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騎兵長官 第14章 訓誡

「沒有什麼東西比軍事藝術的革命與改進更加頻繁。」——古希臘雄辯家德摩斯梯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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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拉賓努斯的軍令下達後,許多龐培軍兵士還在佔領的營地溪流邊貪婪地趴著牛飲,而那邊萊利阿斯的部眾已經反向潰逃,但李必達的三個軍團進逼,死咬住不放鬆,森林、海濱和河邊的荒野上,龐培軍的後衛部隊接連被突破,他們的死傷比先前北面陣地的凱撒軍損失還要嚴重,有的人逃往了利波留下的獨木舟上,有的人往凱撒營地里亂鑽,有的人則朝科庫拉城方向奔跑,但更多的人是就地四處藏匿,不管是拉賓努斯,還是其他任何將軍,都對屬下失去了控制。

而同時卡勒努斯也率著部下,從小營突襲出來,配合李必達的攻勢,夾擊敵人。

到了傍晚時刻,兩顆人頭出現在了坐鎮指揮的李必達眼前,即是叛徒勞吉魯斯與艾爾古斯兄弟倆的,前者是被十五軍團的某個黑人兵士砍殺的,後者則是混亂里躲在營地角落裡,被李必達衛隊長阿爾普發覺被射殺的。

「這兩人一向是追隨在拉賓努斯身邊的嗎?」李必達詢問說,而後得到了俘虜的認可後,他便說到,「看來,拉賓努斯的幕僚與扈從隊伍也已經潰散了,告訴前線的軍團司令官們,繼續兇狠追擊,要將龐培在希臘的精華隊伍一鼓作氣殲滅掉,他們先前經歷長久的攻堅戰,人馬都極度缺水,根本沒有反抗下去的力氣了,叫他們全部出來投降,我們保障對方的生命。」

接著,幾名軍奴將李必達的坐騎牽來,他噓了口氣,看著暮色蒼茫的四周,和屍骨如砂的戰場,隨即踏著單邊蹬,翻上了馬鞍上,下令:所有的砲兵分隊、輜重隊,以及司令官的衛隊,攜帶旗標向前進六個斯塔狄亞,另外傳令給前線兵士,以重新佔據水源河川為界限,將龐培方殘兵逐出這個範圍後,就利用原來的營地,重新布置封鎖線。

大約有三千多名龐培軍兵士當場被殺,加上先前攻堅的損失,當日可以說是拉賓努斯一生當中最糟糕的日子,五千名精銳部下喪命,大約有相同數量的人被俘或者投降,其中大部分是先前和蓋烏斯一起投降的,後來便編入龐培軍團當中作戰,現在他們再度搖擺回來,向凱撒首席副將交出武器與鎧甲。

還有更多人逃亡散逸,不管是凱撒方還是龐培方,都不可能掌握他們的確切位置,滿山滿谷都是,不過李必達烏斯對屬下說不用擔心,大約兩三日後他們是會自動出來的,在清水與食物的引誘下。

最終追隨拉賓努斯逃回科庫拉的,還不足一萬兵馬,他喪魂失魄地返回了原點,隨後獃獃坐在營帳里,抱著腦袋,盡量讓自己不要哭出來,但兵士們可不管,驚恐、失望和口渴的折磨,讓他們盡情哭喊起來,這種毛骨悚然的哭聲,連凱撒陣地上的兩個軍團兵士都能聽見。

當日,凱撒與安東尼也沒有閑著,他們各自組織了十二個大隊,對著敵方的封鎖線猛攻猛打,也是取得了相當的進展,破毀了一段城牆,而後還驅逐殺死了不少龐培方的輔兵。

「後備兵」的到來,徹底逆轉了戰局,現在擺在拉賓努斯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儘快乘坐船隊逃走,二是在斷水的情況下全軍覆沒。

第二天,拉賓努斯站在城壁上,派出衛隊將安東尼的弟弟蓋烏斯給送到了兩軍對峙陣地前,隨後要求凱撒與李必達烏斯出來商議。

李必達得到這個消息後,心念對方是要交換色雷斯王子薩拉達,便也邀請這位王子與自己同行,在麥德捷衛隊的「護送」下,一起來到凱撒陣營前,「我不知道該使用什麼樣的言語來感激你這次的功勛,和及時的到來,這還是證明了安東尼的方案是完美的,不過我卻在執行過程里高估自己,若是要追究北面陣線失守的責任,我認為自己身為軍隊的最高統帥,絕對是要攬過全部的。」凱撒見到李必達騎馬而來,就不斷地表述著感激之情,而李必達很謙遜地答覆,他不過是在履行名首席副將的職責罷了。

但凱撒依舊很執著,「你會得到回報的,我最親愛的副將與助手。」接著他眯著眼睛,看了看眼前那位臉色帶著驚慌的色雷斯王子,便寬慰加打趣說,「您應該知道,我方其實是不願意放你過去的,因為那兒現在連水都沒有喝的。」

這會兒,所有的衛隊都將面孔扭向了另外一面——南線指揮官安東尼大喊大叫著,騎馬賓士過來,看來他絕對是將職責扔給了法奧比納斯。

「我是來參觀我弟弟被贖回的過程的。」話雖這麼說,但李必達明顯看到對方的眼神灼灼放光,所以與其說是「參觀」,不如說是「監視」,今天對方是必須要見到弟弟安好無缺地返回己方陣營來。

