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小亞孤星 第10章 白城之變

「你是否有理由為心中對我的仇恨和敵對辯白下,然後累及你的家人蒙受死刑?」一位埃及法老警告附屬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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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優伯特尼亞莽蒼的原野上,戴著費奇亞里斯面具的李必達袍角飛揚,騎著白馬躍上了一處山坡,在山坡下,密密麻麻地站著千人左右的精銳兵力,看來他們駐屯在此已有數日光景,掌旗官舉著半人馬的徽標旗幟上前,這正是法奧比納斯屬下的昔蘭尼軍團首席大隊,當他們看到總司令官戴上了面具後,明白戰爭已然爆發,便不約而同地高聲歡呼起來!

李必達用手指著天際的射手座,「彼處星光依舊黯然下去,帕提亞人必敗,我軍必勝。」而後他將面具取下,再用火鐮打著,將化為橘色小火球的面具一把拋在風中,「天佑羅馬!」

「喔喔喔!」這些大部分來自馬其頓、皮奧夏的兵士,很明白總司令官嘴裡的天佑羅馬不過是句口號罷了,更實際的就是有仗打了,有戰利品可以劫掠了,他們紛紛拔出寬刃劍,或者晃動著長矛,隨後在優伯特尼亞嚮導的指引下,朝著女王都城的方向走去。

綿延的隊伍邊山坡上,李必達指著身邊鷹標掌旗官說到,「馬上薩博凱慕斯會給您三百枚德拉克馬,再辛苦下,將第一軍團的鷹標送回去總督的手邊,並且告訴他,李必達烏斯已經做好了所有的事,現在他可以前往敘利亞了,我會在冬營時分趕赴彼處與他會師。」那掌旗官啪地行禮道謝後,就在數騎的護衛下,朝著南方奔去。

「開始了,像條鱷魚般,記住不要回頭,在水中永遠別回頭。」李必達嘰咕著,跳下馬來,阿爾普和幾名持盾奴,將總司令官的鎧甲與披風精心地擱在將手伸直的司令官前胸和後胸,而後用肩帶與鐵環絲絲相扣,勒了兩勒,李必達深吸口氣,捏捏皮革護腕,重新跳上馬背,喊了句,去優伯特尼亞的舊宮,就在前面。

這是阿黛安娜最早的宮殿,也是她與李必達初次滾上床榻的地方,現在被女王暫且封閉了起來,並且派來軍隊把守,但還是留下相當多的奴僕在此維繫整潔,據說女王每年夏季會在此消暑,當名宦官點頭哈腰地將李必達烏斯引入宮殿深處的某隱蔽塔樓時,李必達將門推開,裡面房間的一個青年頓時舉著劍,像頭受驚的野獸般,竄上了塔樓窗檯。

李必達撣撣身上的灰塵,掃視了下內部的陳設,並不算很差,還有幾名頗有姿色的侍女尖叫著東躲西藏,而後李必達大笑著熱情張開雙臂,喊到,「尊貴的亞美尼亞王子,萬王之王唯一的繼承人,難道你就蝸居於此了嗎?我,來自羅馬的李必達烏斯,會將你迎回都城阿塔克塞塔去,你沒有忘記吧,當年就是我與克勞狄,幫你從龐培的魔爪里救回去的,不然你早被處死在維利亞山脊上了,那個哥迪尼國王的運氣就差點。」

小特格雷有些慌張,也有些激動,連問你究竟是誰,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

「反正你運氣來了,很快就能返回王國,並且重新見到你的母親,我都知道,你的那個父親當年迷戀米特拉達梯妹妹的美色,做了那麼多荒淫誤國的事情,現在居然還要迫害於你這樣正直的王子。以前的無需多敘,馬上我就護送你回去繼承王座和冠冕,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情,你是否希望那個還想屈從在帕提亞前的父親,繼續背負著羅馬的敵視和猜忌,活在這個世界上?」

結果萬王之王的兒子低低地咆哮了句,衝上前死死摁住一動不動的李必達,「這個國家的一切本就應該屬於我,是我在當年特格雷塞塔之戰里掩護那個混賬成功逃生的,他在被金槍魚部隊追殺時,本都放棄了逃生的希望,親手將冠冕戴在我的頭上,沒想到後來居然背信棄義如斯!我眼中沒有這樣的父親,你叫李必達烏斯是吧,只要你能幫助我殺了他,扶我登上王座,我答應你,將一半的國家贈送給你。」

「哇哦,可我並不需要,我只需要你為我的軍隊提供些東西就行。」李必達笑著說道,「也許,具體的條件我們可以在阿塔克塞塔城裡再慢慢細談。」

橫亘在崇山峻岭間的「陸上迦太基」,阿塔克塞塔城門前,一騎傳令急速沖入,手裡舉著匣子,高呼著這種信件只有王才可以過目瀏覽,禁衛軍在宮殿台階上,甲片晃動著發出淅淅瀝瀝雨點般的聲音,從那傳令手裡接過匣子,再由親信的宦官穿過曲折的梯道迴廊,傳到了威信已經衰落的萬王之王特格雷尼斯手裡,「這確實是蘇雷納的印章,還有那個米特拉達梯女兒的,看來他們確實達成協議,要將我那混賬兒子給引渡回來了。」特格雷尼斯在幾名貴族面前得意洋洋地說道,「羅馬的克拉蘇,沒有那麼可怕,我們伺機而動就可以,只要克拉蘇一越過幼發拉底河,我們就準備兵馬,準備側擊他的軍團,那兒全是一馬平川的荒漠地帶,是騎兵疾馳的最佳戰場,只要和帕提亞的蘇雷納聯手,完全就可以將克拉蘇私自募集的那些傢伙給碾成粉末!」

