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重拾吾名 第29章 大馬匪康巴諾

「戰爭是萬物之王,也是萬物之父。」——古希臘以弗所哲學家赫拉克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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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分之五十的利息,總督這是在帶頭違反羅馬法律對高利貸的限制,不過他是那付利息的一方。但護民官和百夫長稍微猶豫了下,還是挨個在借款合同上蓋上了自己的指環,沒別的,在這短短几個月的戰鬥歲月里,凱撒輕鬆地博取了他們的好感和信任,因為這禿頂總督並不像外在那樣只是個浪蕩公子哥,也許這本是他在羅馬城晚宴上的形象,到了在戰場上,凱撒身先士卒,體恤下層,會開兵士們才會懂的最低俗玩笑,也會在戰前發表最動人心魄的演說。他們當然知道凱撒之前在羅馬城裡就債台高築,但這只是更增加了這個男子的傳奇色彩——八百塔倫特的債務都沒把這傢伙給打倒,世界上還有什麼能為難他呢?

就這樣,凱撒以高額的利息,短時間內就借到了一百五十個塔倫特的錢財,這都是兩個軍團,也包括李必達百里香輔兵軍團第一大隊,中高層軍官的財產,他們全都傾囊而出,把錢交給了凱撒。

「這些錢我不會帶去羅馬城,把它們在明日就散發給所有的兵士,並且給陣亡或受傷的傢伙再補發一份。另外,開放營市三日,把周邊維蘇亞的所有小販、男女妓、舞蹈家、廚子全都召來,讓兵士們盡情快樂,但是記住別把占卜者給找來,戰前兵士最忌諱接觸這些人,會傷害士氣的。」深夜的營帳里,凱撒脫去了戎裝,對著鏡子,囑咐立在一旁的李必達和帕平納,帳門口他的好友埃布羅、巴薩圖斯等正在等著總督儘快把托加長袍給慢慢掖好,這是個極費時間的事情,但凱撒從來不會隨意而簡樸地出現在任何場合——相當長時間後,他披著長袍騎在馬上,營帳邊的篝火還在燃燒,周圍時不時響起巡夜兵士的口令聲,周圍荒野無邊無際的墨夜依舊低垂。

李必達、帕平納以及軍團將佐挨個上前,親吻他的指環,並祝願他在馬上羅馬城的執政官選舉里,也如盧西塔尼亞戰場上一般凱旋得勝。

「諸位,三個月後,我將成為帕拉丁山和協和神殿的主宰者。」凱撒舉手向眾人致敬道別,當李必達上前時,他特意拉住臨時財務官的手,問到:「之前在伊杜卡城,我與你曾經走到原野的盡頭,看到了浩瀚而寒冷的阿特拉斯海(即大西洋),不知道你感受到它的力量了沒有?」

「是的閣下,你會得到海神尼普頓和愛神維納斯的指引,重現亞歷山大大帝的偉業,即便龐培最羨慕這位帝王,但能最後攀折到帝業桂枝的只會是閣下您。」

「我已經四十歲了,也許我能在白髮蒼蒼之際還悠哉悠哉地安於在羅馬城當個敬陪末座的二流人物,研究美食和哲學,波瀾不驚地過完八十歲再走向墓園。但是,我根本到現在也沒有去買墓園,也沒有立下遺囑,這對個四十歲的羅馬男子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我就是這樣,既然在四十歲之前追趕亞歷山大大帝已化為泡影,我就在維納斯神像面前發下宏願,要在下半生實現它,哪怕以折損一半的壽命為代價,我最害怕的就是臨終前躺在床上和蠟燭前,讓衰老與死亡像臭蟲般慢慢嚙咬著我的心臟,直至咽下最後一口氣。所以,盧西塔尼亞方面的事務,就交付你了,而後來羅馬城見證我們的成功!」

說完,凱撒便扭過頭去,帶著扈從與警衛,自營地的側門,打著火把慢慢地走了出去。遠方的原野里,村鎮的廢墟還在冒著一閃一閃的火焰。第二天的早晨,李必達遵循了凱撒的吩咐,把昨天籌來的金錢,全部分發給了軍團兵士們,所有人的高呼聲震耳欲聾,決心為總督閣下決一死戰。

看著凱撒離去的背影,李必達真是佩服他,他借護民官和百夫長的錢,其實又是用債務來締結與這些人的「牢固契約」——要說最執著最鐵的關係,世界怕是沒有超越債主和背債的,如果凱撒一天不死,這些人就要死心塌地跟著他,在戰場上都怕他喪命,要可著勁地衛護著他。隨後,凱撒又把這些錢全部賞賜給了兵士,驅使激勵他們在戰場上賣命,給自己掙來更大的榮譽和收穫。反正來來去去,這位總督是不用動一個子兒,上下左右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分完錢後,按照凱撒的叮囑,軍團營市打開了木柵大門,販賣各種各樣貨物的小販,還有負責寫信的書記,以及遠近的操著皮肉生意的男女,自四面八方湧入,但警衛也設了門禁,對占卜者一概不開放。

