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小亞孤星 第15章 角蝰和蝮蛇

「你們告訴了我們所有關於神聖和人類事務的名稱、類型、官職和原因。」——西塞羅讚美希臘文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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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隊伍的不斷前行,這片沙漠變得愈發的恐怖,無論是它的日出,還是它的日落,前者帶來了窒息般的炎熱,後者則帶來的無際的陰暗,背負著裝具的兵士們緩緩地超前挪動著,每個百人隊就像頭動作笨拙的毛毛蟲,克拉蘇有些擔憂軍隊前行的速度,按照操典手冊上的規定,他滿以為他的軍隊最多在四五天內,就能穿出沙漠。

但行軍已經是第五個日頭,就算在前面擔任搜索的騎兵,也無法告訴前任執政官,究竟還有多遠才能抵達沙漠和市集間的邊境。

已經有馬匹和人員倒斃了,喀西約那擔任預備後衛的第一軍團,每天都會收容不少的掉隊兵士,他們是唯一攜帶了馱馬隊的軍團,這是喀西約堅持抗命的結果,他將裝著錢幣的陶瓮、行李全部擱在西納卡城裡,換由馱馬背負的,是寶貴的清水與雜物,包括帳篷、木樁和一些火鐮、乾柴等。他還不斷地鼓舞掉隊的兵士們,發給他們武器,在補充給對方食糧和水後,要求他們不分番號,跟著第一軍團繼續前行。

克拉蘇的扈從行列,在整支行軍隊伍的稍前方,在第五日的日沒時分,他的兒子小克拉蘇帶著騎兵隊,攪起滾滾沙塵,前來向父親兼上級彙報說,「前方出現了大量嶄新的馬蹄印,似乎有大批帕提亞人在附近集結。」

「難道不是那些潰逃的蠻族人留下的?」克拉蘇用素色的絲巾,在肩輿之上,他上了年紀的體質,外加如此天氣的折磨,已經無法再乘馬指揮隊伍了,「還有這該死的環境,沒有一條溪流,沒有一棵小樹,沒有一抹綠色,只有黃沙和碧藍得有些虛幻恐怖的天空。」

「不是。」小克拉蘇很肯定地回答說,因為這些馬蹄印,都是井然有序的,而且方向四處都有,一看就屬於精妙的部隊穿梭調動。

「總督閣下,請允許我前去擔任先鋒的第二、第五兩個軍團處,叫他們做好萬全的準備工作,還有叫喀西約的第一軍團儘快趕上來,免得處於行軍縱隊時被蠻族的騎兵切斷。」身邊的首席副將歐古維塔斯迅速說到,而後騎著馬,就趕往了前方的部隊去動員了,克拉蘇微微頷首,他還是極度認可自己屬下將帥的能力的,隨後他叫另外位副將梅加貝,與自己兒子一起帶著五百名騎兵,再朝前探索三十個弗隆的距離,來得知蘇雷納主力的位置。

接著,整個羅馬軍團都沸騰起來,每個人都在提著劍,放下裝具武裝自己,按照百夫長與護民官的要求,排好戰鬥隊列,帕提亞人的出現,讓許多人有種解脫的感覺,與其在這片沙漠里被對方拉扯得來來去去,不如原地來個痛快的,徹底擊潰這些卑劣無恥,騎在馬背上,和蒼蠅般討厭的蠻子。

但小克拉蘇與梅加貝的偵索騎兵,往前奔跑了十個弗隆距離後,就發覺了蹄印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朝某個方向靠攏,警覺的他倆,很快就達成共識:蘇雷納的主力就在前方不遠處,也許正在圍攻卡萊城,待到了克拉蘇限定的三十弗隆遠的距離時,馬蹄印再度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難道這些傢伙又逃散了?」小克拉蘇喊了出來,覺得又被對方給耍弄了!

梅加貝則直接破口大罵起來,用盡了羅馬城常用的街巷俚語,來辱罵這個帶著希臘混血基因的雜碎山區民族,說他們的國君和榮族,其實都是以前米利都和呂底亞希臘王公和女奴偷情生下的種,卻裝模作樣地欣賞希臘的歌劇,他們連在圓形劇場觀看,屁股和座位間都要墊一塊馬鞍皮革,因為他們就是這麼卑賤和野蠻。於是,最後這兩位只能帶著五百騎兵,悻悻地返回主力陣列里,報告克拉蘇說,「好像敵人再度離散了,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這是他們的奸計。」

敘利亞總督身邊的幕僚與將佐都出離憤怒起來,他們覺得這不僅僅是帕提亞人的奸計,還是那位嚮導阿克巴魯斯的,於是數名百夫長衝到隊列里,將那位酋長粗蠻地扯出來,拉到所有人的面前,要他解釋如此的原因。

結果那位大酋長依舊哈哈著,他明白現在這種境地,絕對不能承認他其實是蘇雷納派遣的間諜,而今只有全力利用自己的如簧巧舌,才能生存下去,於是他的胖臉上立刻綻放開來,就像一團澆上葡萄酒的生肉突然爆炸開來似的,用極其浮誇的語氣喊到,「天啦!你們這些來自義大利的勇士,性子比你們的斗劍還要急,難道你們以為,現在是在坎佩尼亞,還是那不勒斯散步旅行,到處都是清澈的泉水,芳香的花卉,還有精緻的建築?這兒可是敘利亞、阿拉伯和亞述交界處的死亡沙海,過去的英雄埋骨在此的不計其數,若是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還奢談什麼征服帕提亞的計畫,難道當年的亞歷山大大帝不就是帶著五萬兵馬,一路這麼走過來的?」

