯已經來不及,但見對方擺手,叫一隊奴僕抬著個匣子上前,李必達與阿黛安娜伸首來看。「這是什麼?像是翡翠。」阿黛安娜好奇地詢問說。

定眼看清楚的李必達,差點沒——怪不得剛才王啟年欲言又止的樣子,匣子里半是微微蕩漾的井水,上面還漂著浮冰,下面墊著不透水的蟒皮,而在水中粉嫩嫩白亮亮的,居然是一塊塊上好的豆腐花……

看來這位使節真是厲害了,真是不明白他是如何千萬里,將大豆給車馬勞頓,送到這兒來的,不過這豆腐花,肯定是他先在此地弄出來的,但是不知道這樣做,是為了獻美給自己,還是給這位王中郎將飽自己的口福,真是不得而知。

李必達看了下王啟年,對方只能掛著微笑著將袍袖伸出,意思這份美食是他進獻給羅馬大祭司,和優伯特尼亞女王兩位的。

「非常好,卡拉比婭,這是非常好的美食。」李必達湊過去,低聲地對阿黛安娜說到,「真是多虧了賽里斯使節能用冰水將它給保存好,我們現在就可以叫奴僕把它給加工好,捧在宴會上,你和攸艾吉特都可以嘗嘗,絕對的美食!」

這是場盛大的宴會,在尼科米底亞行宮的大殿之上,最俊秀的樂師和最性感的舞娘,穿梭盤旋在席位間,大祭司與他的女王頻頻端杯致敬,向賽里斯帝王祝願福氣和壽命,也向遠道而來的中郎將使節祝賀,中間的翻譯員幾乎都要累死,不斷有名貴的禮物——象牙雕刻、琺琅首飾盒、珊瑚、斑岩寶石、水晶器皿等,堆在了王中郎將的面前,幾位最為俏麗的舞娘也簇擁在中郎將周圍,敬酒的敬酒,按摩的按摩,今晚她們全部都是大祭司的禮物。

「不可不可,要是歸國後,所受大祭司的禮物人夫過盛的話,可是會被彈劾為大不敬,私交外國的罪名的,不可不可。」王啟年對翻譯員婉言道,但他表示在歸國前這段時間裡,絕對會對大祭司與女王的饋贈「卻之不恭」的。

一會會後,壓軸的菜肴,豆腐上來了!

結果這時候,大祭司和中郎將互相看了看對方的餐幾,頓時就有了點小隔閡——大祭司面前的盛放豆腐花的器皿前,放的是印度「煞割」蔗糖,而王中郎將的面前,放的則是從賽里斯帶來的「吳鹽」。

於是王啟年也只能喟嘆一聲,搖搖頭,舉起了手中的銀調羹,大有夏蟲不可語冰的神情。

只有阿黛安娜和攸艾吉特,又是蔗糖又是鹽,吃得幾乎合不攏嘴。

忽然,大祭司終於忍不住了,他直接用已經有些生疏的現代賽里斯話(反正這裡也沒三個人明白)問了句,「王中郎將,對於我饋贈於你的象牙雕刻,閣下應該都能認得,是否這樣?」

這下翻譯員張著嘴巴,不知道該如何傳達了。

王啟年停止了手中吃的動作,低著頭,調羹也在微微抖動著,很長時間他端正了衣冠,終於笑著對李必達回答說,「識得是識得,但是這些小雕像,男見其牡,女露其牝,甚為不雅,甚為不雅,怕是無法帶其歸國了!」

「這個簡單,我可以叫人再送些穿著完整衣服的,給閣下。」大祭司很有禮貌地繼續說,這會兒連阿黛安娜也呆住了,只見兩人毫無障礙地越說越歡,真是怪煞旁人。

晚宴後,李必達還邀請中郎將,一起頗是玩了會兒「蒙塔努斯」,王啟年與李必達全是副「蒙塔努斯臉」,兩人相爭如同龍虎之搏般,把阿黛安娜和奧塔基利烏斯的籌碼席捲得一乾二淨。

並且在桌面上,兩人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對話卻一刻沒有停止過,從提花機到運河,再到航路,幾乎無一不談,中郎將都保證他會歸國後,全力替大祭司斡旋的,而大祭司也表示,萬一在賽里斯有所不順,便可以來到這裡,他可以保中郎將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總之,賓主間甚為相得,在送走王中郎將後,微醺的大祭司起身,發覺阿黛安娜已經提前離席了,但這時先前那個被他委任去探聽攸艾吉特消息的侍女,卻半跪在他面前,並遞交了「女王的最後通牒」,叫他今夜務必要前往女王的寢宮,做最後的攤牌。

「攤牌?真沒想到卡拉比婭會說出這樣的辭彙。」大祭司有些不悅地說到,不過而後他便答應了這侍女的請求,便在奴僕們的追隨下,走入了女王就寢的房間。

這時候,在房間的兩側,燈火都已熄滅,女王的卧榻就擺放在垂簾之後,看得出阿黛安娜正側躺在其上,在裡面燭火下影影綽綽。

李必達疑心這是個陷阱,一進入其間,就會被埋伏的侍女宦官給砍殺,或者被阿黛安娜的什麼東西毒殺掉,他愛優伯特尼亞的女王,但死去的他不會愛任何人,對不對?

