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巨頭之死 第33章 暴君的禮物

「戰爭之後,又要靠什麼誓言來維持和平呢?」——阿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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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撒啊,凱撒,你的雄心,你的功業,都要被流沙所埋葬了嗎?」見到過道處躺著的獨裁官血肉模糊的屍體,最不能忍受看到高貴人物隕落的安東尼,走近跪下來,撫摸著凱撒的屍身,嚎啕哭泣起來。

「我們現在該如何辦?」潘薩也跪下來,扶住凱撒低垂的頭顱,六神無主地說到,「埃布羅、伊久魯斯、巴薩圖斯和赫久斯,我們都是出身素賤的,得到獨裁官賞識才步入政壇的,難道下面他們就要血腥地清洗我們了嗎?」

「不要慌張,不要哭哭啼啼的!」站在龐培雕像下的李必達鎮靜地呵斥說到,「現在尤利烏斯已然身死,並且是死在了卑劣的刺客手中,現在當務之急,是一要搜尋得到殺死凱撒的兇手名單,二是保護好凱撒的遺囑,三是控制好軍隊!」

「也許,馬上布魯圖他們就要開始清算我們了,我們將失去在民眾面前申訴的機會。」潘薩有些畏懼起來,但李必達卻說,「別害怕諸位,當年凱撒還是個少年時,就敢於反抗獨裁者蘇拉,不也全身而退了嗎?民眾是愛戴凱撒的,而全義大利和遠方行省的兵源地區也擁戴埃米利烏斯法案,他們當然知道若是讓兇手一派徹底得逞的話,他們先前所得的權力將完全喪失,所以現在我們要分清敵我,要爭取更多的朋友。」

於是潘薩與安東尼都鎮定下來,他倆站起來,擦乾淚水,對李必達說,「我渴望得到你的建議。」

「是的,為了更快更好地為凱撒閣下復仇。」說著這話,李必達的眼角也流下了淚水,「他是多麼相信曾經拔擢的那些人,他以為這些人能知恩圖報,但這群人卻選擇了禽獸般的行為。兩位千萬不要慌張,要知道現在不是格拉古兄弟的時代,當年大祭司和執政官可以肆意殺害政敵,但現在不同了,我們手裡有軍隊、有斗劍奴,更有凱撒的遺囑——他們是害怕我們的,不然布魯圖和喀西約也不會帶著人躲藏到卡皮托兒山上去。」

「那我們做出分工吧!」安東尼說,「河洲的六軍團是你的嫡系,控制軍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而我則留在茱莉亞會堂,以騎兵長官和代理執政官身份與他們周旋,而潘薩則與埃布羅等幕僚聯絡一起,以行政院的身份從各個行省徵集糧秣和後備兵力,以防狄希莫斯的反撲,因為他是內定的山南高盧的總督,在那裡有凱撒新募集的四個軍團的大兵。」

「對了,馬可,你先前曾經有過關於兇手的情報沒有?我們急於需要這東西,作為大義的憑藉。」李必達很平淡地詢問安東尼。

結果他明顯看到安東尼猶豫了下,這時候李必達銳利的眼神似乎已看穿一切,接著在龐培雕塑下,安東尼果決搖搖頭,說自己並不知道任何關於兇手的事情,他現在唯一所知的,就是布魯圖和喀西約領導了這次暗殺。

在一臉假笑的龐培雕塑下,李必達同樣還是很平淡地點點頭,剛才的問題很輕易地就揭了過去,於是他便倡議,「因為現在元老們大部分已經驚惶地回家去了,所以布魯圖為了爭取他們和民眾的支持,暫時不會在城內採取激進的舉動,我們現在先要做的,是將凱撒的遺體給抬回去!」

於是在一片昏濛和哀風裡,李必達、潘薩與安東尼走出了劇場,來到了鐵柵前,想找到轎夫,然而整個街道滿是荒涼景象,羅馬的民眾和奴隸躲藏得十分神速,這是他們自蘇拉時代起就養成的本領,將子女與糧食全部搬到自家騎樓與煙囪間的夾層里,反鎖上門窗,自己與妻子、奴隸拿起手頭上能找尋所得的武器,以求自保。

「派人去尤利烏斯的家中報訊了嗎?」李必達問到。

潘薩點點頭,但不明白為何到現在也沒有人來收屍,「算了,看來凱撒的親族也都知道死於非命的凱撒,必然會遭到反攻倒算,他們和我們不一樣,我們除了自己外,沒什麼可失去的。」李必達慨嘆道。

結果在黃昏里,街頭還是出現了個晃悠悠的肩輿,下面抬著的奴隸將它抬到了鐵柵門口,連錢都不敢要,就扔下肩輿,飛也般的扭頭跑走了。

接著肩輿里走出來的,居然是佩佩婭,她悵然若失地,緩緩走到了李必達面前,帶著顫抖和沮喪的聲音說,「尤利烏斯死了嗎,今天整座城市都在瘋傳這件事。」

「是的,難得你還能來見他。」李必達說到。

佩佩婭低著頭捂著臉說,「我沒什麼好怕的,還能有什麼可怕的呢?只是以前任妻子的名目,來幫助他最後一次而已。」李必達點點頭,說難得你身為婦人還有這份勇氣和責任,但是當凱撒的屍體被搬出來後,佩佩婭幾乎卻要昏厥過去。