聽到如此的解釋,克拉蘇也只能搖搖手,並請求所有的官兵要保持克制,要像布匿戰爭時期的公民那般不懼犧牲,堅忍不拔、於是,原本列成戰鬥隊形的兵士們,只能重新在背起沉重的裝具,繼續結成長縱隊,朝著目的地艱苦行軍,他們大聲咒罵著,罵天氣,罵神靈,當然也有人罵那個老總督。

入夜紮營時,亞美尼亞的「國王」突然來了書信,說他原本願意提供給克拉蘇六千名重裝騎兵,並且還有一般數量的輔助輕騎兵,但現在已經得到訊息說,海羅德已經知曉他背信投向羅馬共和國的事情,並且集結了龐大的主力,要北上入侵他的國境,為今之計只有將軍力和您的副將李必達烏斯會合,共同抵禦海羅德——或者,閣下您也可以折轉方向,北上和我們會師,在經由奇諾多夏,打入塞琉利亞與泰西封,這樣我覺得更穩妥。

「這些蠻子搭就的王國都是絲毫不可信的,他們根本不是按照集體的智慧來引導一個國家,而全是靠獨夫們的喜好無常和心血來潮!」克拉蘇憤然丟下了書信,便公開對所有的將佐說,待到他抵達卡萊城,擊敗蘇雷納後,再要去和亞美尼亞的國王「好好算筆賬」!

而這時,駐蹕艾吉拉的海羅德,其實根本不知道亞美尼亞的局勢,他獲得訊息的渠道太過滯後遲鈍,或者說他現如今的心思想法,全被複仇所蒙蔽了,許多的部族繼續聚攏在他身邊,更多的貴族勇士也陸續抵達艾吉拉,海羅德還制定了個大膽的計畫,那就是偽裝成劣勢,誘導拉米伊山與奇諾多夏的李必達來進擊自己,隨後在馬克西努平原將其包抄圍殲,隨後會合亞美尼亞的軍隊,直搗安納托利亞,孤立切斷羅馬敘利亞行省的對外交通,隨後將其徹底消滅掉,這樣帕提亞帝國就能見到蔚藍的海洋了。

但是,海羅德覺得軍力還有所欠缺,必須將塞琉利亞城的圍城軍力抽調部分前來,於是他向塞爾希思將軍發去調令,要求他帶著五千騎兵前來,至於城池就交給老人家瓦吉西斯繼續圍困好了,反正老人家不喜歡跑來跑去。

結果海羅德之前等了很長時間,也沒能等到塞爾希思的半個人,最後還是從圍城陣中的瓦吉西斯那裡傳來的書信,老人家埋怨道:「蘇雷納也太隨性而為了,他只是說馬上就可以在卡萊附近圍殲克拉蘇的隊伍,就將塞爾希思將軍的精銳,全部調往他的手下供差遣去了。」

結果,海羅德和克拉蘇一樣,都將書信狠狠摜下,氣得是七竅生煙,他對所有的陪臣和隨從暗地裡詛咒著說,「為我戴上冠冕的不過是蘇雷納的手而已,是個無聊的儀式流程,他還真誤以為是依靠他的力量,才能讓我的王位安穩嗎?不,恰恰是為了安穩,我必須要在戰爭結束後,解決他的家族。」周圍的陪臣們紛紛伏低身軀,告訴阿薩西斯說他們願意永遠追隨國君的意願,去殺死這種奸佞小人。

發完脾氣後,海羅德也只有叫屬下繼續急發文書,要求亞美尼亞與優伯特尼亞王國儘快出動軍隊,他在艾吉拉等著出動的時機。

但海羅德還在等,李必達烏斯卻沒耐心讓他「繼續」等下去了。

拉米伊山下,蒙著颯爽披風的海倫普蒂娜,與背負腹弓弩的艾爾卡帕,縱馬直上山頂羅馬人的營寨,而後揭開了帷幄,卻發現了自己的女兒妮蔻,正梳著難得的整齊的髮辮,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椅上,和父親在下著埃及的斗獸棋,「這對你來說太難了嗎?我可以讓出你三個空格,小妮蔻。」

「不需要,父親。」妮蔻也許是在野外生活的時間太長了,說話開始帶著他母親的風格,是種戰士般的精鍊簡介。

而後李必達抬頭看到了海倫普蒂娜,對方告訴他,經過仔細的勘察,圍困塞琉利亞城的帕提亞軍,前去支援蘇雷納去了,當面海羅德的軍力並不足,他似乎在等待著援助。

「還在傻傻地等著北方的援軍,那麼我可就不客氣了,我會一次性集中軍力,再度把海羅德逐離艾吉拉城,最好他回到泰西封去。」李必達而後摸了摸女兒的腦袋,站了起來,「這次換我方出棋了!」

現在,李必達的軍力已經可以獨立朝海羅德發起攻擊了,四軍團雖然步兵大隊沒有補齊,但李必達卻按照當地的作戰特徵,將馬蒂亞人等在內的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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