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燃燒的遠征 第3章 神意

「當土耳其人逃跑時,他們是無法被追上的。他們就像機敏的蒼蠅一樣,你追趕他,他就逃跑,而後你停下,他就轉身追殺你。」——十字軍里的吟遊詩人

面對這種笨拙的陣法,嚇嚇沒見過世面的其餘更落後蠻族還行,但九軍團和十二軍團的兵士自兩面,用自己的盾牌加以推搡擠壓,而後膽大的兵士甚至扔下盾牌,舉著短劍就踩著「鐵烏龜」第一列的盾牌跳了上去,踏在大烏龜的「背部」,魚鱗般的盾牌上,將蘇維匯人舉著的盾牌扯開或揭起,隨後用劍往下猛刺,腦仁子和動脈血撲騰撲騰地和地下泉水似的往外噴——結果,僅僅半個白日刻,蘇維匯人山寨的鐵甲大烏龜四分五裂,一人背著一個「小烏龜殼」就紛紛跑路了。

這個時候,日耳曼部落聯軍的右翼,隨著蘇維匯鐵烏龜的崩盤,徹底崩潰了,不少羅馬兵士都用鐵鉤拉翻車營間的木柵和藩籬,開始滲透進入縱火屠殺了。

在中央戰線上,忘我死戰的色韋弗人,由於距離的關係,還未知曉他們軍隊右翼的結局,依舊列成密密麻麻的隊形,和凱撒的三個主力軍團鏖戰,但恰如米盧先前所預料的——隨著戰鬥時間的延長,色韋弗人慢慢陷於劣勢,他們在作戰時喜歡大喊大叫來彰顯武威,揮舞著砍劍做出各種駭人的動作,但這種華而不實的戰術,也使得他們的體力消耗得飛快。但矮小的羅馬人卻在日常手冊化的訓練當中,早已適應了沉重的裝具、武器,他們在防守的時候氣定神閑,在進擊的時候健步如飛,百人隊都能保持步伐一致,隨時抽冷刺出致命的劍刃,相比較看起來十分兇狠的日耳曼人,他們更能適應這種集團化的長時間決戰。另外,在作戰里雙方的武器的差異也凸顯出來,技術落後的色韋弗人,除了貴族騎兵有較精良的甲胄外,大部分人還是半裸著軀體,手持一砍就斷的劣質木柄矛,亂鬨哄地擠在一起,和靈活兇狠的羅馬人作戰,只能在雨點般的劍擊和投槍,導致巨大的傷亡。

但不久,阿利歐維斯圖斯在羅馬人的右翼,即阿庇斯的十一軍團的戰線發起了兇猛的騎兵突襲,阿庇斯的三列戰線沒多久就被撕裂了兩列,即便是司令官親自站在第三列(好在阿庇斯作戰比較謹慎,若是他與色克底流斯一樣,喜歡站在陣頭指揮,怕是這會兒已經陣亡,即便能逃得性命,也失去了對隊伍的控制)奮力抵禦,整個軍團也發生了劇烈的動搖。

仗打到這個份上,最後也就是比較誰的手裡有更強力的預備隊了,這方面凱撒明顯更勝一籌,他的六千高盧騎兵一直沒動,而阿利歐維斯圖斯將最後的精銳騎兵投入在阿庇斯的十一軍團,雖然取得了鼓舞人心的戰果,但也意味著他已是山窮水盡,因為手裡的牌已經全部打光了。

戰爭確實如同數學加減般,雖然有時候解釋起來很無趣,但事實就是如此,一個高明的指揮官,在戰場上不光要依靠勇猛、天賦與藝術,也需要精確的計算和嚴謹的大腦。

下面輪到凱撒出牌了,「將我的紅色斗篷再度升起,小克拉蘇我將和你,一起帶著我們的盟友突擊,只要看到我的斗篷,十一軍團便會重新穩住陣腳,我個人就等於一萬大軍。」凱撒很自信地第一個騎馬沖了出去,其餘的高盧部族騎兵嗷嗷叫地跟著羅馬人的主帥對著右翼奔騰而去,而在後面的阿爾維尼人的頭領維欽托利則默默地看著凱撒急速離去的背影,拉著韁繩不發一語,直到他身邊的人提醒他該履行義務,跟著高盧行省總督一起出擊。

「是的,是的,也許凱撒那傢伙說的沒錯,學習羅馬人技戰術的蠻族最後都是慘敗滅亡的下場,那些人是多麼的蠢,認為學習羅馬就行,殊不知既然羅馬的步兵大隊是登峰造極的水準,那麼你就算使出吃奶的勁,也永遠只是個拙劣的二流模仿者罷了,二流的能打過一流?永遠不能,所以我維欽托利必須要打破這個無聊的魔咒。」這位心懷叵測的年輕人咕嚕完這些,便夾緊馬腹,也沖了出去。

養精蓄銳已久的凱撒騎兵耀武揚威,果然穩住了十一軍團鬆動的陣腳,疲累的色韋弗精騎遭到了小克拉蘇的兇狠反撲,加上這時他們的右翼和中央都遭到了擊破,許多羅馬百人隊已經衝進車營當中,開始對婦孺進行無差別的屠殺,火光和慘嚎聲衝天而起,擾亂了他們的神智,這場敗退只剩下時間問題了。