「別這樣,我能寫腓尼基、羅馬、希臘、凱爾特諸神的咒言,能和各個神之間做祈福拔除的交流,難道你們在戰爭前不要祈禱的嘛!我能讓豬的內臟自動變得紅潤,讓牛的腸子按照順利的方向彎曲,還能讓不吃食的占卜雞愉快地進食,別相信你們軍團的占卜官,他們只會把事情搞砸……」營市門外,一個披著凱爾特帽子的神棍,在和門禁爭吵著。

恰好在這當兒,李必達笑著和帕平納自側門走出,兩人這幾天頗是親近了不少,有時帕平納還探問道對方和凱撒的關係——這是李必達永遠的「痛」,他與凱撒關係曖昧的流言,已順利地從克勞狄家族的閨閣宴會上,傳到羅馬的小巷裡,現在也感染到軍營里來,有些嫉妒他戰功的將官就會拿這事兒大做文章,並且他的直屬部下都知道這話題是財務官的「雷區」,誰要亂說,絕對會比惹火海神尼普頓還要激起狂怒的浪潮。

但彷彿帕平納是個例外,面對他的問題,李必達有些羞澀地暗示著,自己和凱撒間的情誼是極為牢固的,這種牢固是超越普通的朋友或上下級的,起碼李必達是這麼認為的。

「凱撒閣下是個多麼優秀的男子,他真的值得您對他的仰慕和情誼。」帕平納也很滴水不漏地繼續試探著。

就在這個門前,那個就要被驅逐走的神棍,突然指著帕平納,彷彿見鬼似的大喊起來:「就是你,你在冥府的仇敵,可怕的幽魂已經掙脫了鎖鏈,衝到了地面上來,來施報於你,這些天你的營帳上空有十三隻黑色的鳩鳥在盤旋,日子不會太久,馬上就會你就會看到帶著鹿角的神,滿身帶著血,出現在你的神龕里!」

這話嚇到了帕平納,自從塞脫烏里斯被他害死後,日久心虛也成鬼,他非常忌諱這些事情,更何況這個素未相識的神棍喊得是有模有樣,讓他臉色慘白起來。

李必達厲聲對著門前的禁衛兵士說到,這神棍的譫語給凱撒的另外位財務官造成了困擾,馬上把他驅走!

那神棍被兵士野蠻地架起拖走,但還要喊叫著,說自己是這個地區最有名的巫師,他的預言是絕不會有錯的。帕平納則心神不寧地留在原地,對那個人趕也不是,留也不是。

沒過很久,帕平納的一位壁龕奴隸,臉色蒼白地從營市那邊的擁擠人群里匆匆跑來,對著主人喊到大事不好了。

帕平納營帳的神龕里,真的莫名出現一個面目猙獰,伸著鹿角的邪神像,角上還塗著觸目的血,而神龕里帕平納的祖神、家神和父神的神像,全被齊刷刷削去了腦袋,在晃動微弱的燭火前,有著說不出的詭異。幾位奴隸渾身篩子般蜷伏在地上,乞求主人饒恕他們的罪過,他們一直圍繞在營帳周圍,連個小盹都沒打過,不知為何就成了這副模樣。

「啊!」帕平納怒目圓睜,又帶著絲神經質,衝上去把那個鹿角神像掃落下了神龕,大口大口地喘氣,就像經歷了場噩夢般,果然這幽魂還是追上了自己,逃了十年也沒逃脫。

該死,這天是營市開放日,原本衛護在營帳四周的斗劍奴們,全去營市裡女票女昌濫飲去了,導致兇手到底是誰,居然也渺然無聞。但帕平納嘴頭上雖然說這定是那位仇家所為,但心中卻七上八下,別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鹿是獨眼龍塞脫烏里斯的象徵,更是他軍隊的神祇顯身。

塞脫烏里斯在西班牙作戰時,為了拉攏人心加強權威,就玩過這一套,他找了個毛色通體乳白的靈秀小鹿,說這是神靈的使者,每次作戰前就會讓手下的占卜官和這小鹿「交流」,來鼓舞己方的士氣,並貫徹自己的命令——把自己打扮成神的代理人,這在古代是個屢試不爽的招數。時間久了,塞脫烏里斯的部下都對這鹿深信不疑,潛意識裡也把鹿與獨眼大將合二為一了。

李必達在庇主的書里,甚至在米盧等傢伙的嘴裡,都聽過這故事,甚至米盧在和他歃血發誓時,拿的就是象徵獨眼大將的鹿形神像,李必達當然知道這是封建迷信,不對是古典迷信,但當時的人可不這樣認為呢!

而帕平納就屬於「當時的人」。

看到他這副模樣,李必達就很關切地詢問他,是否需要搜查營地尋找兇手,或者把那個神棍給追回來?帕平納滿身冷汗,但仍強作鎮靜說不用,我只要加強營帳的護衛工作就行了——李必達暗中冷笑,便告辭了。

三日後,將營市裡的閑雜人等都驅逐走後,羅馬的軍團開始離開營地,沿著多條縱橫的河流,朝奧爾克雷西城的近旁挺進,說是對這座巨大蠻族城塞的圍攻戰,勿寧說是對其周邊密集的村落和鄉鎮的艱苦掃蕩,因為這些部族全都或明或暗地支持奧爾克雷西,它成了所有對抗羅馬的匪徒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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