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翻雲覆雨 第9章 對峙

「我們有了帆,敵人就一個都逃不掉。」——安東尼於亞克興海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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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李必達翻了翻死者留下的殘卷,大約是三本書,其中兩本應該已經接近於完工的狀態了,翻開了題首,很自然是《喀提林的陰謀》和《朱古達戰爭》,「這兩卷書已經到了可以付梓的階段了,是不是?」李必達詢問了下站在一邊的書商們。

那個年代地中海世界的閱讀產業很發達,像塞勒斯特這樣的人物,出版社會、自然或歷史方面的著作,在出版前就會異常搶手——各地的大書商會以十分熱門的價格當作稿酬,來請求他們的手筆授權,隨後在出版後還會抽取一大筆錢當潤格。

但現在塞勒斯特死了,書商的投資不免要虧空,所以面對李必達的詢問,他們哭喪著臉,一起點頭。

李必達笑笑,說沒關係,我再贈送給你們五十萬塞斯退斯,多僱傭些謄寫的奴隸,把這兩本書完成,讓它們面世,「金子不應該在砂礫堆里被埋沒掉,塞勒斯特的語言精妙典雅,敘事流暢,是不可多得的用拉丁文寫就的經典。另外刊行發售的話,你們的虧空也能得到彌補,對不對?」

這話讓本處在絕境里的書商們欣喜若狂,「可是還剩下的幾篇殘缺的文章。」

「不介意的話,我的手下有專精於寫作的奴隸,很擅長模仿名家的修辭和文風。」李必達把話暗示得十分清楚了,「如果能將剩下的補全,我將感到莫大的榮幸,我再給你們開出三十萬塞斯退斯。」

「是是是,不但給出如此豐厚的條件,還願意派人來協助書稿工作,真是萬分得感激,鄙人如何會這麼不知好歹加以回拒呢?」那帶頭的胖書商激動地搓著手,表態說。

「不過,待到一切完工後,你們必須將稿酬如數地支付給塞勒斯特的遺孀倫夏特。」李必達威嚴地要求說,而後他喚來了馬提亞,「這對夫婦還在羅馬城和義大利的房產,也都過問過問,保全好——從我的私人資產里,再拿出三十萬饋贈給可憐的倫夏特,並且保障她的丈夫能在隨後享受到國葬,進入戰神廟的墓園。」

在書商滿意地退下後,李必達又把馬提亞喚過來,將遺稿的其餘書卷攤開來給他看,「<李必達致民眾的書信>,<菲利普斯在元老院的演說>,<格涅烏斯·龐培致元老院的信件>,等等主人,居然還有<米特拉達梯的信>?」

「沒錯,看來塞勒斯特在過去的三十年里,真是保存了不少的好東西。」李必達微微過目後,便一一舉起來,「<李必達致民眾的書信>,是尤莉亞祖父在擔任執政官時,於民會上發表的抨擊貴族黨的文章;而<菲利普斯在元老院的演說>,則是圖裡努斯繼父針對尤莉亞祖父,於元老院進行的反駁演說;龐培的信件更是個好東西,他是當年在西班牙被獨眼大將給打慘了,這信全是他央求協和神殿給予他援助的內容,馬提亞你能想像偉大的龐培在信件里那無奈的措辭嗎?最後,是我死去的岳丈的書信,他則是在小亞被我的庇主給驅逐得很慘,那時距離我來到這個世界還有三年的時間——行了,不說這個,這是米特拉達梯向帕提亞求援的書信。」說到這裡,李必達的情緒有些激動,「還有塞勒斯特和凱撒書信的往來,裡面談論了許多關於國政的問題。沒錯,塞勒斯特真是個人才,雖然他在政壇和軍隊里的表現平平無奇,但他卻是個真正的歷史學者。他擁有前三十年共和國整個波瀾壯闊的歷史原本,這兒最後還有個殘卷,那就是塞勒斯特才寫了三卷的書,就叫<歷史>,而且看內容好像是凱撒授意他動筆的,這書卷是從蘇拉去世那一年開始記述的——所以,馬提亞我現在有個想法。」

聽到這話後,馬提亞頓時將字板和鉤筆取了出來,畢恭畢敬地準備記錄主人的想法,「馬爾庫斯·瓦羅已經很老了,老到我不知道他還能繼續存活多少年,凱撒還活著的時候,就委派他整理全羅馬的典籍,現在你立刻招募專業的人手,將塞勒斯特所有的遺稿和書信都紮好,送往他所在福彌亞的莊園里去。另外,我準備利用先前的所得,營建個比龐培、克拉蘇與凱撒還要宏偉的建築,來彰顯我與埃米利烏斯家族於羅馬城的存在。」

