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三頭怪物 第2章 馬略與尤利烏斯法

「只要他能為王,那就讓他殺死我好了。」——羅馬皇帝尼祿的母親阿格里皮娜,對占卜官所說,這個占卜官在尼祿出生後,警告這個嬰兒將來會殺掉她

記得他還是個孩童時,有次去父親友人家玩耍,一個強橫的大男孩把他一個弱小而清秀的小朋友關在間房子里準備肆意欺辱,是他硬是撞開房門,勇敢地把那自己的朋友拉著逃了出去。

現在在小加圖的眼中,龐培和這個德米特留斯,都是有這種骯髒該死嗜好的傢伙,居然我還一度昏了腦袋,要把女兒嫁給他!

不過這時候布魯圖和他舅舅的數位好友還不明所以,只是單純覺得龐培將軍知客的熱情與周全,幾名騶從從院落里跑出,就把他們騎乘的騾馬或驢子往廄舍里牽,他們便下來,在原地細心彈落著周身的塵土。

最熱情的場面出現了,這座別墅里的一名職業儐相,留著神氣又滑稽的鬍鬚,頭戴著鮮艷的花環,手裡舉著雕刻精美的木杖,瞪圓雙眼尖叫著從隊列里衝出,好像看到失散多年的親父親般,不由分說地就擁住了小加圖的後頸,惹得對方奮力掙扎,但他的吻還是雨點般擊打在小加圖的臉頰上,好一陣糾纏,那儐相才用雙手握住小加圖的肩膀開始打量,他的表情變化快極了,也說出了句讓小加圖徹底爆發的話語:「你是德米特留斯閣下的前導僕役嗎?歡迎你,請問主人一定在不遠處的後面,他何時才能駕臨這座別墅當中?」

聽到那儐相的話語,布魯圖有些呆傻地立在原處,而小加圖的在場朋友們有的已經明白了這是個可笑的誤會,他們在交頭接耳後,就發出了笑聲,小加圖一把推開那儐相,氣得手都在發抖,是的,龐培和這個叫德米特留斯的奴隸,是在公開地侮辱他,侮辱他的家族的榮光,他頓時都覺得沒面目去見祖先的蠟像了,龐培本就不過是個鄉下出身,而那德米特留斯據說只是個出自加利利的猶太奴隸,他們竟敢……這難道就是龐培所謂的誠意?

不,不管實情如何,布魯圖這個幼稚的少年被蒙蔽了,這個孩子比我還要迂闊,他在考慮問題時似乎完全忘記了龐培是他的殺父仇人,所以連帶著我也被耍弄了,但現在我還有扳回一城的機會,那就是公開拒絕龐培對我女兒的求婚,並把這事藉助朋友之口大舉宣揚出去。

「啊,可憐的人!」最終,小加圖囁嚅著說完這句話,也不和在場任何人,包括他的朋友多說什麼,扭頭便走,還順帶著狠狠瞪了布魯圖一眼。

回到自家簡樸的宅院里,小加圖徹底爆發了,他打了妻子和女僕幾個耳光,並摔碎了家中擱架上的器皿,他的兩個女兒嚇得面如土色,在內室里的織布機前相擁著發抖,她們本來還指望父親和姐夫能在龐培將軍那裡帶來美好的迴音,現在卻連哭泣聲都不敢發出。但小加圖的氣憤爆發得快,消失得也很快,因為他一直以斯多葛學派的精義來規範自己,要過著有節制的生活,他靜靜地在坐榻上平復了一段時間,隨後對旁邊的機要奴隸說:「如果龐培來詢問什麼,就說加圖認為,他在戰場上得意的迂迴戰術,是沒辦法突破加圖家族的閨房的!」

這時,內室里的兩個女兒,終於忍不住大聲悲鳴起來……

幾日後,李必達就得到了這樁婚事「徹底黃掉」的消息,是沮喪的布魯圖親口告訴他的,而龐培在得知對方的那句回答後也表示十分的震驚和不解,他說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導致小加圖如此不留情面地對待他。當然,李必達也做出一種十分懊惱的表情,「我真沒想到德米特留斯的嘴臉變化得會如此之快,很可能是他的傲慢破壞了邦國的福祉,為這事我與波蒂都感到內疚。」

「不,不,聽說這猶太人就是如此的德性,仗著精明能幹些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上次西塞羅去拜謁龐培時,聽說這猶太人就當著所有主客的面,把短衫拉到耳朵邊,自顧自地躺在卧榻上,一副粗魯不文的模樣,頗是激怒了西塞羅,就在文章里把這事狠狠描繪諷刺了番。」布魯圖很明顯將主要的責任,推到了百口莫辯的德米特留斯身上,隨後李必達乘機寬慰了他一番,而布魯圖也表示,自己馬上要前往希臘諸地遊學,再回羅馬城怕是要兩三年後了,他誠心希望在他離開後,波蒂能吸收波西婭加入她的聯誼會團體,因為他早已把李必達看作是「在軍團里一起服役戰鬥的同袍」了。