於是李必達只能站在垂簾外,靜悄悄地,不發一語,等著對方先說話,再決定對策。

「你對攸艾吉特的饋贈會到何種程度——我知道,卡拉比斯,我討厭我倆間討論如此的話題,但你也明白,也該到了互相坦誠的時候了。」終於,垂簾後的阿黛安娜說到。

「博斯普魯斯,將來滅掉了達契亞後,我還會將彼方的一半,以及科爾基斯都饋贈給他。」李必達說了這些話語。

女王在裡面嘆口氣,說這些饋贈我很滿意了,其實我早就想明白了,「那個神聖麥田裡的夢,早就預示著我的國度即便復興,不管它叫本都,還是優伯特尼亞,全都是你的了,卡拉比斯。我知道,這幾天我提及這個話題,讓你心中對我有了芥蒂,所以當你做出這個承諾時,我已替攸艾吉特感到開心,你終究還是對他有自己的愛心的,而你處死斯賓塞斯我想也是有充足的理由的,當年在年輕的時候,我們就許下過『卡拉比婭與卡拉比斯要互相信任』的誓言,對不對?」

當女王說出年輕時的誓約時,李必達不由得心中也掠過了絲溫暖,他想起了他與阿黛安娜依偎在鹽湖上小舟的情景,當時正在絕代風華年齡的女王,希望他留下來,成為自己和優伯特尼亞的王,結果他拒絕了——在接下來這麼多年裡,他成為了羅馬的王,代價是與阿黛安娜的天各一方;也在這麼多年裡,她重新復興了本都,代價卻是青春的消逝,和十年如一日,對心中男子的思念愁緒。

「我記得這個誓言……我不知道馬提亞有否對你說過,但是我可以保證,在先前的利比亞邊境上,我並未對克萊奧帕特拉有過什麼。」大祭司最終,還是朗朗回答說。

「你為什麼不願意呢?其實即使你對她如何,我也難以對你如何,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本都的麥田早已成為你的禁臠了,這都是米特拉神的旨意。」女王翻了個身,在垂簾後柔聲詢問說。

「因為她與你不同,克萊奧帕特拉對我的情愫,始終是擺在謀取埃及利益的後面的;而你卡拉比婭不同,我知道,你可以為我放棄自己的國家。」

這話讓垂簾後的女王繼續沉默了不少時間,接著她想了想,「所以這個話,我先說,那就是我先錯,補償就是我立下遺囑,當我死後,本都與優伯特尼亞的地區,重新併入羅馬的行省內——至於攸艾吉特,就讓他居於攸克興海的北部,這樣他和他的兄長利奧間,應該就沒有隔閡,起碼是暫時沒有了。」

「你不會死的,卡拉比婭。在接下來的半輩子里,我會盡量在這裡,在尼科米底亞的宮殿里,陪伴在你的身邊——我可以留下幾個軍團,幫助你與攸艾吉特遠征博斯普魯斯,我們還可以一起見證李必達堡成為整個世界的巨大都市。」大祭司說著說著,居然哽咽了起來。

「萬一你死在我的前面呢?」

「不會的,我已經從死去的維斯塔貞女那裡,得知道了我的壽命,還有你的……當時貞女特別允許我額外打聽一個,是的——你會死在我的前面。」

「可惡,真是不甘心呢!卡拉比斯,為什麼處處都要被你搶佔命運的高地,好像我就是為你而生似的,我不是阿黛安娜,不是本都帝王的王女,而只是卡拉比婭。好孤獨啊,那你得答應我,我在死的時候你會在我身旁,為我悲哀。」女王笑了起來,伴隨著幾聲啜泣,而後她又笑了起來,換了聲調,「胡亂說些什麼?快來享受這個美妙的夜晚吧,這才是真正的通牒。」

接著,李必達看到垂簾後的燈火又熄滅了下去,就剩下一盞還在晃動著,不久垂簾悄悄打開了,但是星夜的光芒還是昏暗的,只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直朝著自己擲來,嚇得李必達趕緊將其抓住,到了手中後才發覺,是條皮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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