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盧比孔河 第28章 與阿弗拉尼烏斯的辯論

「美麗的希臘,使人傷心的光榮殘跡。逝去了,但是不朽;偉大,雖已沉陷。」——拜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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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激越的軍號聲在那邊的山阜響起,加利烏斯的三個大隊按照命令,及時地沖了出來,勇猛地側擊了龐培軍的後方防線,將幾個毫無戰意的同盟軍步兵隊打得落荒而逃,而裴萊塔烏斯處于謹慎,便急忙下令放棄繼續攻擊,這下驕傲的龐培老兵們,再也保持不住隊形了,亂糟糟垂頭喪氣地敗退了回去,他們奮戰竟日,往前推進了些許,總算是搶奪到了一條河川溪流,許多的兵士將頭埋在裡面,貪婪地大口大口牛飲,喝完清澈甘涼的水後,他們的肚子又開始餓了,隨後原本支柱性的麻醉心理,比如「領袖」、「服從」、「榮耀」等字眼便在空空如也的腹部里翻江倒海起來。

某名兵士按捺不住,開始號哭起來,隨後就是他身邊的數人伴隨,很快整個龐培軍的陣地和隊形里,兵士們的哭聲震天動地,當他們看到烏鴉紛紛落下,啄食夥伴或敵人倒在眼前的屍身時,這種哭聲便更加凄慘。

山坡上,李必達的二十七軍團也有許多人哭起來。

「大家都想活下去啊!」這是這個酷烈戰場上,所有人最直接的心聲,他們處於標準的「圍城」局面,賽克圖斯與裴萊塔烏斯要打出去,而李必達與加利烏斯等人則要守下去。

「薩博,將隨軍所有的錢財,都分發下去,不允許任何人再哭泣!」旗標下,李必達滿身的斗篷與鎧甲都沾染著血跡與煙灰,但依舊端坐在束棒前,面無表情地下令道,「所有的百夫長與十夫長,每隔半個步哨時,輪流巡查營地,防止敵人偷襲逃逸,也防止己方兵士逃亡——逃亡者,就地殺死。」

那邊,震天哭聲里,賽克圖斯也脫去頭盔,捲髮亂糟糟地橫著,仰天流淚,站在號泣的人群當中,對裴萊塔烏斯承認說:「所有人席地就坐,保持喪禮的姿態,準備在來日面對凱撒的人,投降吧。」

「明日,我再簡選四個大隊,再突擊下,對方的傷亡也已過半,今天最後一次從側翼衝來的,應該是他們最後的預備隊。」裴萊塔烏斯很激動,身為龐培資歷最老也是最忠誠的老部下,他明白要是龐培的小兒子真的投降,那麼這個家族的門楣比如會染上極大的污點。

「我理解你對龐培家族的心意,但是而今不是講究這些虛名的時候,我雖然尊敬加圖那樣的人士,但絕不會在戰場上效仿他。衝過去又有什麼用處?軍隊全完了,五個軍團,三十個大隊的同盟輔兵,早已損失殆盡,就算能在來日衝過去,你我還能帶著多少人返回塔拉科城?六個大隊,四個大隊,還是三個?那樣所蒙受的恥辱,就和指揮官在戰場上遺棄兵士是相同的,整個西班牙也會絲毫無差地落入凱撒手裡,還不如力戰後與同袍一起接受命運的審判。」賽克圖斯傷感地說,隨即他坐下,用樹枝接來一點火焰,灼烤著自己已經彎曲的匕首,接著將其插入泥土裡,縷縷青煙里他繼續說到,「沒有木柴,沒有草料,也沒有小麥了,再作戰下去毫無意義,不是嘛!兵士們也接受不了,他們垮了。父親的戰略在最初就是錯誤的,他在義大利貽誤太久,將精銳分置在互不相連的西班牙和東方,給了凱撒各個擊破的機會,是的——我在讚揚凱撒這個好色的老禿子,他做的確實漂亮,調度軍團有條不絮,先是率主力在比利牛斯山封死我們的步伐,隨即讓人攻陷馬塞利亞獲得海路,迂迴到盧西塔尼亞,切斷我們的後路。接下來,所剩的,就只有倉皇逃跑了,父親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行省,原來是如此不堪一擊。」

火光閃閃里,賽克圖斯的岳父利波,也坐在地上,沉吟不語,整個軍隊兵士的哀聲,讓他心煩意亂。

最後,經過決議,所有人還是批准了裴萊塔烏斯來日清晨「最後一次衝鋒」的計畫,因為整支軍隊就這樣窩囊地垮掉,對任何人都是不折不扣的侮辱。

山坡上,李必達也開始下令,將攜帶的賬簿、公牘與兵士名冊,陸續焚毀,「如果第二天時,凱撒的主力還未發起總攻的話,我們就全部死在此地,這些東西也毫無必要了。」

熊熊火光里,將佐們也都無言,只有康巴諾的眼神閃動,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事情。

忽然,眼尖的他指著河川那邊喊起來,黑夜裡燃起了幾堆篝火,「是柯爾里貝利亞的第六軍團!他們渡河來增援了!」

安岡第努斯費力在當日籌措了一些小型船隻,接著就連夜來回,陸陸續續將三個大隊的新生力量,送了過來,雖然就這麼些人,外帶半天的給養,但卻給全軍上下,帶來了決定性的士氣鼓舞。