「巫女難道這次真的錯了?難道真的錯了……」阿利歐維斯圖斯最後在四五名忠心貴族的伴隨下,混入了敗兵之中,朝著車營的王帳里逃跑,那兒奴僕部眾四散亂奔,有的夾帶著財寶準備趁機溜走,有的則衝到馬棚里牽走駿馬,阿利歐維斯圖斯的兩位妻子和兩個女兒獃獃地站在帳門口不知所措,直到她們的丈夫和父親下令送來幾匹騾馬,才如夢初醒地跨了上去,沿著車營的木柵邊,冒著追擊而來的羅馬人的如雨般的標槍,朝杜克斯山的那邊跑去,因為那裡有茂密的樹林以供遮蔽,結果在途中,一隊舉著面鍍銀鐵手旗標的羅馬步兵急速突來,僥倖遭遇了阿利歐維斯圖斯與他妻女一行,二話不說,就扔出了排標槍,日耳曼國王來自蘇維匯的那名妻子,因在隊列的最外面,當即被三支標槍貫穿,連脖子都被拗斷了,歪著頭墜在馬下,和其餘卑賤的族人屍體一樣,滾入了車營邊的壕溝里。

阿利歐維斯圖斯連救助都不敢,只能傷痛地伏低身子,咬著牙繼續亡命,他明白他之前的十四年對高盧諸多部落犯下了數不清的罪孽,這時追隨凱撒的他們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但是到了現在的關頭,他還是希望凱撒能對色韋弗網開一面,因為畢竟他在逃跑時,沒有下令處決高盧各部送來的人質,他認為這種行為能在對手面前賣個人情。

這邊,凱撒已經帶著騎兵馳入了色韋弗破碎的車營當中,滿目皆是燃燒的廢墟,和橫倒在血泊里的屍體,當他看到李必達與寇達時,就急忙詢問高盧各部族在車營里的人質是否安全,對面兩人很有自信地回答,大部分人都解救出來了,凱撒這才安心,而後他在鷹旗下指著兩人,下達了命令:

「此戰與之前對赫爾維提人的戰事不同,無需任何憐憫,必須要驚駭所有的日耳曼尼亞蠻族,讓他們得知隨意越過雷努斯河的代價。我下令,擋在我軍兵鋒前所有人員,不分老弱婦孺,也不問王族平民,一體以敵人身份論處,摧毀車營後,你們兩個軍團沿著雷努斯河和貝桑松所有地帶掃蕩,焚毀所有日耳曼人的村莊,殺死他們所有的男丁,擄掠所有的耕牛和財產,徹底根絕他們在雷努斯西岸的蹤跡!」

這個命令,即便是李必達、寇達兩人也覺得太過殘忍,但他倆都知道,這就是凱撒其人,一位聰明但殘暴的大羅馬主義者,他還在為之前色韋弗騎兵給己方造成的傷害而憤怒著,他需要讓敵人知道,與共和國為敵的代價。

壕溝邊,成排的色韋弗人,麻木地站在溝沿,而後被後面的羅馬兵士用劍或標槍刺倒,挨個栽倒溝里,再被木材和泥土淹埋。至於貴族男女則被撕開了衣服,扒下了褲子,慘叫著釘在了十字架上,再被繩索牽著豎起來,要挨不少時間才能慢慢血流乾死去。

頭盔帽檐下李必達的眼睛,隨著貓頭鷹的前行,和部下整齊的步伐聲里,不時朝車營外被殺害的蠻族屍體堆看著,軍團兵士正爬在這座屍體山上翻撿著值錢的物品,這時一陣馬蹄聲,杜松維耶帶著附屬騎兵跟了上來,借著翻譯員對李必達問到:「司令官閣下,我已遵循您的命令,以各小翼為獨立分隊,沿著杜克斯山與雷努斯河對敵人進行來回徹底的清剿。」

李必達對旁邊的薩博示意下,薩博便清了清嗓子,指示到:「不要把小翼完全分開,要懂得配合,把三小翼合為一個大翼,二個追擊,一個徐跑休息,交替著來,最好鋪成個三角形的形狀……」說到三角形時,薩博發現杜松維耶一臉迷茫,便只能打住,強調了下「交替著來」就結束了。

即便是這種追擊戰術,也已經讓逃出車營的色韋弗人遭到滅頂之災了,許多人跑到口鼻流血累斃在道旁,也有的人的躲進了河岸邊的日耳曼人村落,結果與原住民一起遭到羅馬軍團的殺戮毀滅。而阿利歐維斯圖斯跑死了兩匹馬,身邊的貴族和侍從死亡殆盡,才突破了羅馬人層層攔截、追擊,跑到了杜克斯山的那邊,雷努斯河在這兒重新彎成個大河曲,浩浩蕩蕩的河水的東邊,就是他的故鄉。

十四年前,他領著萬千精壯的部族越過這兒,在高盧馬蹄逞威,踐踏了多少敵人的尊嚴?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十二萬色韋弗人(外加僕從小部落和同族志願軍)最後逃散出來的,大概不超過兩萬人。

河邊的風襲來,馬背上的阿利歐維斯圖斯看到岸邊的長草叢裡,一隻無主的小船在激烈地晃蕩時,他才明白了那巫女占卜的真實含義:

「我的國王,雷努斯河一定會幫你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阿利歐維斯圖斯心中湧起一陣被神戲弄的羞辱感,不由得低聲啜泣起來,但他還有個妻子,外帶兩個女兒,必須得把王族給渡回去,這樣色韋弗人才有繼續存活繁衍下去的希望。

就在他跳下馬,準備和僅剩的兩名隨從去把那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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