蓋烏斯是站著的,依舊帶著鐐銬,背後是拉賓努斯與手持利刃的兵士,似乎商議的現場氛圍並不是那麼和諧輕鬆,看到了昔日的首席副將,凱撒的心中又湧起陣厭惡仇恨的感覺,他已經聽說拉賓努斯戕害己方被俘官兵的事,便沉著臉對李必達說,「你負責與這個惡棍交涉,我不願意與他多說什麼。」

這時拉賓努斯先發話,「我願意釋放蓋烏斯,另外色雷斯王子我方也不需要返回了,因為整個軍隊都在斷水當中,我所有屬下都在遭受苦難,沒必要讓他跑來受苦。還有,先前我欠李必達你一個巨大的人情,你寬赦了我的故鄉,所以如果你不嫌棄,那就請接收我的歉意。」

「你還是儘快投降吧,免得讓剩下的兵士再遭受苦難。」李必達見對方直接解下蓋烏斯的鐐銬後,便大聲規勸說,「而後不過是接受應有的懲處而已,難道這點你都無法承擔嗎?」

「在說什麼玩笑話呢,我是承擔政治責任的人物,可不是會輕易放棄的。所以,尤利烏斯閣下,李必達烏斯閣下,我們在其他的戰場再會,身為個真正的軍人,只能做到歷久彌堅。」說完這話,拉賓努斯舔了舔乾枯龜裂的嘴唇,撥轉馬頭,返回了己方的要塞線當中。

「明日就開始三面圍攻,我軍給養也匱乏了,必須速戰速決,現在優勢在我。」看著拉賓努斯離去的背影,凱撒說到。

在第二天,凱撒就單騎來到了北面防線營地當中,特別要求視察九軍團和十一軍團,由李必達與受傷的狄奇阿斯陪同。

凱撒這樣做似乎是有深意的,這兩個軍團在前日的戰鬥里遭到了讓人感到羞恥的慘敗,許多護民官與百夫長是被自相踐踏而死,兵士丟棄了整整三十多面隊標營旗,而從先前的一貫表現來看,這兩個軍團也成為了凱撒整個戰爭機器里最大的「短板」。

「如今九軍團是正規軍團序列里的末流,十一軍團是輔兵軍團序列里的末流。如果考慮到前者在高盧戰爭里的表現,及後者在昔日博斯普魯斯王國戰爭里的表現,再對比今日之態勢,實在讓人痛心墮淚。」這是凱撒的原話,換言之他需要集中訓誡,給這兩個軍團,不,乃至整支軍隊來一次精神上的洗禮。

營地里,周圍環繞著森林與海邊的沙土地,在海水的咆哮聲里,九軍團殘餘的兩千名兵士,和十一軍團剩下的一千八百名兵士(其餘的不是戰死戰傷,就是失蹤無影),垂頭喪氣戰戰兢兢地集合起來,他們甚至不敢打著鷹旗和隊標,因為許多人都滿心認為,凱撒會懲罰解散這兩個常敗軍團。

凱撒騎著白馬來到所有人面前,他要求兩個軍團的所有人,首先將頭給抬起來,「前日的戰鬥已經過去,活下來的人要面對的是未來,沉溺在情緒里的,只會是永遠得不到勇氣的懦夫。現在有些人的心中,老是在想著這次的失敗,是的,先前九軍團與十一軍團確實慘敗了,二十名有經驗的百夫長陣亡,九軍團鷹旗差點被敵人奪走,十一軍團則更加讓人感到不安,居然有接近一半的人在看到敵人從後面摸上來後,想到的不是堅強阻擊,而是落荒而逃!」

聽到這番訓斥,兵士們再度紛紛將腦袋垂下,凱撒嘆口氣說到,「這種情景讓我想起了共和國祖先們與布匿人在坎尼的會戰,也許你們看到許許多多的說法,都是說我們羅馬人在那個絕境當中是如何英勇戰死的,但絕不是那樣。有的人當時去清掃過可怖的戰場,羅馬大部分戰死的兵士,是自己用小鎬挖了個土洞,就將腦袋埋入進去,任憑敵人把他們屠殺——這就是怯懦者的可悲的下場,勇敢和體面永遠屬於堅持戰鬥下來的少數精英。所以,我懇請在場的所有人,繼續堅持為我征戰下去,用隨後的輝煌勝利,洗刷曾經的恥辱,現在又有一群人,他們是這樣想的,老是為一次的失敗而耿耿於懷,難道我們不是在艱苦的環境里獲取了那麼多次勝利嗎?在高盧,在日耳曼,在義大利,特別是在兩西班牙,我們一次性覆滅了三個軍團,但還是在堅毅和鬥志下消滅了敵方最精銳的軍隊,和最有韜略經驗的將軍,所以失敗一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將這次失敗,抵消先前十次戰勝的悲觀心理!」

凱撒這番話,將所有兵士的情緒調動起來,他們齊聲高呼,請求獨裁官給他們下達最新的戰鬥指令,哪怕現在就能夠戰死當場的,他們也會毫無保留地欣然接受,許多人喊著「尤利烏斯,英佩拉托」的號子,但凱撒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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