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兄弟即仇人 第7章 小樹林

「要找處女只有不求愛。」——奧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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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來,阿瑪提烏斯果然將大廣場中央,凱撒的火葬堆變為了祭壇,每天都有數千全副武裝眼神和善的街頭流氓,呼嘯聚集在他的身邊,發誓要為凱撒的死復仇。

「追查兇手,直到大力神石柱,或者敘利亞沙漠。」這是阿瑪提烏斯的口號,富裕的外省騎士與異邦人也行動起來,捐給這位許多錢財,特別是羅馬城內的猶太人們,更是慷慨大方,因為他們害怕一旦讓凱撒的政敵上台,先前共和國所承諾的對他們有利的方案就會蕩然無存。

而布魯圖等人卻依舊困頓在卡皮托兒山上,無法下山。

現在整個城市裡,元老院和民會都不再召開,全被凱撒的死所打斷了,集市和慶典也失去了,膽小的民眾無論白天或者黑夜,都不敢出來溜達。

李必達派出幾輪使者,去邀請安東尼出來,兩人聯合在一起,主持新的元老院集會,但安東尼卻都呆在貝加隆帝莊園里,對李必達的想法不置可否,現在安東尼大筆大筆花銷凱撒的遺產,招募老兵的行為已昭然若揭,他的衛隊而今已有兩千人之多,大部分都是以前的十夫長、百夫長,這批人將貝加隆帝莊園給保護起來,另外安東尼通過伊久魯斯,以騎兵長官的命令,宣布「休市」的命令,元老院也默認下來了。

「安東尼究竟要做什麼?」有時候李必達就會心知肚明地問起身邊的人,「難道他是在等待雲雀軍團渡海前來嗎?」

「這是顯然的,安東尼這是在和元老院達成妥協,要反手來對付你,侵吞凱撒的遺產。」薩博與海爾西烏斯這時候,就在旁邊應答說,「聖庫現在已經被封存起來,元老院的敕令是等待遠徵人選正式確立後,才能打開供軍隊使用。」

「其實就是要等安東尼的五軍團來到後,將它打開,和凱撒私人遺產一起,全部分發給屬下,另外再來引誘我的六軍團與十二軍團,及十軍團為他所用,對不對?」李必達嘆息到,「事情何必是這樣走向,那如今是不是有必要召開一次宴會,叫畢索擔當仲裁人和主人,讓尤利烏斯、安東尼和李必達幾個家族的成員,還有凱撒親信的幕僚一起參與呢?大家將話攤開來說,不是更好嗎?」

說完這話後,李必達便越過魚塘,來到聳立的書齋里坐定,接著對馬提亞說,「現在我們可以正式修書,送去阿波羅尼亞了,叫圖裡努斯與利奧前來,也是他們登場的時候了,因為安東尼最近的行為實在是有點過火了。」

外面就是蔚藍波浪的阿波羅尼亞哲學院,體育館內,兩群穿著短衫,赤腳塗抹著橄欖油的少年,正在相對怒目而視,一群帶頭的是個胖大短髮的傢伙,「我父親是羅馬城裡的特選父親卡斯卡,現在他已經傳遞了信件來給我,說你那個暴君養父已經被處死誅殺在劇場里,死狀可憎凄慘,布魯圖與喀西約已經還給共和國一個公道了,馬上暴君的財產就會被籍沒,而你圖裡努斯這個低賤的傢伙,不過是個錢幣兌換商的兒子,靠著給你養父當孌童,才有資格在先前跑到這個學院來撒野,那麼一旦國家的決議下達下來,你們就可以滾蛋了,謝天謝地,光是和暴君的孌童和養子呆在一個場所里,就覺得臭不可聞。」

圖裡努斯氣得渾身發抖,但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勸說小卡斯卡道,「現在是修習技藝的時間,與此無關的話題不要牽扯進來,你們在這半個月期間,已經把幾乎所有的老師給毆打驅逐走了!」

「這就叫偉大的雅典民主,到了羅馬城我們就要遵守共和,現在雅典和米利都那邊的學院都運動起來了,維吉爾和賀拉斯就是所有年輕人的領袖,維吉爾還說自己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幫助暴君寫了那個埃涅阿斯紀,他已經和賀拉斯一起把原稿給焚毀了,死心吧,沒有人會支持暴君和他的崽子們的。」小卡斯卡在同夥的起鬨聲里,得意忘形,「那麼現在,還有哪個不識時務的傢伙,還要和這個出身騎士家庭的低賤孌童站在一起?」

這時候,原本同情圖裡努斯的許多同學,懾於小卡斯卡的淫威,便低著頭乖乖地站到了那邊去。

「我理解你們,我不怪你們,因為小卡斯卡現在已經將安寧平靜的學院變為了羅馬牛市的毆鬥場,那麼現在你的演說讓所有『民眾』都非常滿意,我們可以去研習了嗎?」圖裡努斯現在身旁,只剩利奧和阿格里帕兩個人了。

但小卡斯卡不願善罷甘休,他繼續嘲諷說,「連維吉爾都拋棄你們了,看看你這窮酸模樣,你敢回羅馬城繼承暴君那些沾滿骯髒的遺產嗎?帶著這個異族人崽子,和這個衣著破爛的小子?」