最後,李必達等人將凱撒的屍體抬在了肩輿上,接著三個男子扛著肩輿,重心不穩搖搖晃晃地在街道上走著,跟在後面步行的佩佩婭又失聲痛哭起來,「為什麼他不聽那個預言者的勸誡,現在的景象,不正好和那預言一樣嗎——他必然會跛一條腿,現在四人的肩輿就是三個人在抬,不是『跛腿』又是什麼?」

凱撒的屍體在暮色里,被擱置在他從小就居住的蘇布拉區的尤利烏斯大院里,幾名年老的奴隸什麼都沒說,摸摸索索地點好燈火,替曾經的少主人換下血衣,清洗創口,並且準備蠟質面具、面衣和清潔的裹屍布,李必達等三人沉默無語地站在一側,看著這個情景,提莫修則作為醫生,帶著個文書在記錄凱撒身上所留下的創傷的數目和深淺。

「清楚了,一共是二十三處傷口,其中最致命的是在後脖子處,但是導致他喪失反抗力的,似乎是在鼠蹊處。」提莫修最後站起來總結說。

「那就是說,直接參与刺擊的,大概是二十名元老左右。」潘薩咬牙切齒地說。

這會兒,門閽處幾個披著暗色斗篷的人陸續走進來,李必達看出來,分別是科塔、巴薩圖斯、畢索等人,「如果你們是甘願冒著危險來哀悼的,為什麼又要遮掩身份?」李必達生氣地問到。

「我們能來已經是鼓起很大的勇氣了,現在凱撒已經是身為暴君角色,而就在明天凌晨,布魯圖要召開所有元老和民眾都參與的大會,在上面宣布殺害凱撒的事項,至於埃布羅他早已跑掉了,因為害怕,誰叫他是今年行政院首席長官,擔憂自己會成為眾矢之的,都知道這個機構是凱撒設立的,也是最遭人嫉恨的。」科塔慢慢說到。

既然埃布羅都藏匿起來,還是以位高權重的行政院首席長官的身份,那麼也預示著大部分人,包括原本凱撒陣營內的人士都認為,這場戰爭是不佔任何優勢的,於是李必達慨嘆說,「看來又是場敵眾我寡的戰鬥嗎?我方還失去了領袖。」

細密的雨點墜在梯伯河裡,黃色的泥漿翻騰了出來,裘可拉大街的公寓里,李必達坐在一層的座椅上,看著雨水像渦旋般,進入了天井的排水溝內,那個蓄水的池子也滴滴答答滿是溢出,一名披著皮革斗篷的令牌官踩著水花,跑了進來,喊到「城市軍團背叛了我們,他們的指揮官接受了元老院的敕令,正在移動營地,重新朝馬爾斯大校場方向移去。」

「看來,不是親自豢養的,就是不行。」坐在圈椅上的李必達說到,接著問到,「六軍團的司令官安岡第努斯的態度呢?」

說完,他叫身邊的奴隸,贈送一個純金打造的碗給自己親任的軍官,那令牌官激動莫名地接過了饋贈,接著便大聲答覆說,「安岡第努斯將軍有些猶豫,現在聽說布魯圖派出了護民官為使者,正在朝河洲駐地里趕來,大概是要接受六軍團。」

「那就叫布魯圖去好了,看看薩丁尼亞的子弟還能堅持多長時間。」李必達笑著說。

這時,在雨水下,許多的民眾、老兵和貴族,都簇擁在卡皮托兒山下,他們就帶著帳篷和皮革雨具,在旗幟下亂糟糟集合,準備聆聽殺人者的辯解。

布魯圖冒著雨,和喀西約站在預先搭設好的講台上,手腕尚有凱撒的血跡,他高聲呼喊著,「今日我們殺死了一位暴君,現在我布魯圖可以不負先祖,再度將羅馬的共和與自由還給在場的所有人!」

喀西約的頭髮被淋濕,但情緒卻異常高昂,他隨著布魯圖的演說高舉拳頭,喊到「我提議將三月十五日,不但作為暴君的覆亡日,也當作新的共和國建立日,每年都要用盛大的祭典來紀念!」

下面被收買,或者是元老院雇來的人,都開始攘臂應和起來,但他們只是歡呼「偉大的布魯圖」、「偉大的共和國」,還不敢直呼凱撒為「暴君」,因為許多人還顧忌著報復。

剛在喊口號呢,演說的人群里忽然衝出了優拉貝拉,這個年輕人向來在貧民和流氓里聲名很高,他的出現引起了一陣高潮般的呼聲,隨後優拉貝拉就像個精神抖擻的運動員般,登上了講台,其實他此次出來,完全是拒絕了岳父的勸告,西塞羅昨日在宅院里對他說,「不要以為凱撒死了,他的陣營就無所作為了,哪怕你把它當作場必得的勝利,也要抱著謹慎的態度,所以這些日子,在局勢尚未確定下來,凱撒遺囑還未宣讀前,你最好不要拋頭露面,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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