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小亞孤星 第28章 整編

「當一名戰士不屈地站立在隊伍前列時,他以他的生命和信念作為賭注。」——希臘城邦詩人提爾泰奧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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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布魯圖決定的事情,沒人能勸回頭,很快在朱柯瑪的冬營大門前,他騎著頭驢子,後面跟著幾個隨從,兩匹帶行李水糧的馱馬,這位穿著的是雅典哲人式的衣服,左邊的衣襟上串著幾條帶光的絲線,就朝著背面的山區而去,喀西約和阿庇斯要派出個百人隊護送他,也被布魯圖拒絕了:「我不是出去作戰的,而是身為行省的財務官,去見另外一位財務官,從共和國的這個軍營,走到那個軍營,為什麼要攜帶兵士與武器?」

這份坦然讓眾人又是敬佩又是惴惴。

奇諾多夏城外的主帥營帳里,李必達在熏香繚繞里,細細用小刀裁剪著一份份莎草紙文書,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並且蓋上了印章,而後完工後,他的額頭滲著一層的汗珠,吁了口氣,再將這些文書撂好,放入匣子里,再遞入匣子里用上好鎖,接著拔出鑰匙放好,隨後就在原地發了會呆,走到盥洗台前,很是仔細地開始洗手,不斷地來回搓著。

「你最近很喜歡洗手,這是今天第五次了。」內外帷幕交接的門框處,海倫普蒂娜扎著馬尾辮,倚在那兒說到。

李必達不自然地笑了笑,趕緊將手上的水珠甩乾淨後,聲稱這是他前去亞美尼亞參拜聖山時,於神廟裡得到的啟示,告誡他要保持清潔。

胡亂搪塞過去後,李必達又坐在桌子前,不斷地用絲巾擦拭著手,海倫普蒂娜皺著眉頭看著他不經意的古怪行為,隨後說:「有個傢伙在荒漠里跋涉了兩個集市日,稱自己是從安條克來的,巡哨的騎兵抓到他時,還以為是姦細,他的隨從有五個,已經死了三個,他的驢子也死了,最後是得到山民的幫助,才能保住命來到了伊克尼。」

「這樣的人本身不就是驢子嗎?我這樣的朋友似乎不多,不過有一位,如果驢子是他朋友的話,他是會背著它走過這片沙漠的。」李必達將絲巾摺疊好放在一邊,「那麼現在請我的朋友馬爾庫斯·布魯圖進來吧。」

火盆前,布魯圖滿面骯髒的鬍鬚,掛著黑灰色的眼袋,臉面的顴骨駭人的高聳,似乎是得了傷寒剛剛痊癒,沙漠的冬天反覆無常的天氣,就是他隨從致死的原因,幾名勤務扈從分別端來了酒水和烤肉,「吃吧,你最喜歡的軍團烤肉。」

看到布魯圖這個樣子,李必達也有些心酸,他也坐在了朋友的面前,用叉子叉起一片烤肉,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無言地面對面吃著,良久稍微恢複點元氣的布魯圖開口說道,「我是來要求軍團歸建行省的。」

「安條克沒有任何衛護的必要,不過是喀西約的庸人自擾,只要我在這裡,帕提亞是不敢拉長戰線去攻擊敘利亞行省的。」李必達咀嚼著,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是元老院的決議。」

「不過是被喀西約與伊格納久斯無聊報告嚇破膽的元老院決議,這兒的局勢凱撒和龐培都看得很清楚,根本沒有那麼嚴重,所以後者將一個軍團扣在了卡普阿,就是明證。」

「這是元老院的決議,是共和國的決議。」布魯圖亂糟糟頭髮下的眼神就像鬼火般,粼粼燒著,帶著無比的虛弱,定定地盯著李必達,反覆地說著這句話,他現在的腦袋,已經不允許他有更多的思考。

李必達的眼眶也有點濕潤,他拍拍朋友的肩膀,回答說:「我已經將安岡第努斯的四個大隊,補入了四軍團,另外還有七軍團,這是我能還給你最完整的了,加上先前的五軍團,整整三個軍團,都是我救出來的!」說到這裡,李必達站起來,語氣憤怒起來,「都是我救出來的,不然他們只能在沙漠里等待著覆沒或者去給帕提亞人當奴隸的結局。」

「謝謝,共和國……」

還沒等布魯圖把話說完,李必達立刻用叉子指著對方,打斷說「沒什麼共和國,是你欠我的!」

「是的,是我欠你的,羅馬人從來不欠別人人情。」

「那我叫你做件事。」李必達立即就趁勢上了來,「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反正又是那個舅父熏陶你這麼做的,你個蠢貨傻瓜,你騎著驢子走進沙漠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波西婭?」

