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重拾吾名 第26章 苦戰圍攻

「西庇阿看到這個城市,它自建立起來,已繁榮了七百多年……現在已完全毀滅而終結了……」——《羅馬史》描寫迦太基最終陷落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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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必達不能再消極無為下去了,他在一個稍微晴朗的清晨,親自與薩博一起,帶著一翼的ala騎兵,高舉著旗標穿戴著鮮艷的披風,走出軍營的正門,開始穿越康普蘭尼昂的平原,觀測敵我的地形與態勢。他如此做,就是讓所有依舊堅守營盤的官兵看在眼裡,最高指揮官依舊神氣,依舊沒有放棄取勝的希望。

不過實際情況是,一支古代軍隊,尤其是五千人到一萬人的軍隊,攜帶了大量笨重的輜重,是無法像單個人那樣進退自如的,他們一旦進入了某個預設陣地,就只能列出陣勢,與敵人一決勝負,不然隨意機動,最終等待這支隊伍的可能就是沒頂之災。這也是古代的兩國軍隊,希望在某個地點執拗的決戰的原因,李必達身體和腦子雖然是現代人,但毫無例外地,他指揮的卻全是古代的兵士,這種人群滿腦子都是打順風仗打神仙仗並劫掠把的思想,野戰和箭雨讓他們本能感到畏懼,而呆在營地里就能讓他們感到安全可靠並恢複元氣,一旦機動他們會散亂掉隊,缺乏給養和面對強勁的敵人更會讓他們動搖而鬥志渙散。百里香軍團為打通去盧西塔尼亞的捷徑,就必須要面對這個蠻橫不開化的巴蘭提亞部落,而且他們現在還是無路可退的,背後就是狹窄的隘口,和湍急的河流,一旦胡亂撤退,就會遭到巴蘭提亞人無情的追擊,大部分人全會喪命。

這段時間,為了阻止士氣崩潰,李必達開始均分戰利品來邀買人心,並且在營地里堅持訓練和土木作業,更重要的是春天的雨季在伊伯利亞半島是轉瞬即逝的,很快這兒就又要進入乾旱的季節,在這天氣的迅速變化里,該如何防備可怕的集體病症「痢疾」,成為李必達刻意考慮的問題,他庇主不止一次在書里強調,這病是惡魔的毒蛇,軍營和戰神的大敵,一旦爆發傳染開來,整個軍隊就會迅速失去戰鬥力。所以李必達要求兵士在營地里挖掘糞便的排泄池,並掩埋各種垃圾,將水燒沸後再洗濯或飲用(這個習慣的培養耗時最長),盡量吃熟的麥飯和肉食,節制食慾當然還有性慾,並把還留在營地里的少量小販和妓女全部轟出去(馬哥將軍對這件事情表達了難得的不滿),立了個別營居住,就連不同種群的兵士,都分營居住起來。

貓頭鷹上的李必達極目遠望,這裡說是平原,其實是個紡錘形的地帶,一角是之前遭遇對方埋伏的隘口,一角是夾在河谷和懸崖間的巴蘭提亞城,宛如位於一把打開扇子的扇柄位置,巴蘭提亞人在城外狹窄的地面上,也豎起了柵欄,挖掘了壕溝,牢固地把自己的城市衛護了起來,在郊野上他們則布置了大量分散的騎兵,隨時襲擊已經膽戰心驚的羅馬人。

這樣的地形,就像個兩頭紮緊的大口袋,而且巴蘭提亞人對李必達部隊的戰象顯然也有耳聞,便在己方的壕溝里,布滿了捕獸夾和尖刺,來防止戰象的突擊。

他們一直往前行走著,李必達還在為一件事情煩惱,那就是這個平原的地下水全是鹹水,隨軍的騾馬是決不肯喝的,現如今他們只能搜集降雨來解決馬匹的口渴。噠噠的馬蹄聲里,李必達突然問了句,「不知道巴蘭提亞人的城池裡有多少人,他們的飲用水難道也是地下的鹹水?」薩博搖搖頭,說巴蘭提亞人雖然剽悍善戰,但似乎部族人數不多,大約也就萬把人,堪戰的男子兩三千人,上次在隘口襲擊我們的,一定是他們部族的精銳,要是他們真出動了和我們對等的人數的話,我們怕就全軍覆沒了,另外薩博指了下自那邊河谷里,橫貫整個平原,斜著流往「扇柄」處蠻族城市的河川,「這是杜羅河的一條小型支流,據說流往城中,充當飲用水。」

「是嗎?」李必達暗忖起來。

就在第二天,巴蘭提亞人突然發現,羅馬人分成了幾部,每部兩個百人隊規模,一個百人隊負責警戒護衛,一個百人隊在其背後掘土立營,立的全是小型營塞,大概只能駐屯一個百人隊上下的大小,在外面豎起了防馬用的柵欄,共有十二個百人隊,同時在進行六處營塞的構築工作,李必達則親自帶領主力部隊,在這六處營塞所處的位置中間,將人馬分為了數翼,每翼都配備了相當的投射散兵與騎兵加強,以便策應各個營塞不受巴蘭提亞人的突然襲擊而潰亂。