欣喜的李必達,已經計算好了,這三個大隊足矣——在凌晨時分,他立刻讓六軍團的三個大隊沿著山坡一字排開,所有人都要求衣甲鮮明,手持精良的武器與盾牌,而二十七軍團的兵士,則全部站在其後隊列里,手持旗幟。

待到裴萊塔烏斯好不容易湊齊了人手,列著密集隊形,朝山坡走來時,兵士們驚駭地發覺,敵人還留有有力的後手:嶄新的面孔,與鮮艷整齊的鎧甲,夾雜著有序的營旗、隊標,綿密地站在他們面前,就像無法撼動的鐵壁般。

不顧忌百夫長們的呵斥,那些最最能征慣戰的兵士,也喪失了信心,拖動著身軀,開始不斷地朝後退去,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了,只要這場戰爭早點結束就好!

其實,也就前面兩三列,是六軍團的援兵,在後面的二十七軍團兵士,也早已喪失了繼續作戰下去的力氣,完全是站出來擺擺樣子的,但卻成為了壓垮龐培軍的最後一根稻草。

喊殺聲與馬蹄聲從西邊傳來——維欽托利與杜松維耶的四千精騎,也摧毀了賽克圖斯營地里的木柵,俘虜殺死了所有的傷員,在背後朝龐培軍衝來。

「全都投降吧,我不允許也不需要任何部下再喪失生命了!」賽克圖斯舉起手裡的戰斧,用儘力氣大吼著,說到。

厄波羅河決定性的戰役已經結束,整個西班牙三個行省的硝煙也等於終結了,五個最精銳的龐培軍團徹底沒有了,這個曾銳不可當的戰爭機器,現在只是河川邊累累無際的死馬屍骸,滿地的傷兵降者罷了。

凱撒宴請了所有人,也包括塞克圖斯、阿弗拉尼烏斯、裴萊塔烏斯與利波,宴席上凱撒請求所有人為和平的來臨,及共和國的重塑而乾杯。

塞克圖斯端著酒杯,用對待父輩的禮節向凱撒敬酒,隨後詢問凱撒將如何處置他們和所有的兵士。「按照規定的共和國律法來。」凱撒很嚴肅地回答,「我將和羅馬城裡的另外位執政官班克斯聯合磋商,儘快穩定行省秩序,以及決定對你們的處置,不過請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對同樣身為公民的你們動用極刑的,不管是處死還是流放,內戰本身就是悲劇,不需要再製造新的仇恨,所以你們很可能被釋放,而後自新迦太基出港——去你們想去的任何地方。」

這話說的,讓他身後所有的將佐都大為訝異,為什麼要將敵人給當歸回去?好像自從盧比孔河以來,凱撒始終是這樣,不斷取得勝利,但又不斷放虎歸山。一片嘈雜里,只有李必達若有所思,隱忍不語。

「道理也就是這樣,難道反逆者還有資格處置捍衛共和的人士嗎?」阿弗拉尼烏斯說出這樣的話,簡直讓現場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就連凱撒也看著這位前任執政官,一言不發,他在先前就得到風聲,說阿弗拉尼烏斯揚言:即便投降,也要以昔日執政官的身份,質詢凱撒的所作所為。

所以凱撒只是大度笑了笑,並非做出正面的回答,但阿弗拉尼烏斯卻像斗獸場因為受傷而怒髮衝冠的斗劍士那樣咄咄逼人,他高聲重複著自己的話語,「難道你們先前不也是共和國的軍團嗎?在你們追隨這個獨裁者、戰爭販子,踐踏國家律法的時候,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恨嗎?」很顯然,他希望自己的疑問得到正面的答覆。

「住嘴吧!阿弗拉尼烏斯,如果你還對軍人榮譽有顧惜的話。」凱撒身後,那個東方相貌,頭髮如絲綢般黑亮的將軍上前,代替凱撒說到,「放下武器投降的可是貴方,又何必在此為實質性的失敗尋找慰藉?」

「我從來沒有避諱過己方的失誤和慘敗,事實上我們這兒所有的人都對龐培盡到了副將和兵士的責任,因為我們沒有糧食,沒有柴禾,也沒有安營休息的地方,才在精疲力盡下不得已投降,接受勝利者的處置的,所以我個人不覺得任何羞愧。」阿弗拉尼烏斯針鋒相對。

「不羞愧?沒有人比你更沒資格說出這樣的詞語來,原本你們的兵士都已經傾向於我方的和平方案,是你與指揮官們,為了一己私利,用暴行、脅迫和蠱惑的手段驅使他們繼續賣命,許多人可悲地喪失了性命,如果不是我在渡口的那邊截住你們,還不知在將來的戰事裡面有多少人還將繼續犧牲。這就是你們的榮譽嗎,站在兵士的屍骨堆上成就金光燦燦的頭銜。我在進入盧西塔尼亞前,龐培與加圖委任的總督馬爾庫斯·瓦羅雖然年事已高,但還是被你們強硬地安排去了行省,同樣的還有西里西亞的西塞羅,你們利用這些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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