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翻雲覆雨 第29章 疑惑

「溫和的土地產生溫和的人物,極其優良的作物和勇敢的戰士不可能出自同一塊土地。」——希羅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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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心的尤莉亞,也坐著帶陽傘的肩輿,跟在丈夫的身後,沒有多說關於利奧的事,但她的內心,是擔心被父親扔在地牢里的「小獅子」的。

山岡之上,李必達拉著韁繩,與許多人歡快地喊叫著,順著各種道路疾馳著,舉著叉子與鐵棍的奴僕則緊隨左右,將獵物朝著預定的方向驅趕,而坐在陽傘下的尤莉亞則不斷心神不寧地對著身邊的梳發侍女,說些什麼。

而此刻,利奧再度慢慢踱下了地牢的梯道,經過一夜帶半個白日的鞭打,西法克斯原本已化為一堆爛肉,但是硬是重新被草藥醫生給救轉回來,這時他滿身傷葯,正翻著眼睛,冷冷地盯著站在樓階上的利奧。

「別枉費心機了,你這個軍奴和軍妓生出來的賤種、崽子,就在此處把我給處決了,而後把我的屍體埋入這個莊園的魚池裡來掩蓋你們家族的骯髒和低劣。」

結果利奧的身邊,走過來兩個端著食盤的奴僕,待到他們將其擺在西法克斯面前的長凳上,百夫長才發覺,裡面是他最喜歡吃的脆皮烤乳鴿。

「吃吧,馬上也許你就吃不到了,我派人打聽過了,這是你在蘇特拉那裡,你妻子最喜歡給你做的菜肴。」利奧冷冷說到。

「派人打聽?你知道我的妻兒住在那裡?」西法克斯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錯,這並非一件難事,對於我父親敷設的情報網而言,我知道你的妻兒住在那個城鎮,也知道他們在哪個街區,現在只要我一聲令下,馬上就會有五十名全部武裝的奴隸和斗劍奴,將你的宅子圍得水泄不通。」

「你不要這麼卑劣,居然要危害到我的家人!」西法克斯再也忍受不住,他聽出了利奧話語的弦外之音。

「卑劣的是你,西法克斯百夫長!你滿以為在這裡逞些個人的蠻勇義氣,就相信別人是沒有辦法對付你的,我早就警告過你,痛痛快快把知道的說出來,對整個國家和對你個人都有好處,但現在你卻寄希望於我們的無所作為,簡直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的莽夫、兵痞!」利奧也憤怒無比地駁斥,接著他用手一指,對著角鬥士與奴隸們吩咐說,「將他的嘴撬開,給他餵了這頓飯後,就殺死他的妻子和孩子。」結果西法克斯被幾個大漢摁著脖子,硬是低嚎著不願意吃下去,利奧顯然也似乎有了預案似的,將手一擺,於是許多奴隸魚貫進入,將西法克斯的受刑的架子,連帶他本人一起轟隆隆,拖著上了樓梯,最終拉出了地牢。

無拘無束的陽光,刺得西法克斯睜不開眼,這裡應該是奧菲勒努莊園僻靜的後院,說直接些是後院的後院,這裡沒有噴泉與園林,只有高牆、馬廄和泥土砂地。

「把他給立起來。」發出這個指令後,利奧就朝著院牆邊上的塔樓豎起了手指,而後在牆壁的甬道間,一隊李烏斯軍團的新兵,舉著一排新銳的銅管,邁步整齊走了進來。

「我覺得這個管子是不夠粗壯的。」利奧接過了其中的一支,看了看,帶著不滿的神氣說。

於是帶頭的百夫長又叫屬下,扛著一根更為結實粗大的銅管走入進來,放在了特製的叉架之上,還在西法克斯目瞪口呆時,利奧便舉著那根細些的銅管,轉身對他說到:

「尊敬的百夫長,我很欽佩欣賞你的勇氣和執著,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士,我認為有種最為絢爛的處刑方式,才能配得上你。不過,在正式處決你前,我得叫人來試驗試驗。」這時,幾名家奴將一條狗,用布蒙住了眼睛,綁在了後來抬來的銅管口上。

不久,一聲難以名狀的巨響,狗的身體就在西法克斯的眼前,變成了扭曲碎裂的殘肢,內臟和血條四處飛舞,而那根銅管也彎曲毀壞了。

「再換一根。」利奧說到,接著趁著兵士在忙亂的時刻,他慢慢走到了西法克斯的面前,「你覺得這種處刑方式如何?我本來想將你的全身傷口塗滿蜂蜜,隨後讓萬千蟲子將你在陽光烈日下啃噬成白骨的,但這種方式用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根本無法表現出我對你的景仰。所以我想出的這個法子,還希望你能喜歡,用這根管子把你給處決掉,讓葬儀女神和死亡女神認不清你的容貌,叫你永遠在冥河的邊界,破碎著遊盪。」