最初,巴蘭提亞武士對羅馬人的怯懦報以大聲嘲笑的態度,他們在自家的柵欄後,把原先砍下的羅馬兵士的頭顱插在木樁上,戴上各種色彩的馬鬃和牛尾表示侮辱,他們認為這些羅馬人做這種事情,完全是可笑而徒勞的,這些遠道而來的侵略者,馬上就會在一片喪氣中混亂撤退,被他們的利劍切下更多的腦袋。

不過,羅馬人的土工作業是神速的,往往給人「就疏忽那麼一下子,這些九頭蛇就完工」的感覺,一天的時間,六座弧形配置的小型營塞完工,而後李必達就急速派駐六個百人隊進去,到了晚上換上第二批十二個百人隊,再沿著這六個小型營塞的兩側,各繼續建三個,同樣先豎起柵欄,各百人隊間豎起帶火的軍旗,並用軍號互相隔著不遠的距離聯絡,晝夜不停地施工,有小股的蠻勇巴蘭提亞武士呼號著來襲擊,都被柵欄後的羅馬兵士用投石索和標槍擊退,隨後羅馬人連對方留在前方的屍體也不去關心,依舊瘋狂地構築新的小營塞。

到了四五日後,快三十個小營塞,呈犬牙交錯形的鏈條,將巴蘭提亞城包圍在個反弧形處里,李必達特意留下了與敵人相距兩個斯塔狄亞(約三百七十米)的空曠距離,便又親自舉著器具,把披風掛在一邊的灌木上,和兵士們一起開始在各個營塞前壘起牆壁來!

巨大的煙塵騰起,巴蘭提亞人開始明白李必達的意圖了,他們集中了部落所有的精悍武士和騎兵,自柵欄處衝出,要擊垮羅馬人的土木工程!「你們不是說這個部落只要兩三千堪戰的男丁的嗎?」半裸著身子汗流浹背的李必達,夠在旁邊小營塞的哨塔下,對著下面的薩博凱穆斯喊到,「這是在鬼扯,依我看來,他們足有五六千人,像馬克西姆排污渠外墳場的螞蟻般。」

薩博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著李必達爬上了哨塔,隨即放眼望去,失神般喊到:「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因為這個部落連女人都出戰了!」李必達摸著欄杆,薩博說的話沒錯,巴蘭提亞的女人們,都舉著短劍和匕首,袒露著自己的胸脯,裸著滿是紋身的上半身,跟在男子的後面,披頭散髮地尖叫著,加入了衝鋒的隊伍里。

當兵士們看到這種情景,動搖是一定的,必須當機立斷,李必達高喊:「豎起白旗,敲響銅鼓!」隨即到處都響起了軍號和鑼鼓的聲音,這是讓所有人縮回營塞的訊號,很快三十多所交錯排列的小營塞里,每處都有半個到一個百人隊的兵士在把守,他們很多人都把盔甲與盾牌掛在柵欄上,抵禦蠻族人的弓箭和標槍,各處營塞的投射器都進入了火力全開的地步,經過訓練的砲手和輔助兵,不知疲倦地操作著弩砲、蠍子弩與投石索,沒命地把標槍與石彈砸出去,而且根本不用標準——蠻族的衝鋒兵力就像海洋般,到處都是,百里香軍團拒絕和巴蘭提亞人野戰,他們各自據守在營塞里,使用各種訊號來互相聯絡、告急和打氣,有用揮舞的斗篷的,有用軍號的,有用點燃的標槍的,交錯的營塞間形成了火力交叉網,一處營塞告急,鄰邊的營塞會出動機動兵力,拚死來救。

喊殺的聲音,像狂風般,震動著整個營塞群,時而從南到北,時而從東到西,巴蘭提亞戰士人和馬血肉模糊的屍體,帶著密集如麥子般的標槍,橫七豎八地倒在營塞的間隙處,其間還有許多袒胸露ru的婦人,她們在死斗時都和男子一樣彪悍,發出恐怖的尖叫,用被刺得鮮血淋漓的雙手死死攀爬著搖搖欲墜的柵欄,企圖翻入羅馬人的營塞里,但對面李必達的兵士,在極度的驚恐和隨之迸發的殺意里,根本忘記了對方的性別,他們用長矛和劍,隔著柵欄的縫隙,猛刺猛戳,直到那些女人的小腹和下體鮮血流盡,才順著柵欄的木樁垂死滑落下來——她們甚至連呻吟都沒有,就死去了。

當少數滿身浴血的巴蘭提亞人衝過營塞,準備突入李必達後方的營地時,卻發覺奸詐的羅馬財務官的營地,不知在什麼時候起往後「平移」了一個半斯塔狄亞,擱在中間的,是插滿棘刺的環形壕溝,和又是一道柵欄後的嚴陣以待的努米底亞標槍手們……

待到戰場上沉寂下來,李必達走出了營塞,踩在四處皆是的屍體間,或者說甚至都沒有下腳的地步,巴蘭提亞人瘋狂的襲擊敗退了,部族男女的遺體就像退潮後的密密麻麻的砂礫與礁石般,被殺死的人不下三千,李必達明白,這個部落的精華和人力全部毀滅了,即便他現在撤兵就走,對方也無力攔截,而且事後也再無法恢複部落的元氣了。

但他不會再走,既然因為血腥殺戮引起的仇怨一百年都不會消除,那就在現在,把它徹底根除——巴蘭提亞部族,對你們的圍困會繼續下去,直到你們的圖騰與血脈,在這個世界上完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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