很快,布魯圖帶著怏怏的情緒,離開了新婚妻子,也離開了母親和羅馬城,朝著東方去了。

這件事,李必達幹得很利索漂亮,在奧斯蒂亞港逗留的凱撒知道這事後,一定會讚揚他的能力,現在龐培肯定因為小加圖的拒婚,而異常惱怒,他應該需要像凱撒這樣的「朋友」了。

但因為限期日近,李必達的第二件當務之急,就是要幫助凱撒儘快能前往卡托皮爾山,登記為執政官候選人。

這恰如李必達當時和凱撒所說的那樣,你需要個能吸引全羅馬城的大型熱點事件,促使元老院不得不對你的提案進行表決,讓小加圖的拖字訣破產失敗。

故而,在最快的時間內,李必達就登上了帕拉丁山克勞狄姐弟的別墅,克勞狄白日在羅馬的街頭巷尾里,穿著護民官特有的斗篷和靴子,大聲為法律、民眾疾呼,晚上就在這兒開辦宴會,和庫里奧、安東尼等幾個損友大肆飲酒,服用催吐葯,串聯著各式各樣的暴行或陰謀,按照西塞羅的說法,「油脂和爛肉組成的嘔吐物,在他們的腳下成堆成堆。」

結果今晚,當李必達剛推開青銅門(克勞狄就任的是平民護民官,按照羅馬法的規定,他家的門必須永遠敞開,以接納任何有訴求的公民進來),就看到護民官宴會上了不得的一幕:在花園的迴廊下,克勞狄大聲咆哮著,用匕首追趕著粗壯的安東尼亂跑,似乎是因為對方勾引他的妻子富麗維亞的事情敗露了,雙方不斷地隔著勸阻的人群對罵,威脅著要殺死對方,昔日「三舞王」的情誼也要徹底決裂。而在這幕鬧劇前,矮小的庫里奧扶著嚎啕大哭羞慚難當的富麗維亞,在紛亂的筵席邊小聲寬慰著這個年輕的女子,至於克勞狄的姐姐克勞狄婭,只會扯著自己的頭髮,為弟弟與安東尼的精彩廝殺大喊大叫。

李必達心想這是在幹什麼,難道你們這三舞王的手足之情就如此的脆弱嘛!難道男人間高貴的情誼在美色面前就如此不堪一擊嘛!難道你們不是十年二十年後能左右羅馬政壇,叱吒風雲的英雄豪傑嘛!對於你們這種不知其可的瘋狂自毀舉動,我只能說——讓我迅速躲在前廳花園的門閽處,慢慢觀戰不遲。

自從他在一邊觀戰,克勞狄和安東尼的互相攻訐業越來越惡毒,越來越無底線,最初就是圍繞克勞狄姐姐克勞狄婭的,安東尼揶揄到先是半老徐娘的克勞狄婭主動勾引他,但他權衡過了後,還是覺得爬上富麗維亞的床笫比較合宜。

隨後戰鬥更加白熱化,克勞狄攻擊安東尼為什麼不像個新娘那樣穿上女裝去取悅庫里奧,非要學個真正的男子那樣勾引他的妻子,他已經對對方這套虛凰假鳳的行為感到噁心膩歪了;安東尼則反唇相譏,說只想像你當年在克里特島用月工門的童貞和海盜們英勇搏殺的橋段,男子漢的氣概就會在自己的心中涌然而出。

這段往事是「小巴布」克勞狄最不願意麵對的,燃起了他最大的痛苦的憤怒,他威脅著要運用護民官的權力,把安東尼從塔爾裴亞岩石上推下去,處以他應得的死刑。

「你馬上就不會是護民官,我要讓庫里奧起訴你,你之前的那個所謂新晉公民的養父,現在聽說已經繼承了薩丁尼亞的李必達烏斯家族,已經變為貴族了,也就等於你馬上就要喪失護民官的資格——到時候我們等著瞧!」安東尼的語氣也充滿恐嚇。

「那也要等到下一屆執政官競選出來後,才能討論事關護民官任免的事宜,放心我會這之前處死你,最不濟也會讓市民大會通過表決,把你這雜碎驅逐出羅馬城。」克勞狄狂怒起來,見事態越來越無法收拾,庫里奧很冷靜地穿過人群,把安東尼牽著往宅院外走,在出去的一霎那,庫里奧那雙不大而明銳的眼睛,突然看到了立在花廊下的李必達,頓時好像明白了什麼的,意味深長地「刺」了李必達幾下,便沖著他喊到:「放心,我可不會慫恿馬可去與克勞狄為敵,最遲明年我就會運作,讓馬可去塞普勒斯或埃及,建立軍功,你不要打什麼壞主意。」

李必達當即明白,他在羅馬城可能又多了兩個敵人,馬可·安東尼雖然頭腦略微簡單些,但他也是有人望和魄力的,更何況庫里奧在一旁輔佐他,而且現在他倆不可能不知道——安東尼繼父的死,自己多少也有份責任。

但目前顧不上這些了,還是先操心凱撒登記的事情好了,此刻護民官的宴會已經因兩位主角的爭吵陷於了崩潰的境地,幾乎所有的客人、舞女都匆忙散去,克勞狄婭掩面痛哭,說這些舞女都是一流的,從阿德地區來的,每扭動下腰肢都要花去她一個塞斯退斯——李必達便知道這對姐弟又處在周轉不靈的窘境里了。

那就繼續進行銀彈攻勢好了,李必達裝作副很詫異的模樣,踏入了一地狼藉的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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