還沒等西法克斯說些什麼,利奧忽然又補充了句,「對了,剛才你對轟碎個小狗該如何看?我聽說小孩子和狗的體型是差不多的。」

當即,西法克斯所有的冷汗,都流入了他的傷口當中,他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這麼多的汗水,一個人要想為自己逞英雄是非常容易的,但一旦想到自己的孩子面臨著如此慘烈可怕的虐殺時,他開始無比憤怒和絕望起來。但利奧還在那裡,用種冷酷無比的眼神看著他,「殺死我吧,儘快。」西法克斯帶著哀求的語調。

「不,不,我忽然有個更好的主意百夫長,那就是再拖延數日的時間,也許我會叫人,把你的妻兒從蘇拉特山那裡給帶過來,就在這個庭院里,當著你的面來如此處決,我想定然會很絢爛,無比絢爛!」

「你這個賤種魔鬼!」

「那就把你出賣給魔鬼,來換取你妻兒的性命吧!」利奧直接抓住了西法克斯的頭髮,也對著他吼叫說,「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如此做嗎,那就試試吧,試試怎麼樣?」

「我不願意試,我不願意試!」

「那就把幕後指使者的名字給說出來!」利奧狠狠將西法克斯的頭,往木架上一扯一摜。

半個時刻後,利奧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緩緩地從後院的門走了出來,他來到了園林的噴泉前,掬起水來,細緻地洗著頭髮、脖子和顏面,而後他閉著眼睛仰起來,甩甩頭髮上的水,穿過了中庭和別院,走到了莊園的門口——這時,他父親恰好狩獵結束了,與衛隊和賓客剛剛歸來。

「父親,祝賀你,今日終於在山岡之中,找尋到了渴求的獵物。」利奧晃晃悠悠搖搖擺擺地,對著面色凝重的李必達說了這句話後,就倒下了。

「利奧,我的孩子利奧!」後面坐在肩輿上的尤莉亞失聲喊了出來。

利奧躺在莊園處僻靜的房間里,睡了一天一夜,才算是慢慢醒轉過來,他這段時間實在是心理和身體的壓力太大,但總算「圓滿地完成了父親的要求」。

起來的利奧,在家神的壁龕前簡短地祈禱過後,匆忙地吃了些飽腹用的水果,而後就坐在了門外柱廊邊的椅子上發獃,在他眼前,院落一角祭壇上的煙霧,還在初起的晨曦下繚繞迷茫著,恰如他此刻的心情。

西法克斯所說出的那個人名,是他最最不願意聽到的,他多麼希望是別人,但現實就是這樣殘酷,殘酷得像把一根生鏽的鐵錐,生生塞入了他的胃當中,讓他痛苦到不能自已,中庭天井下沙坑裡的雞兒,是來來回回邁著慵懶的腳步,時不時發出自鳴得意的叫聲,尤其讓利奧感到更加煩躁。

這時,對面的側門處,兩個奴隸出現,很恭謹地垂著雙手,利奧明白:他父親已經得知了他醒來了,並且要求傳喚他,得到結果。

「我來了,父親。」利奧不敢有任何的耽擱,就繞過側門外的曲廊,來到了父親所在的書齋里——這一日,李必達將其餘的人全部都打發走了,前往羅馬城為自己的凱旋式與競選去鋪路了,自己只和衛隊停留在奧菲勒努莊園,好像專門就等著利奧來向他彙報,儘管李必達九成九已得到了準確的答案。

當利奧邁入門檻時,尤莉亞坐在了對面的雨廊下,操弄著織布機,並不斷地給他使眼色,意思叫他機靈點,而李必達正坐在標著希臘地形的圖桌上,慢慢用鉤筆畫著敵我雙方犬牙交錯的線路,「假如再將圖裡努斯的指揮權延長一年的話,也許他連伊庇魯斯地區都保不住。」這是父親的判斷,接著他抬眼見到利奧,就順帶詢問了一句,「馬上返回羅馬城,我就準備以執政官的名義,與潘薩一起聯合,把圖裡努斯對希臘戰區的指揮權革除掉,並回收他的七個軍團,你覺得如何?」

這會兒,尤莉亞立即輕咳幾聲,意思是利奧當然不要提出反對意見,當李必達的眼神轉到她那裡時,尤莉亞急忙轉快了搖把,估計讓織布機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來掩蓋,把眉眼也低了下去。

結果,利奧的答覆出於她的意料外,「父親,以您現在的力量,完全可以如同以前偉大的龐培那樣,強行依仗民會授予的征戰大權,剝奪您庇主在亞細亞的軍隊那般,將圖裡努斯的指揮權取消掉。但我個人覺得,現在的時局,名分不可拘泥,但也不可棄之如敝履。」

對兒子的回答,李必達反倒滿意地點點頭,而後他把圖桌上的手給放下來,嘆息著說,「你拷打審訊西法克斯的結果,我已經知道,你確實辛苦了,但是我之所以叫你這樣做,背後的苦心與期望你明白嗎?」

「當然明白,那麼我即刻在回到羅馬城後,以行省副使節官兼護民官的身份,向大法庭提出申訴。」

「不用你親自出馬,你還是先安心於道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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