那幾名貴族面面相覷了一下,在心中猶豫著,十年前這位萬王之王動員二十萬軍馬,結果在路庫拉斯三個軍團前慘敗的教訓,尚且歷歷在目,那場戰役亞美尼亞的貴族死亡人數超過一半,現在我們幾位都可以稱得上是「倖存者」了,後來依附龐培才免於了亡國的命運,但現在王上又要如此嘛!雖然他們心中充滿了疑懼,不過都沒在臉上表露出來,因為最忠心的近侍彌薩羅的下場他們都看見了。

看到沒有人有異議,特格雷尼斯就將此事敲定了下來。

他就在阿塔克塞塔這座漢尼拔設計建造的要塞里,等著兒子到來,親手殺死他,沒關係他還有其他的子嗣,現在只需要個不與自己作對的兒子,繼承這個強大的王國。

當然,在朝著亞美尼亞皮提芬亞峽谷進軍的引渡隊伍里,坐在四頭牛拉車裡的小特格雷王子,心中也充滿了要見到父親的渴望,那也是種要手刃對方的渴望。

隊伍里,大部分是法奧比納斯屬下假扮的,他們統統穿上了東方風格的魚鱗甲,有的還別上了亞述或波斯彎刀,打著米特拉家族的太陽旗標,李必達騎著馬,親自走在拉車的旁邊,眼睛注視著峽谷兩邊的雲霧,覺得自己就是個走向骰子前的賭徒。

特格雷尼斯全身赤裸,坐在王宮的浴室前,幾名年輕的宦官舉著神像長柄銀鏡,擱在他的前後左右四面,剩下幾名宮廷理髮師正平息靜氣,快速地用鉗子、鑷子替年事已高的萬王之王拔除兩鬢、額角與脖子上的衰發,或者雜毛。完工後,理髮師又將虎、獅子與河馬油脂提煉的精油,輕輕地塗抹在特格雷尼斯的髮辮上,細細盤起後,理髮師紛紛長吁了口氣,挨個倒退告禮退去。

這會兒,萬王之王走入了蒸汽浮動的浴池當中,精油散發的香氣,滲入他的鼻孔里,對他來說是種春情的刺激,他現在也越來越需要這種藥物了,身體、精力、雄心一項一項跟不上,覺得自己就像個瓜子漸漸褪掉的衰老獅子,看著周圍眾多年輕流浪獅子不懷好意地繞來繞去,還企圖保住自己的妻兒和領地。這時,他在煙霧當中,看到浴池對面壁龕里,擺放的石膏頭像,那是他最愛的彌薩羅的雕像,若是他還活著,現在也應該成為這個王國的宰執了吧?彌薩羅是那麼年輕美貌,那麼忠心耿耿,那麼精通政務,想到此特格雷尼斯也只能嘆口氣,獨自獃獃地仰面而上,靠在浴池的邊沿,不管如何他可不甘心放棄這種權力,既然優伯特尼亞將他的兒子給押解回來了,那麼在聖山祭典時就得公開在貴族大會上把小特格雷給處死,並且宣告倒向帕提亞這個事實。

按照亞美尼亞的一個奇怪的習俗,或者說得更準確點,是從遙遠的古亞述帝國傳入的,就是在聖山祭典前三日內,身為國王的,必須在深宮的浴室里潔凈自己,並且從民間找出個相貌與自己類似的,不管是耕人奴僕,還是販夫走卒,都把把他抓入王宮裡來,戴上冠冕,是為短期內的「偽王」,雖然臣子、貴族與宦官都知道這位是假冒者,但依舊要將他當作真正的王者看,定要錦衣玉食,偽王看中那位侍女,也可以隨時像真王那樣「臨幸」她,但王后和妃子自然是不允許觸碰的。待到聖山祭典那天,這位偽王就會被脫下冠冕,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被送上亞拉臘山上處死祭天,平息天神對這個王國的不滿,作為真王的替身受死。

這時,浴室外面的走廊上,禁衛首長加斯巴面色凝重地走來,對著浴室門前的幾名執劍的官兵低聲言語了會兒,而後那批禁衛甲兵便在加斯巴的帶領下,悄然離去。而後,踏著地板,馬刺叮噹,又是批帶著馬其頓護鼻盔的披甲兵士沿著那邊走廊而來,他們走到門前,就侍立在那兒的宦官盡數驅散,接著幾名兵士將門把手死命拉住,帶頭的則舉起個鐵鉤,轟然將吊在門廊上的巨大鍛鐵栓鉤下,橫在兩邊的門首間。

浴池裡的特格雷尼斯,聽到外面的聲音,本能警覺起來,他急忙全身赤裸地沖了上來,沾上水的地板實在是太滑了,他連滾帶爬地用手怕打、拉扯著沉重的青銅門,伴隨著剛才在打盹的幾名奴僕的慘叫聲,特格雷尼斯頹然坐在門前,驚駭和畏懼從四面而來——他精心挑選的貴族子弟組成的禁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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