「還要宏偉的建築——是的,請您繼續說下去。」馬提亞的鉤筆一刻都沒有停止過。

「那就是一座比亞歷山卓被焚毀的還要超卓龐大的圖書館,龐培留給民眾希臘式樣的大劇場,而凱撒留下了嶄新的愛神廟和漂亮的園林,我就把這個東西贈送給國家,裡面要儲存滿希臘文、拉丁文的書卷,有歷史、哲學、建築、數學天文,還有詩歌,上到典雅的學派,下到街頭詩人的塗鴉,無所不包,無所不括,當然為了統一隻見,編纂委員會是要從我的手中建立的,具體任務羅馬人代表就交給瓦羅,而希臘人的代表就交給泰蘭尼昂——此外,我還要那群在雅典城不知高低的傢伙們,賀拉斯、維吉爾都好好活著,讓他們下半輩子充當我的奴工,好好地將這個事業進行到底。我要全景式地展現,雷克斯·李烏斯的子孫後裔,是如何從賽里斯帝國跋山涉水,來到亞平寧的,並且是如何一步步神話般地崛起的,我必須和這三十年的歷史如影隨形。」

記錄完的馬提亞,立即將字板遞交給了一名奴隸,那奴隸迅速地復刻了一份,蓋上了大祭司和努馬王指環印章後,便鞠躬離開了指揮所營帳,而馬提亞則很謹慎地將原本給收回,用絲綢包好,輕輕地掀開了小几上的一所「神廟模型」,「屋頂」打開後,就是個儲物的盒子,將字板擱進去妥貼放好。

入夜後,當其餘的指揮官將佐都領命離去後,李必達有些疲累但心情很好地坐在了圈椅上,看著那個儲物的「小神廟」,嘴角不由得浮現出笑容,他開始越來越明白凱撒了,當一個人說「我要沼澤排干,我要地峽開通,我要山丘削平——來容納我的神廟,我的劇場和我的航船」、「我實現這些事,只要用手一指便可以」時,這個人就是古代的「神」,無所不能的「神」。

而登上神壇,是每個男子都最為希冀的事。

想著,李必達不由得將手指慢慢伸出,指著祭壇上繚繞的青煙,深深吸了口氣。

次日黎明,後續的三個軍團,即七軍團、十二軍團與十三軍團的旗標與兵士也抵達了高乃留斯舊營。從船隻甲板上走下的人和馬還未有完全恢複疲累,就得到了消息:在一個白日刻前,大祭司已經帶著先頭的四個軍團,朝瓦加城急速進發了。

「全力跟上大祭司的行蹤,不要把功勛讓給了他人,特別是那些剛在昔蘭尼組建起來的新人菜鳥們!」七軍團率先從舊營的正門湧出,接著其餘兩個軍團也在將行李與營地中央堆成高堆後,脫下了沉重的鎧甲,因為它在阿非利加的荒野和炎熱下足以致命,只攜帶了盾牌和斗劍,以輕裝步兵的形式,爭先恐後地也列隊走出了營地。

此刻,李必達親自帶領的新步兵軍團,他們的盾牌和旗幟上全綉著「雷克斯·李烏斯」所使用的箭塔標誌,舉著如林的銅管與刺矛,拉練前進的號子此起彼伏,距離他們側邊一個弗隆的地方,帕魯瑪、杜松維耶統帥的新騎兵軍團,舉著如林的努馬王肖像旗標,正從一條幹涸的河床邊疾馳而過,馬蹄揚起的灰塵,足以遮蔽烏提卡城周邊的天空。

「漢斯克,帶著一翼的騎兵,急速跑動起來,不要有絲毫的停留,勘測前方的水源、道路和不毛之地,我要儘快與瓦加城取得聯絡,不知道希提烏斯還能堅持多久。」

得到命令的日耳曼騎兵隊長,帶著一百二十名輕裝的騎兵,如離弦之箭般急速離開了大軍,奔著瓦加城的方向而去。

這時候的瓦加城,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了,拉賓努斯放棄了四面輪流攻城的方案,因為那樣會因為配合不暢而讓希提烏斯有各個應付的機會,他在城的東南北三個方向,只各自留下三個大隊,和少量騎兵固守圍困的木柵與壕溝,而將剩下一起二十一個大隊,近萬人的精銳,再與自己親自統轄的一個完整編製軍團混編起來,湊足了一萬五千人的突擊力量,使用在了瓦加城西面的攻堅戰上。

「斜坡已經築就完畢,在信號發出後,所有的人列成三列龜甲陣,不要使用任何器械了,用人給我將瓦加城給堆下來,哪怕付出再多的流血犧牲,也要把希提烏斯黨這群雜碎淹死在血海當中。」這是拉賓努斯的原話——現在的局面,瓦加城已是牽一髮動全身了,如果瓦加城取不下來,他就必須在李必達的主力抵達圖姆爾河時丟棄這座城市,與在河邊山脈構築工事的三個軍團會師,將主要精力放在對付李必達身上;但如果攻下瓦加城,他這四個軍團完全能背靠這座城市的水源和城防,與三個軍團組成雙翼式的陣線,李必達膽敢越過圖姆爾河的話,必然會陷於兩面夾擊當中,那時候再等萊利阿斯的三個軍團的別路軍從扎馬迂迴過來的話,便勝局已定。

灼熱的陽光下,拉賓努斯一萬五千名的兵士,全部戴著帽盔,舉著各色盾牌,密密麻麻如波光粼粼的海水般集中在瓦加城的西部,旌旗與徽標一層層排列整齊,接著在號角聲里,最前方的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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