布魯圖不做回答,而只是顫抖著用手指繼續捻起烤肉,往嘴裡塞。

「提供證據和表冊去羅馬,交給我的人,然後會有人向百人團提出公訴的。」李必達沉聲說道,「公訴對象是喀西約和伊格納久斯。」

這下,布魯圖的烤肉跌落在地,他努力地扶著營帳里的柱子,掙扎了幾次才站起來,「什麼罪名!」

「還用說嘛,臨陣丟棄前任執政官,伊格納久斯根本就屬於私下脫逃,而喀西約後來丟棄六軍團帶著騎兵炮回安條克,讓敘利亞總督閣下的後衛出現致命漏洞,也是無法饒恕了——我再重申一遍,後來三個軍團全是依靠我的勇氣智慧,才得救的。」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因為我是共和國紀律和公正最堅決的擁護者,從來不允許談好處和利益的。」李必達站在布魯圖兩個羅馬尺的對面,用反諷共和派的語氣說到,「這兩個人以後在政壇上就會毫無前途了,這也是他們應得的下場。」

「請你放棄對喀西約的起訴,可以犧牲掉伊格納久斯,這樣總算可以了吧。」布魯圖說這句話的聲音很小,帶著某種無法剋制住的羞愧,但李必達就說他的聲音不夠大以至於他難以理解意思,於是無奈的布魯圖又將方才的話重申了遍,十分大聲,滿面羞愧。

這個表現終於讓李必達很滿意,接著他又提出了不起訴喀西約的條件,「四軍團和七軍團的司令官,即保盧斯與安東尼,包括兩個軍團的首席百夫長,人事方面都不允許有任何變化,我希望你能做出保證。你別多想,這是我之前在征戰時對部下的權宜之計,但他們不願意改變讓賢,也只得保持原狀了。」

「是的,我保證,以家族的名義。」布魯圖覺得很累了,既然能在敘利亞行省里為共和國包攬這幾個軍團,那麼人事方面的問題,可以從長計議。

晨曦里,奇諾多夏營地里,已經蓄著黑色鬍鬚的李必達,騎著馬站在校場的外沿,布魯圖站在他的身邊,接著他對兩個正規軍團所有的兵士喊話,說正式的和談還未來臨,我們必須要服從行省的人事安排,現在這位財務官會帶著你們前去安條克,我保證給予每位官兵豐厚的川資,這是你們這段時間通過英勇的服役而應得的。

上萬人於是齊齊朝著李必達行禮,而後在各自百夫長的帶領下,列著隊朝著西部新開闢的軍道走去,馬可·安東尼在臨行前於馬背上回頭,對李必達眨了眨眼睛,在他身邊走過了兩個首席百夫長海布里達、波羅,他倆也隨著大軍而去。

「這就是你以前經常說的,摻沙子,『摻沙子』?」走在山脈背陰處的灰色田野當中,到處是農夫們燒荒燃起的煙火,在一隻五彩斑斕的無名鳥雀衝天飛起後,李必達饒有興趣地跟著它滑行的軌跡,薩博認真地挎著寫字板,向這位詢問道,他對放歸兩個軍團這種行為的定義辭彙還是有點匪夷所思。

「留在身邊,是根本不可能的。不如賣個人情,還有我們還要得為回去做好準備了。路線方面記下了嗎?」李必達在寒風裡又開始無意識地搓手。

「是的,我們從南亞美尼亞,取道蓋拉夏,再通過比提尼亞渡過赫利斯滂海峽,前去德爾斐神廟。但是,下一步該如何走,你並未給出明示。」薩博取出另外塊字板,審查了番,說到。

李必達笑而不語,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突然問道,「那個娜芙迪迪的埃及女孩,還被你留在托勒密的王宮裡嗎?」

「唔。」薩博低下腦袋,用腳尖來回踢著粉末般的泥土,說到,雖然他會將總指揮官的獎賞,分為兩筆寄往西班牙母親,和埃及娜芙迪迪那兒,但他還是沒有將皮膚黑黑的情人接回羅馬城的打算,「甚至我本人也不想去羅馬城。我只想在征戰結束後,在尤諾尼亞的海岸上,或者西班牙外的島嶼殖民地里,修起一座白色外牆和紅色磚瓦的別墅,並且收集些書卷,愛情詩歌集、哲學書等,養著鴿子和水鴨,還有滿園的花草,我都不想和羅馬任何個女子結婚,從你的身上,我覺得與她們任何一個的婚姻,都帶著利益目的。」

「這樣也好。」李必達對部下新奇的想法,毫無指責,他勉勵薩博凱穆斯說,你還年輕的很,再追隨我十年,即便你不戀棧,我也會給你相當大的榮耀和資產,到時你可以去薩丁尼亞的拉科尼亞城,我老婆幫那兒經營的很好,是座合適退伍兵士養老的勝地。

兩個人就這樣,在枯索的天際下商量著,而後跨上了馬背,悠悠地走進了大營地,在那兒有一萬五千名全副裝具的兵士,在等待著李必達下達出發的號令,第二年的春季已經到來,他們馬上就要沿著安納托利亞粗糙的山道,返回共和國的勢力範圍,而現在雖然李必達屬下只有兩個連輔兵番號都沒有的軍團,但是依舊在整編之後,煥發出同時代軍隊無法相提並論的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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