這時候利奧走出來,先向小卡斯卡行禮,隨後就駁斥說,「我不認為一個人違背先前所接受的職責,在這份職責給他帶來好處時心中沒有任何的感恩,反倒在情勢變化時改換面孔是件值得光榮的行為,所以我認為維吉爾和賀拉斯都錯了,他們將來會悔恨的。」

小卡斯卡和同夥們都被利奧的迂腐給逗樂捧腹起來,但利奧沒有任何羞赧的表情,而是追了一句,「也許你後悔的時刻到來的更快,可敬的卡斯卡,畢竟你的父親的行為更不光彩,暗殺比自己強大的人,是種最無能怯懦的舉動,我覺得你不應該為之沾沾自喜,你道歉罷——向圖裡努斯,也是為自己。」

利奧這句很誠懇的話,在小卡斯卡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他暴躁起來,白色肥胖的臉上,密布的粉刺都氣得通紅,幾乎要連鎖爆炸起來,隨後小卡斯卡怒號了聲,就朝利奧撲來,結果利奧迎面利索的一拳,直接打到他的鼻樑上,接著小卡斯卡瞬間就轟然倒下,他在地上剛想起來,利奧就一手將他反剪住,另一手再度對著他的臉頰又是一記,他便直接乾淨利索地昏厥過去。

「小卡斯卡,也許你真的應該好好練練斗拳,而不是將光陰虛擲在和良善同學的爭吵上。」打昏了卡斯卡後的利奧,還是帶著很誠懇的語氣,對著他說到,不過卡斯卡是暫時聽不到了。

其他的人都一哄而上,圖裡努斯擋在利奧的面前,打倒了兩位,而阿格里帕也機靈地跑到這群人的側面,大打出手,三個人居然在場面上佔優……

不過這種優勢也是暫時的,日暮時分,三個終於落敗的同伴,都鼻青臉腫地坐在樹林前的一棵大椿樹下,互相擦拭著藥膏。「過分的忍讓便是懦弱,所有叫卡斯卡的混蛋,早晚我會報復回來的!」圖裡努斯恨恨地說到。

「圖裡努斯,這裡已經沒什麼可待的了,老師都被驅逐走了,整個馬其頓和希臘的許多學院的青年,都開始加入各自理念的陣營了,我們乾脆不要在這裡呆下去了!」那邊的阿格里帕建議說。

「對,這樣下去學業只會被小卡斯卡那種混蛋給耽誤掉,利奧我們乾脆去從軍去,我們現在都是舅公委任的騎兵隊長,就去馬其頓行省軍團好了,梅塞納斯也在那裡,他可以照顧我們,用刀槍拼出個未來,不能讓別人看不起我們!」圖裡努斯摸著淤青的鼻樑,豪氣干雲地說到。

「不要焦急圖裡努斯,不要忘記了我們現在還未成年,即便可以在戰場上互相照應,但這種重大事情更應該謹慎,必須得讓父母知道——圖裡努斯,你應該寫信給菲利普斯與我的父親。」利奧說完,就開始起身,帶著兩人朝自己的宿舍房間走去。

柱廊和門窗上,全部都是被惡意塗上去的字句,不是辱罵死去的凱撒的,就是辱罵利奧與圖裡努斯的,還有罵阿格里帕出身貧寒,卻甘於侍奉兩人,是無恥走狗的。但利奧根本不以為忤,直接推開了走入進去。

屋子裡的陳設,與其他同學相比,確實非常簡樸,因為李必達要求三人必須同居一處,並且事事按照軍團營帳內的規則來辦,傢具除去靠牆的雜木板書櫃與桌子外,就只剩下卧榻、亞麻布簾和水罐了,唯一的擺設就是利奧某次從魚市商人那裡買來的一根巨大的魚骨,花了八個塞斯退斯,懸在了屋樑上,每個月從阿波羅尼亞城裡李必達的代理奴隸手中寄來的花銷,三個人也就合計一百塞斯退斯,「這是公項,你們三個人輪流步行去城中的倉庫去領取,而後領取的人就是那個月的營帳十夫長,負責所有學藝、鍛煉和生活事宜。」

就這麼些錢,還要三個人輪流去,真是想不步行都不行,但是李必達雖然如此要求,三人每次去的時候,還都是結伴而行的,順便在城中增廣見聞——圖裡努斯喜愛去逛市場和劇場,他愛熱鬧的地方;而利奧則喜歡去圖書館與園林,他愛閱讀和靜修;阿格里帕沒事就老喜歡朝建築工地里跑,神廟、祭壇、競技場、公寓、港口設施,只要城中興修了這些東西,他就呆在一旁,細細觀察著,並把價格不菲的莎草紙塗畫得到處都是。

利奧當即就坐在桌子前,迎取著草芯燈的光芒,開始給父親寫信,其他兩個人就坐在一旁,安靜地等待著。

好不容易待到字板上刻滿了文字後,門前卻立著幾名奴隸,看起來風塵僕僕,利奧識出來其中帶頭的是他父親的代理商,便起身說到,「發餉的日子還沒到呢,況且我們應該步行去的,沒有叫你們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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