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兄弟即仇人 第16章 父執們

「讓我比我的鄰居富裕。」——一個羅馬家庭祭壇上的祈願書

※※※※

貝加隆帝莊園,已經自四周挖掘出了寬闊的壕溝,外面布設了行障與鐵柵,還順著花園構築起森嚴的壁壘,膀大腰圓的百夫長在門閽處守衛站崗,信使和探子進進出出,恰如西塞羅說的,這個原本屬於凱撒名下的莊園已經成為了安東尼的司令部了。

當屋大維與隨從隊伍,聚集在莊園的門前時,安東尼首先下達了拒絕接見的命令,奴僕站出來對屋大維說,「現在的安東尼大人,是羅馬城的代理執政官,來年的敘利亞行省總督,他有許多政務要處理,所以此刻並不在莊園內。」

「我是來索取地契文書的。」屋大維直截了當。

「如果是地契的話,馬上管家會取出來交給你。」那幾位奴僕與執勤百夫長明顯加以阻攔。

「謝謝,但是——」而後屋大維舉起了法庭印章文書,「按照律法的規定,既然在先前安東尼閣下已經實施了遺產監管人的職責,那麼再度交割的時候,是必要作為當事人在場接受我的監督與審核的,而不是將地契草草交出來完事。」

這下,安東尼門閽處的人員語塞了,他們只能悄悄地跑去見主人,並且轉述了屋大維的話,結果安東尼也十分訝異,他隱隱覺得屋大維完全是來者不善的架勢,當得知居然有四五千人追隨這孩子,將貝加隆帝圍得水泄不通時,他更加吃驚了——不過又不甘自己會被一個娃兒給鉗制住,便擺擺手,示意叫他們放這幾個少年進來。

於是,屋大維、利奧、阿格里帕與梅塞納斯四人,昂首闊步,在眾人的歡呼里,步入了貝加隆帝莊園。

在廳堂里,安東尼是坐著接待站著的屋大維的,他的身邊滿是優伶、娼妓與百夫長,這對凱撒的繼承者也是種完全不禮貌的行為。

但屋大維並沒有發作,他首先向安東尼鞠躬致敬,並希望「能讓我稱呼您為父執,安東尼閣下。」

「當然可以,我想你那美麗端莊的母親一定會很高興的。」油嘴滑舌的安東尼頓時沒有管好自己的嘴巴,順出這麼句毫無素養的話語來。

可是屋大維依舊沒有說什麼,他繼續對安東尼報以「父執」的稱呼,「我對您在養父死後所做的一些事情,表示由衷的感激,比如您與我的監護人聯合起來,與兇手們辯論,避免了養父在死後還被冠以『暴君』的稱謂,也避免了他的財產橫遭沒收的命運;但我不得不說,您在養父死後,所做的另外一些事情是不對的。」

安東尼這時候似乎根本沒在意聽屋大維的申訴,他反倒看到了對方身邊的利奧,也是李必達的嫡子,便覺得比較親切,也有些內疚,心想這孩子跟著這黃髮少年混在一起哪能有什麼前途,說不定還有危險,於是便無視屋大維的說話,沖著利奧不斷招手,示意他走過來,站到自己的身邊,甚至還舉起了手裡的蘋果來表達好意。

「父執安東尼大人,請您不要無視我的話語,注意聽取!不要因為我的年紀與相貌輕視我,畢竟我還是凱撒的繼承人。」屋大維猛然如此抱怨說。

這話倒把安東尼給鎮住了,這會兒,躲藏在門後始終在窺探的庫里奧也發出了兩聲輕咳,於是安東尼就尷尬地放下蘋果,繼續僵笑著對屋大維說,「不好意思,遇見了故人的孩子,剛才你說到哪裡來著?」

屋大維調整了下語氣,便繼續質詢說,「但是,為什麼你在完成了凱撒的葬儀後,不帶領民眾與老兵去殺死兇手?」

「哇哦,這可不像個希臘文學院里出來的孩子所說的話語。」安東尼挖苦說。

「不,我是標標準準的羅馬人,信奉的是以血償血,既然那麼多民眾和老兵已經拿起武器,準備要殺死兇手,你為何要鎮壓阿瑪提烏斯並殺死他?你又為什麼讓那些兇手,安然呆在卡皮托兒山上度過百餘日?為什麼還和他們達成妥協,讓他們能囂張地繼續在協和神殿大發厥詞?」屋大維劈頭蓋臉。

「因為這是個很複雜的案件,刺殺凱撒的,都是身兼公民與特選父親身份的人物,想必你也知道,當年喀提林時你的養父也曾力排眾議,要求給予喀提林公正的審判,而不是由元老院斷然處以極刑。現在的情況也是類似,我才叫我的弟弟蓋烏斯先謀取大法官的職務,隨後徐徐圖之。」安東尼辯解道。

