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終章 第2章 冰冷浴室

「如果我的睡帽能知道我的大腦想些什麼,我會毫不猶豫地將它投入到火爐里。」——腓特烈大帝談軍事保密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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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馮特尤斯的證據在這裡,你還敢說自己對待監護人家族從來都沒有傷害坑陷的意思?不但竊取利奧的印章,還煽動亂兵圖謀殺害之。」小菲利普斯繼續抓緊時間,連珠炮地朝審判席上發問,「面對這樣的姦邪之人,我想我的起訴應該是完全正確的,也是應該被所有審判員所接受的。我建議先永遠剝奪圖裡努斯水與火的權益,將他羈押在圖裡亞努姆地牢當中,不用再繼續見天日了。」

「今天的議題應該就此結束,因為現在太陽已經完全落下,起訴人你現在是叫我們無法見天日,還是明天再繼續討論下去好了。」這時候,畢索扶著額頭,萬分苦惱但又沒丟棄希望,企圖使用「拖字訣」。

「難道埃米利烏斯家族還想利用這個夜晚,使用大量的金錢包庇圖裡努斯,當我今天業已揭穿了後者的面具後?那我倒有個疑問,下一步你們將行賄誰,能行賄誰?」說著,小菲利普斯躍動著,指向了畢索,「難道是德高望重的監察官大人,他可是穿著紫色邊條的長袍的,只要你一句話,圖裡努斯就會無罪,你可以儘快說出來嗎!」

結果畢索即刻用長袖遮住了臉,表示對對方指控的否認,「那難道說是次席執政官潘薩閣下?你向來是凱撒最倚重的文書腹心,是不是也像凱撒老兵那樣,不能見到圖裡努斯遭到懲處?」

「我身為共和國的法學者和修辭學者的身份,將遠比凱撒部下這個身份要長遠得多。」這是潘薩巧妙的回答,接著他便假裝查閱卷宗,埋頭不再說話。

接著,在庭外「圖裡努斯是個豺狼」的怒罵聲里,心虛的審判員挨個用袍袖擋住了自己,身體無奈地往後傾斜著,躲避著。但天井下的利奧百般苦痛,低下了頭顱,還是不想相信眼前的事實。

大祭司也頹然倒在席位上,周圍的元老不斷在他耳邊聒噪,提出各種各樣處置圖裡努斯的建議,西塞羅則冷笑不言。

「所有的聽眾們,我現在勇敢地揭示了這個巨大的陰謀,我明白你們對於羅馬顯貴間私下的內訌和爭鬥是非常感興趣的,故而我寧願冒著生命的危險站出來說話,就是要表達這個理念,按照銅表法的原則,即便是尊榮的貴族,他們的私人行為無不裹挾著國家的權力與命運,但這合法嗎?合理嗎?你們不要以看熱鬧的態度來圍觀啊,而是要以審判者的身份來決定這場悲劇最終的歸宿——羅馬人喜愛貴族的傳奇崛起,但更樂於看到他們的戲劇性崩塌!」小菲利普斯走到了法庭的廊柱口,以這番極其帶有鼓動性的話語,對著在外所有的民眾喊了起來。

他的呼聲得到了很大的回應,這下面如死灰的畢索坐不住了,他再度把目光轉向大祭司,希望從他的身上得到答案,而大祭司卻捂著腦袋不與任何人做目光上的接觸交流——倒是他身邊的西塞羅劫奪了自己的視線,很引人注目地說了句,「vixerunt」,說完他就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個手勢。

Vixerunt,就是「存活過了」的意思,這是當年西塞羅在處決喀提林黨徒時,出來對民眾所說的最有名的一句話,現在明顯他希望將這句話用在圖裡努斯身上。

而在怒潮的聲音當中,圖裡努斯在萬分激動、憤懣和絕望當中,意識到了現在局面不管他如何辯白,都已經落了下風,他已經被設局很久了,還能救他的,就只剩下監護人了。

「我向著維斯塔貞潔的神起誓,我對監護人家族是絕對沒有半點加害的意思的,即便我像維斯塔那樣,曾經遭受過神通廣大的海神尼普頓,和太陽神阿波羅的引誘求愛,但始終沒有喪失過自己的貞節——我對監護人家族的忠誠和愛護,我願意如同維斯塔那般捨棄海洋與陽光,也要秉承人間最堅毅的愛。」慌張之中,圖裡努斯半跪著,扶著門柱,舉著手指,對著神祇開始賭咒發誓,他的淚水和鼻涕交織而下,頓時讓不少在庭的審判員、文書乃至外面的民眾動容,「諸位,還有什麼比遭受構陷,蒙受不白之冤更加苦痛的事情呢?我即將被一些莫名其妙不知所蹤的偽證給打倒,我懇請所有的人,不管是元老、騎士還是民眾,都好好想想,將清白和自由及時歸還於我,我願意退出五年期的執政官競選,來滿足暗處政敵的陷害,難道這樣還不夠嗎?難道我這樣捨棄榮耀和上進心,將自己封入如同死亡的墓穴里整整五年還不夠嗎?」

誰想,小菲利普斯哈哈笑起來,就好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般,他輕輕將最後一疊文牘給拿了出來,要給圖裡努斯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擊,「這是圖裡努斯這一年來,在希臘戰區給家父的信件,因為害怕門楣受辱,我的生父並未出現在這個神聖殿堂上,現在的局面對他而言已夠殘忍的了。本來家父極力希望將這些醜聞給掩蓋住,他渴求繼子圖裡努斯能回心轉意,並且在信件當中不斷地規勸他向善,丟棄惡念。可是,一切都沒有效用。」

這下,圖裡努斯如同雷擊般,哀嚎著在地上爬動著,看來是要去搶奪小菲利普斯手中的信件,並且大喊道,「這是些完全私人的信件,裡面承載的也是我許多不成熟狂妄的年輕人想法,現在你居然把他給拿出來,憑什麼來定我的罪行?」

狄羅斯急忙將原來的少凱撒給拉住,而後好幾名法庭上的扈從也上來將他重新毫不客氣地推到了門板前,將他給控制住。

那邊,小菲利普斯高聲當眾朗讀起來。

「一個異邦人,到底何德何能會成為共和國的無冕之王?就這個結果,繼父我認為國家已然病入膏肓,是需要我們家族出來拯救的時刻了。」

「利奧不過是個比阿格里帕還要低賤的出身,他的母親據說先前是個人盡可夫的女奴,這位『少爺』出生在個寒酸的公寓當中,看來共和國真的要被解放奴的後代掌控了。」

「最可笑的是科琳娜……」

說到這裡的時候,大祭司臉色鐵青,忽地站起來,而圖裡努斯看到這樣的情景,則癱坐在了地板上。

「惡棍,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孩子,圖裡努斯。」旁聽席上的大祭司最後還是忍耐不住,他招手阻止了小菲利普斯繼續往下閱讀,因為這畢竟已經牽連到他最珍愛的女兒,接著他便走出欄杆,拂袖而去,而站在證人席上的利奧也低著頭,滿是尷尬驚惶。

「諸位,我想可以重新投票了。」看著幾乎癱在原地的圖裡努斯,監察官畢索嘆息了兩聲,對著所有審判團說到,「這也是我們唯一能扳回顏面的僅存機會了。」

圖裡努斯繼續被扔在了那個呆了三日的房間里,他的眼睛就像白日下的小鼠般閃爍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被誣陷入罪」這種事,他絕不是第一個遭遇這個的人,也絕不可能是最後一個。

反正來來去去,圖裡努斯想清楚了,他在關鍵時刻,遭到了馮特尤斯與菲利普斯父子的反水,即便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定他策劃利利俾兵變的罪,但所有間接的證據鏈他都處於不利地位,「誅心之過」,便是如此。

說到底,一錘定音的,還是他的私人信件內容居然被繼父出賣,這就是最致命的打擊,也是圖裡努斯這個二十歲不到的青年,想都沒有想到的事。他實在是無法相信,他在這個世界上目為最親任的繼父、義兄弟,最後竟然會如此對待他。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刻,大門重新打開,狄羅斯無奈地邁入進來,手中握著卷宗,對著坐在角落裡的圖裡努斯,滿是難以啟齒的表情。

「讀吧,我的新朋友狄羅斯。」圖裡努斯啞著嗓子要求。

「庫里亞大會正式剝奪你凱撒的名號,罷黜了你尤利烏斯家族繼承者身份,褫奪你所有的官職和軍權,解除你與凱撒和科爾普尼婭的收養關係。」狄羅斯讀完了一個判決的卷宗。

「繼續,我的朋友。」圖裡努斯目無神韻,怔怔看著腳尖和地面相會的地方。

「大祭司也解除了你和他女兒的婚約,但他依舊願意原諒你,並且在元老院里為你的罪行奔走。」

圖裡努斯凄然笑了兩下,「也就是說,對我的罪行尚未確立?」

「聽著,可是必須現在要將你羈押在圖利亞努姆地牢當中,大約一個集市日後,最後的一切才能昭昭大白。」狄羅斯低聲說到。

「圖利亞努姆地牢,不,我不去那個地方,我不去那個地方!天啦,那兒是關押共和國國敵的地方,朱古達、喀提林黨徒都死在那個臭氣熏天的地方,我是少凱撒,為什麼會把我送到那個地方,我寧願站在卡皮托兒山的懸崖上,被割下頭皮推下來摔死。」圖裡努斯崩潰了,他叫喊著,居然爬了過來,以乞求的姿態,拉住了被釋奴狄羅斯的腿,「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讓我前去那個可怕的地方,那是徹底殺害一個公民精神,並將他的名譽徹底埋葬的牢獄。」

「你冷靜些,判決結果並非是我下達的。」狄羅斯為難地摁住渾身發抖、意欲瘋狂的圖裡努斯喊到。

「那你個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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