「可我根本看不到徐徐圖之的想法,在父執安東尼大人您的身上和行動上,您始終是代理執政官,騎兵長官,你在元老院與民眾面前是可以一言九鼎的,但你非但沒有審判兇手的意思,還將我的監護人也是凱撒忠實的友人李必達烏斯給排擠出了城外,現在還讓他頂著公敵的稱號,故而在這件事上,我不得不譴責您,父執安東尼大人!而所謂的徐徐圖之,本身也是對兇手的放縱,因為我知道了,布魯圖和喀西約來年都是要去遠方的省份赴任的,元老院與你都在庇護他們,要叫他們逃脫懲罰,這都是因為您,父執安東尼大人,因為您的私心私慾。」

「夠啦,不要再說什麼父執安東尼大人父執安東尼大人了!」安東尼嚎叫起來,彷彿被屋大維攪得心慌意亂,他怒不可遏地指著幾個小字輩,「你也知道我是代理執政官,那你們就這樣大搖大擺,以平民的身份進入宅第,又不斷地詢問我公務方面的事宜,那我就回答你們公務。你要知道,光是替凱撒除去『暴君』頭銜,讓他享受到葬儀和封神的待遇,我就付出多大的心血,做出多大的妥協,並且面臨多大的危險嗎?要是我的軍團不殺死阿瑪提烏斯,仍由羅馬城動蕩下去的話,那麼元老院也許會對你養父的身份進行表決,那樣你我都會身敗名裂——身敗名裂你懂不懂?凱撒的財產會遭到沒收,他的屍體會被丟棄到梯伯河荒野上仍由烏鴉啄食,假如沒有我,你還敢繼承這個名號,還能從回到羅馬城就享受『少凱撒』這種尊榮的地位嗎?」

但是在安東尼發完一通火後,屋大維還是不卑不亢地,與他的同伴立在原處,接著又著手深入進攻,「父執安東尼大人,請允許我繼續如此稱呼您,復仇的事情你我即便有分歧,但可以暫時擱置下來心平氣和,下面我們可以談談關於遺產的事嗎?因為還有二十萬到三十萬的羅馬公民,等待著我的足額金錢的饋贈,這也是養父遺囑里明文要求的,我不準備賴賬,想必您也是一樣。」

這個要求早在安東尼的意料當中,他下面便叫管家將所有的地契搬出來,並且讓屋大維給接過去。

地契是使用匣子封存起來的,屋大維凝神看了下,原本他想仔細勘驗的,以防止安東尼在裡面耍花招做手腳,但他很快又意識到這是對對方大大的不尊,而現在還未到與其翻臉的程度,便隱忍下來,便將匣子轉交給了利奧捧著,隨後他就詢問說,「父執安東尼大人,我想養父的現金遺產,與聖庫里的資產還應該有五千到一萬塔倫特。」

安東尼頓時嗤之以鼻,「凱撒為了遠征達契亞,倒是在馬其頓的佩拉城神廟當中預先貯存了三千塔倫特,但是現在元老院已經消弭了對達契亞的戰事,所以這筆錢已經劃歸國家,誰都不可以動。聖庫里的錢,那是你的養父在先前從國庫里巧取豪奪存入進去的,凱撒死後,你我都沒有合法的名義再佔有這筆錢了,畢索已經將聖庫鑰匙交給了元老院,而在你進入羅馬城後,特選父親們早已將這錢給瓜分掉了。至於科爾普尼婭贈予我的現金,也許你會污衊我將其侵吞了,但你要知道安撫老兵和市民,維持羅馬城的秩序與賽會,我的花銷是多麼巨大,雖然我沒有向你解釋的義務,但是我還是可以明確告訴你,我沒有貪圖凱撒遺產的一個銅子兒。」

「可是你還是用這筆錢,構築了貝加隆帝莊園堡壘,給你自己招募了成千上萬的百夫長衛隊,還企圖前往坎佩尼亞收買養父留下的老兵軍團,不是嗎?父執安東尼大人,你是不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夠在養父的遺囑上佔有一席之地,而感到怨恨,但是我請求你,盡可以針對我,但不要針對我的養父,更不要對他的血仇置之不理,因為你曾經受過他多麼大的恩惠,你有義務輔佐我,並為凱撒復仇。」屋大維下面徹底不客氣了,這個年輕人咄咄逼人,直接將這場戰鬥挑明開來。

結果安東尼暴跳如雷,「年輕人,你這樣的想法是非常的危險!你把羅馬當成什麼了,還以為是阿波羅尼亞學院里的學生團體拉幫結派,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頂個『少凱撒』的名諱,就可以在殺機重重的羅馬城裡橫行無忌了?要知道,要是我真的翻臉的話,不出一個集市日,你就會橫屍在梯伯河畔,或者馬克西姆排水溝前……」

結果,這時候在後面門縫裡,傳來幾聲輕微的咳嗽,頓時被利奧察覺了,而這面安東尼也收斂了怒氣,他靜下來,接著對屋大維與利奧說,「你們還是儘快將女人從帕拉丁山上接下來,守護好她們,不要參與成人間的事情,今天我當你什麼都沒說過,即便你剛才對長輩是多麼的不恭。」

「如果你不願意履行與生俱來的義務的話,那我也無需將你當作是長輩,並且我們間是無法化解的。」屋大維十分硬氣地說,宣布了他與安東尼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